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還沒有實現夢想怎麼辦

成長是一步步失去可能性的過程，是枝裕和的新片《比海更深》再度講述了「喪失」的主題。

人生是從哪一刻開始不正常的呢？

無論從海報、鏡頭、甚至演員組合上，《比海更深》都像極了2008年的《步履不停》。

但相對於「你才25歲，你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的希望感，《比海更深》里充滿了遺憾。

人到中年，夢想一再失敗、生活落魄、家庭破裂、陷於賭博的僥倖，什麼好事都沒有發生——這是一個失敗的男主角。

影片事無巨細地鋪墊這個男人的窘迫。當決定奔向新生活的前妻對他說出：「你也要努力向前哦。」那一刻，男主角微怔，頃刻發出聲音，「嗯」。

一會，他再說了一句：「不，我一直都知道。」

這是全片最為大巧不工的一刻。是枝裕和曾在自己的隨筆集里寫道：「我不喜歡主人公克服弱點、守護家人並拯救世界這樣的情節，更想描述沒有英雄、只有平凡人生活的、有點骯髒的世界忽然變得美好的瞬間。」

每個人遇到不如意的時候，大概都想過：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在是枝裕和這裡，「缺陷並非只是缺點，還包含著可能性」。於是，他給了一個相當平淡、相當遺憾的人生，卻又讓人生出安定的力量。

男主角沉浸於曇花一現的才華，一步步與理想人生偏差。但就連敦促矯正的這一刻，都是媽媽充滿善意的話。

影片中多處隱喻男主角的生活，均讓人不禁莞爾一笑。

大音希聲，重劍無鋒，是枝裕和的剋制在見慣了熒幕上的天馬行空後更打動人。

如果說「未完成的夢想」造就生活悲歡，那麼時間又以其溫厚而綿長慰藉世人。而時間，正是是枝裕和一直在意的點。

《海街日記》里，四姐妹每年釀的梅子酒，寓意光景流逝，卻又成為了家族延續的美好儀式。

是枝裕和在一次採訪中提到了自己的用意：「時間是一個循環，你的過去、影響了你的現在，又會作用於你的未來。很多時候，我們以為過去的就過去了，但實際上，過去的種種因素，影響了你現在為人處事的邏輯。」

到了《比海更深》，落魄男主角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為穩定的公務員——他不想重蹈父親的覆轍，辜負家庭，但他最終還是走上了離婚的道路。

颱風天的晚上，他問起坐在身邊的兒子：「你的夢想是什麼？」瘦小的孩子給出的答案和他當年一模一樣：成為公務員。

這一刻，宿命乍現。

他曾經拒絕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人，希望人生安穩，卻一事無成。高大的身體坐在窄小的浴缸里，讓人唏噓。

但心底火焰仍未熄滅，兒子反問夢想時，他說的是「我……還沒成功」——不足和遺憾，統統意味著填補的餘地。

颱風過境後，他和母親、前妻、兒子道別，都是十分平常的畫面。

但男主角匯入人潮的那一刻，你會明白：前方即使再路遠，他也能繼續走下去——近兩個小時的影片，潤物無聲，卻又說透了對生活最大的熱愛。

平常最是可貴啊，沒有超級英雄沒有豐功偉績，但「這個世界也需要無用的東西，要是什麼都有意義的話，不是叫人喘不過氣來嘛」。

撰文/九姨沒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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