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感覺到，看小說越來越像打遊戲

04-20

中國的網路小說文化在2000年左右萌芽，2003年左右完成類型分化，2004、2005年隨著起點收費模式的成功開始走上發展的快車道，一直到今天方興未艾。這個軌跡其實也是許多互聯網文化產品的發展軌跡，比如說電腦遊戲，特別是網路遊戲。

網路遊戲在中國大致也是起源於2000年左右，從一開始的文字mud到金庸群俠傳和千年，2001年隨著傳奇的興起進入大眾視野，2005年魔獸世界的誕生讓網遊變成了真正的文化產業鏈，到現在已有十多年時間，儘管還出現了很多號稱要顛覆魔獸的作品但是一直堅挺到現在。2010年左右開始，以組隊協作對抗為主要遊戲方式的「DOTA類遊戲」，特別是《英雄聯盟》代替魔獸世界成為了市場的主流。

由於網路小說和網路遊戲主要面向的用戶群體都是16—28歲的年輕人，所以兩者出現同質化甚至雜交，也就不奇怪了。

現在隨便打開一本網路小說，不管是玄幻，奇幻還是武俠仙俠，給我們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像是主角在打遊戲，而且都是那種劇情模式簡化到極致的暗黑like遊戲。有著各種各樣的升級體系，武士武將武尊武聖武神，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魔法學徒一級法師二級法師魔導師大魔導師聖魔導師法神。故事的主線也大都是這些打怪物掉寶物，跟人搶寶物，升級到一定程度換副本。前期牛逼哄哄的小boss，到後期跟大白菜一樣。甚至就連本應該是反映社會現實的官場小說也是這種打怪升級模式，只不過級別變成了科員科長處長廳長部長，掉落的寶物變成了山林、礦場、企業，以及各式美女。

小說的遊戲化，對作者來說最大的好處在於可以很隨意的把故事拉到很長很長，就像網路遊戲一樣，主角每升一級都可以圍繞著這個過程寫一些東西，然後再升級時這些故事可以改頭換面接著用。以最為經典的仙俠小說《凡人修仙傳》為例，作者就把這個打怪升級的節奏把握得非常精彩，在升級的同時還可以打副本，打通一個副本以後換地圖到另一個，以此類推。我們知道對絕大多數網文作者來說，他們希望作品寫的越長越好，最好是像《從零開始》那樣永遠不見結尾，情節越重複、故事越簡略他們越輕鬆。

而對讀者來說，每天閱讀的小說更新也是這樣，最好能夠短平快，最好是能讓他每天都能看一眼就知道發生而來什麼，爽那麼一下就好了。這種時候，費心去琢磨小說的整體布局、構建一個個陰謀懸念、細緻刻畫一個個人物就顯得很多餘，還不如用這種遊戲化的寫法，反正每次看都在打怪升級掉寶，讓讀者覺得爽就可以了。

這類小說中最明顯的就是無限流。這種題材得名於zhtty的《無限恐怖》，大致意思是主角和他的小隊成員們（通常稱為輪迴者）穿越在各種電影、動漫、小說世界裡。在這個世界裡，會有一個諸神給他們發布各類任務，他們需要在保證自己能夠存活的前提下完成主神的任務，然後贏得包括但不限於金錢、裝備、級別提升等等獎勵——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借用了別人成熟劇本的真人版網遊。一般主角都會有一個小隊，另外還會有其他的玩家（輪迴者），一般是互相競爭、互相殺害，當然也會有，這就更像是組織團隊打副本以及遊戲里的PK了。

無限流發展到了極致，便會顯得跟網路遊戲幾乎無異。在《無盡武裝》中，不管是物品、技能還是人物都是數據化的，比如

「技能：毒霧。對指定地點製造一片範圍性毒霧，毒霧可造成每秒3點生命力流失，持續時間1分鐘。中毒後脫離毒霧，將繼續受到毒霧侵蝕4秒。技能可升級。」

甚至在打死某個輪迴空間里的怪物時還會爆出裝備——幸好不是連金幣都爆。主角等人進入的是一個名為「血腥都市」的巨大神秘空間，與其他無限流不同的是，這個空間的冒險者們在冒險結束以後仍然是在一座城市裡共同生活的，他們的數量也比《無限恐怖》等小說大了好幾個數量級，達到了3萬人之多，大體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社會群落。在這個群落中，有以種族地域劃分的國度、傳承百年的家族勢力、有玩家公會，甚至還有一種純數據化的貨幣「血腥點」。

在把小說寫成遊戲之後，還有一種更過分的小說，一般稱之為「系統流」。這種小說主角的外掛或者說好聽點叫「奇遇」，有些類似於《斗破蒼穹》里的「隨身帶個老爺爺」，只不過這個隨身攜帶無私幫助主角成就逆天事業的「老爺爺」，是一個類似於人工智慧的系統。這個系統會自動幫助主角檢測自身的狀態、給他發布各類任務、督促主角升級打怪、告訴主角怎麼泡到妹子，甚至還會直接告訴主角怎麼去打掉最大的BOSS，簡直就像是開著作弊器玩遊戲一樣，玩的還是特么的單機遊戲！為什麼我覺得系統流是大毒呢，因為這表明作者對主角的自信心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玩網路遊戲，在做任務之餘尚可有自己的一點點情趣。

而玩單機遊戲，除了GTA這種沙盒之外就只剩下按部就班了。事實上絕大多數系統文中的主角都是一切行動聽系統指揮的乖寶寶。理性來看，這個所謂系統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一切向新系統就等於把自己的命脈交到了別人手上，難道主角就一點也不懷疑是別人在操縱自己嗎？

網路小說變得遊戲化，從大趨勢上說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我常常還是會懷念那個網路小說還沒有套路化的時代，那個永遠猜不到下一章會出現什麼故事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