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升華了你,卻迷失了我自己!——東野圭吾《白夜行》
文/林則徐則林
我以為我是你暗淡人生里的一束微弱的光
我以為我是你封閉心門旁開出的一扇窗
可以讓陽光照射進來點亮你的人生
而你卻說沒有我
你就不會想起那些不堪的過去
原來我以為你需要我
卻不曾想過所有的所有都是我以為
沒有我
你的世界會更精彩
是我還沒放手
是我還在糾纏
你大步邁向自己盼望的未來
而我還在原地不曾挪動過一步
我不敢走
只是怕你回來的時候找不到我
我以為我對你很重要
原來我才是那個囚徒
一直困在原地
飛蛾撲火般
心甘情願地燃燒了我自己
直至化為灰燼
我升華了你
卻迷失了我自己
多年前,在看完東野圭吾的這本《白夜行》後,我在日記本里寫下了以上這段話。看過這本小說的人估計都已經知道了,我是站在桐源亮司的角度去寫的。
不得不說,整本書讀完,心裡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很壓抑。又像是跌入了幽暗的深水,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我們都知道,很多時候,陽光不會總是都可以照耀的到任何地方,有人在明媚的陽光下陽春白雪、熠熠生輝,就會有人在陰暗的角落裡苟延殘喘、蠅營狗苟。
唐澤雪穗和桐源亮司就是這樣的兩個人。亮司從爬進那條長長的通風管道,目睹了有戀童癖的禽獸父親對雪穗做的事後。用隨身帶著的那把剪紙的剪刀弒父的他,整個人生就已經停留在了那裡,從不曾向前邁過一步。而雪穗在經歷了那個給她拉皮條的惡毒母親「自殺」後,脫離了母親的控制,她的人生其實才真正開始。她讀《飄》,她渴望且非常羨慕郝思嘉那樣的女人,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個自由、自主的女人,而不是依靠其他人才能生存的人。她去唐澤禮子家學茶道的時候,努力讓自己表現的知書達理,目的就是為了能讓唐澤禮子喜歡她,收留她。包括她長大後遇到的男人,都是以利用為目的才維持的關係。她所做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處心積慮,她的每次出場都是白衣白裙、星光熠熠的。而亮司總是在晚上一身的黑衣、黑褲、黑帽才出現,好像白天就沒有這個人似的,他就像東西方宗教文化里的鬼怪般生活,行走在黑暗與泥濘里,晝伏夜出。
小說里笹垣警察第一次見到亮司時,東野圭吾是這樣描寫的:「門後站著一個男孩,十歲左右,穿著長袖運動衫、牛仔褲,身材消瘦。笹垣心一震,並不是因為沒有聽到男孩下樓的聲音,而是在眼神交會的那一剎那,為男孩眼裡蘊含的陰沉黑暗所衝擊。」第二次見到亮司是在他父親的葬禮上,東野圭吾又是這樣描寫的:「桐原亮司今天仍面無表情。陰鬱深沉的眼眸沒有浮現任何感情波紋。他那雙有如義眼般的眼睛看向走在前方的母親腳邊。」
笹垣警察第一次見到雪穗時,東野圭吾卻是這樣描寫的:「在十厘米左右的門縫中露出一張有著大眼睛的女孩的臉,雪白臉頰上的肌膚如瓷器般細緻。」連她們母女住的公寓的管理員田川看到雪穗的時候,心裡都是讚不絕口。書里寫:「仔細觀察他的穿著,絕非富裕家庭的孩子。運動鞋鞋底已磨損,毛衣也掛滿毛球,好幾個地方都開線了,格子裙子也一樣,布料顯得相當舊。即使如此,這女孩的身上仍散發出一種高雅的氣質,是田川過去鮮有機會接觸的。與雪穗那個陰鬱而不起眼的母親相比,他感到不可思議。」
亮司是愛雪穗的,從小就愛,要不然他也不會那麼關注她,以至於目睹了父親和雪穗走在一起。如果這個女孩不是雪穗,那麼亮司也許就不會殺自己的父親了。可能他就會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秘密埋藏在心裡就是。但是,這個正在被父親在身體與心靈上進行傷害的女孩是雪穗呀!他殺死了父親,並從此走上了贖罪的不歸路。他覺得對不起雪穗,他要為減輕父親所犯下的罪行,他情願變成她的「奴隸」。他幫她掃清了她的慾望在不斷日益膨脹中所遇到的所有障礙。
所以,笹垣警察形容他們倆的關係就像是槍蝦和蝦虎魚的關係。這兩種水生動物非常有趣,雖然是兩個不同的物種,但通常槍蝦是可以和蝦虎魚在共同的環境中生存,並且是互惠互利的。因為槍蝦沒有視覺功能,也就是說槍蝦是盲蝦。一般情況是一隻槍蝦會先挖一個洞,然後等蝦虎魚過來,它們就在這個洞里共同居住。而槍蝦因為挖了洞,蝦虎魚就會對其進行安全保護,以此來作為挖洞的回報。有時候,蝦虎魚還會為槍蝦供應食物。槍蝦在挖洞的時候,蝦虎魚就坐在洞穴的入口處。當槍蝦出來傾倒沙石時,它總把一根觸鬚搭在蝦虎魚的身上,其他魚來襲時,蝦虎魚一動身,槍蝦就逃回洞中。
有很多人認為雪穗其實也是愛著亮司的,除了她將兩人的名字做了店名以外,還有一個證據就是那句支撐了雪穗整個人生的話——我的天空里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並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麼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憑藉著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我從來就沒有太陽,所以不怕失去。
