將歲月印記，給往事封印

帝王息爭，乃時光之風采，

將謊言揭穿，讓真相大白，

將歲月印記，給往事封印，

將黑夜守望，換黎明醒來，

將惡人懲治，直至其悔改，

將傲然大廈以光陰蝕毀，

塵封它們那金色的光輝。

——莎士比亞《魯克瑞斯受辱記》

在一個失眠索性早起的清晨，終於讀完Ken Follett世紀三部曲的終章：《永恆的邊緣》。Ken將最後一個句點畫在了2008年，奧巴馬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跨越一個世紀的國讎家恨與離合悲歡，就此落幕。

一、死亡只有在教科書里才是美好的

每個時代都有屬於自己的英雄，而每個時代也都需要自己的英雄。他們在榮耀的殿堂下接受所有人的歌頌與崇拜，成為多年後依然經久不衰的傳奇。然而只有英雄自己知道，戰場上的一切遠沒有媒體宣傳那麼耀眼。勝利的榮光祛除了死亡的腥臭，掩蓋了生者的夢魘。

但，在人類所有時代的所有戰爭中，死亡只是值得別人同情的、可憎的，還有發臭的。

當阿伯羅溫的比利從黑暗的礦井中爬出，卻發現自己置身於炮彈連天的戰場。一戰的殘酷，在某種程度上甚於以往所有的戰爭。歐洲的貴族老爺們為了各自所謂的尊嚴與榮光，寸土不讓。多少青年才俊馬革裹屍，多少妻子母親以淚洗面。

底層人民永遠沒有選擇的權利，他們最多只能選擇讓自己死的不那麼難看。

年輕的小夥子根本不知道他們為何而戰就被抓了壯丁，任何冠冕堂皇的主義只是統治者掩人耳目的伎倆。於他們而言，死前根本不會想到為了XX主義前進，他們想到的只能是那位還在家鄉等著她回來的姑娘。

「他心裡一直在記掛著她。那天晚上和她待在一起，大大豐富了他的接吻經驗。她教會他不去莽撞行事，而是慢慢享受，種種愛撫竟然那樣細膩，那樣令人愉快，大大超乎他的預料。她親吻他的小雞雞，隨後讓他對自己做同樣的事。她教他到底該怎麼做，直到讓她興奮得叫出聲來。最後，她從床邊的抽屜里拿出安全套。他從沒見過這東西，儘管聽男孩們說起過，大家都管它叫膠皮套頭。她給他套上，連這一舉動都讓他激動不已。」

然而愛情再美好，也抵不過長官的一聲令下。人性的扭曲在殺戮面前，終將無法避免。就像那位來美國追夢的英國人加斯帕一樣，無論你是多麼有正義感。深處地獄，如何成佛？於是他扣動了扳機，殺死了那位無辜的越南母親。出淤泥而不染，從來都是對聖人的要求，而我們大多數人都不是。

因為求生是人的本能。當瘋狂席捲一切的時候，每個人都無法獨善其身。即便你是貴族又能如何？當博伊駕駛著他心愛的飛機和德國佬鏖戰時，他或許還在想著戰後花天酒地的生活仍然可期。但死神的鐮刀從來沒有偏愛。而且諷刺的是，他死在了他情敵的面前。這是報應嗎？也許吧，誰又能說得清呢？

二、每一刻我們都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Ken全景展現了20世紀人類的兩次大戰，以及後來的冷戰，塑造了幾百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有失敗者隨波逐流自我放逐，也有成功者抓住時機迎難而上。我們的未來在我們的腳下，看上去老生常談，實則亘古不變。

或許很多年後，我會忘記世紀三部曲里絕大部分的情節和人物，但我依舊會記得列夫·別斯科夫和他哥哥互換身份的那個清晨。

「格雷戈里緊盯著他。

列夫說：『你可以把你的船票給我。』

這種事情格雷戈里連想都不用想。

但列夫仍繼續著他冷酷無情的邏輯：『我可以用你的護照和文件進入美國，誰也不會

知道這裡面的差別。』」

於是，格雷戈里為了保護自己的弟弟，把歷經生死才搞到的船票給了列夫。選擇放棄自己美國夢的同時，還選擇了養育列夫留下來的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也就是後來的沃洛佳。兄弟倆自此一別，就是一生。多年後，當格雷戈里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時，白髮蒼蒼的列夫回到了哥哥的床前。如果當年他們不曾互換身份，那麼歷史必將重新改寫。

在世紀三部曲中，Ken對於人類的犧牲精神給予了崇高的讚美與謳歌。在我看來，格雷戈里為了保護弟弟，而放棄自己追求的人生，與後來的卡拉同樣值得尊敬。但坦白說，卡拉的犧牲已經超越了一個女性所能承受的極限。如果世上有聖徒，卡拉當如是。

「卡拉忍不住說：『你們需要的是真正的女人。』她慢慢走上前，『換我吧。』她挑逗地對他們一笑，『我不是孩子，我知道該怎樣做。』她離士兵更近了，近的能聞到他們一個月沒洗澡的酸腐氣，她試著隱藏自己的厭惡，低聲說，『我知道男人需要什麼。』她暗示著碰了碰自己的乳房，『放開那孩子。』」

於是，麗貝卡得救了，她幸運地遇到了卡拉，否則她在13歲那年就要被一群蘇聯士兵輪姦。所謂的偉人，總是以上帝的姿態讓我們對底層民眾的苦難漠不關心。殊不知，戰爭到最後，雙方都已經淪為野獸，道德的約束早就失效。那些死裡逃生的勝利者只想尋歡作樂，燒殺擄虐。但即便如此，我們也能看見在黑暗中堅守的人性，看到人類之所以走到今天所一直仰賴的善良與正義。

卡拉選擇拯救了麗貝卡，也生下了瓦利。對，瓦利是卡拉被強暴後的私生子，也是後來紅遍全球的流行巨星。

三、愛情是人類最後也是最高貴的情感

看完三部曲，最讓人動容的還是菲茨和艾瑟爾一生的糾葛。

那會，他是高貴煊赫的貴族，她是卑微純真的家女僕。他像當時每個風流成性的貴族老爺一樣愛上了她，而她也為風度翩翩的男主人傾倒。愛情的火苗在兩個人心中滋長，擦槍走火已是在所難免。她為他生下了勞埃德，而他拋棄了她，因為所謂貴族的名聲。何況他還有個俄國公主老婆，家國大義的枷鎖讓他成為了負心人。這不是為他開脫，畢竟愛情永遠都是不可與人分享的。

貴族的驕傲讓他一輩子都不肯屈尊降貴乞求艾瑟爾的原諒，直到雙方都已白髮蒼蒼。時光的洗禮，讓往昔一切齟齬都煙消雲散。當艾瑟爾坐著輪椅在議會碰見菲茨時，她終於能夠原諒這個她自始至終深愛的男人。

山高水遠，江湖再見。相逢一笑，冰釋前嫌。

突然想起杜拉斯《情人》中那句經典的開場白：

「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看到參加艾瑟爾葬禮那一幕時，我頓時在心中原諒了這個曾經負心的男人。他已經為他的所作所為遭到了報應。對於一個孑然一身的老人來說，年輕時代的愛情或許已經成為他唯一可供懷念的過去。

歷史的光芒總是被英雄所掩蓋，我們記得希特勒與斯大林，也了解肯尼迪與赫魯曉夫。但在這些已經被符號化的人物背後，真正鮮活的是那些有著自己離合悲歡生死愛欲的普通人。是他們組成了20世紀人類最光輝的一個百年。雖然是虛構的，但Ken以高超的手法將歷史的細節再現。單拿這份為全人類作傳的勇氣，世紀三部曲就理應成為史上最偉大的小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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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謝謝楊星小姑娘，要不是當初在微博抽獎得到《巨人的隕落》，我也無緣看到如此巨著。ヾ(????)?"

文/法海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