這裡雪穗所說的太陽難道就僅僅是指亮司嗎?想要獲得別人的尊重、想要獲得自由的慾望其實也是雪穗活下去的原因。雪穗和亮司童年都遭受過身體與心靈巨大的創傷,不同之處在於兩人卻產生了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亮司覺得對不起雪穗,想用自己的一生來贖罪。而雪穗卻執著於獲得他人的尊敬和羨慕。亮司因愛雪穗,贖罪的對象也是雪穗。所以,他的愛是毫無保留的愛,是強烈與熾熱的愛。可是,小時候的雪穗的身體被大人們當成了把玩和洩慾的工具,所以她一生的奮鬥目標就是擺脫這份不尊重與別人的褻玩,她甚至可以不需要男人了,男人與她交歡,她獲得不了任何快樂。她想拿回她所失去的尊嚴,她想變得自立與自由。
他們各自的生存能力在小說中是都花了很多文字進行展現的,不管他們去哪生活,憑藉各自的能力,過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肯定是綽綽有餘的。如果他們真的是相愛的,那麼他們選擇在一起的方式有很多,他們可以出國、可以隱居。另外,他們犯案的時候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根據日本的刑法規定,在年滿14周歲之前的兒童犯罪是不用負法律責任的。他們根本就沒有必要躲起來,(這也是本書的一個bug)即使警察知道了他們的事情,也拿他們沒辦法,當然是在他們成年之後再次多次犯案之前了。唯一值得他們擔心的就是事情會公開,他們以後的人生會背負殺父弒母的罪名而已。
從亮司的整個生活的軌跡可以看出,他的整個生活重心都是圍繞著雪穗的,而雪穗她有她自己的事業,她有她的慾望要去滿足。因此,我想,雪穗對亮司應該也是有愛的,只是因為參雜了太多的其他東西,變得不是那麼的純凈與純粹了。
亮司在雪穗結婚的時候說:「就這樣,雪穗結婚了,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就這樣活下去就行了,眼裡只有雪穗,作為幽靈,因為這就是我的幸福。」或「我找到了一個夢想。可能你會笑我,我想成為白瑞德那樣的人。用盡智慧,跑遍世界,賺很多錢。把這些錢拿來給你盡情享用。比如說,就像白瑞德為郝思嘉做的事情,為了讓她逃亡而準備馬車。我想給你一顆大大的寶石。然後,想給你永遠寧靜的夜晚,和振奮人心的早晨。那個不公平的人沒有給你的東西,不管是什麼我都會給你。這就是我的夢想。」
當笹垣警察在雪穗的店開張那天,將亮司追擊到了二樓扶梯時,亮司根本就沒做什麼考慮,毫不遲疑地翻身跳往一樓。二樓跳下本不應該會死,死因是插進他胸口的那把改變了他整個人生的剪刀。而雪穗當時就站在亮司的屍體旁邊,笹垣警察問她:「這個人......是誰?」雪穗像人偶般面無表情。她答道:「我不知道。僱傭臨時工都由店長全權負責。」
話音未落,一個年輕女子便從旁邊出現。她臉色鐵青,以微弱的聲音說:「我是店長濱本」。你看,這就是東野圭吾的厲害了。同樣是面對死人,兩個女人卻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雪穗面無表情,濱本嚇得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亮司從二樓跳下時,是自己將剪刀插進胸口一心尋死,還是只是個意外。我也不知道雪穗面對亮司如此意外的死,為何會鐵石心腸到這種地步。全書最後一句話寫:「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從雪穗過往的生活中可以看出,她是個內心非常強大的女人,她時刻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應變能力也很強。而生活的殘酷告訴她要做一個善於隱藏自己真實目的以及表情的人。所以,她的反應應該都是她裝出來的。這個一直為他遮風擋雨、掃除一切障礙的、人生中的太陽就這麼隕落了。她的心痛與悲傷自不必說。但是,全世界唯一知道自己犯罪秘密並且有直接證據的人死了,她的心裡難道就沒有一絲解脫後的暢快嗎?
亮司自從爬進了那條通風管道,他就再也沒有出去過。雪穗一直活在擺脫小時候被母親當賺錢的工具、被男人當洩慾的玩物的心理陰影與糾纏。
很多時候,其實我們都是生活的囚徒。不管內心與生活是多麼的陽光明媚,在內心深處、在生活的某個角落,總有一處是因陽光被遮擋而變得陰暗的。
文字/林則徐則林
圖片/來自於網路
編輯/林則徐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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