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丨色戒殺戒,我都為你破

無翳在一片凜冽的刀光中認識了那一雙涼薄的眼。

血濺三尺,所有追殺者在一瞬間停止了動作,他們的手還揚著,保持著最後那一刻的殺意,然後忽然消散而去。

五具身軀倒地,死屍的喉嚨上都割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出刀的人下手很快,手很穩,而且角度很准,刀刃切進喉嚨的時候,連血濺出的軌跡都被算了出來。

所以刀手在頃刻間殺了五人,衣角卻一點血跡都沒沾上。

殺人有很多種方式,大多數時候是慘烈的、血腥的、伴隨著恐懼的嚎叫,但刀手殺人卻是美的,她的刀如同秋天的一道凜風,輕輕摘取了枝頭的枯葉,讓它們無聲地落下,化為一片泥濘。

刀手懷抱著一個嬰兒,輕輕將刀背在身後斜插進鞘,半點聲音也未發出。她輕輕提了提遮掩臉部的圍巾,只留下一雙涼薄的眼睛,那雙眼在注視著嬰兒的時候,忽然柔和了起來,那無邊涼意就化作了三月春風。

無翳的心驟停了一下。

他想,此人可渡。

他鬼使神差地從隱匿出走出來,手中九環錫杖上銀環作響。

忽然刀手的眼角瞥向他,飛刀一樣的眼神幾乎將他凌遲。可無翳不怕,無翳是少林弟子,眼前無論是男人女人,好人惡人,對他來說也不過是這個施主和那個施主的區別,對方心中有善,他便結善緣,對方心中有惡,他便消惡業。

「閣下為救寧波胡太守之孫而來?」無翳看向刀手懷中的孩子,他雖然久在佛寺中念經,但並非對世事一無所知,當今朝中大太監權勢滔天,寧波太守不願與太監同黨,便被王太監冤為通倭賣國,殺頭抄家誅九族。此案一發,江湖道義榜上就有人賞金千兩救太守獨孫,無翳想去試試,卻被人搶了先,想必就是眼前這位女俠。

刀手也未隱瞞,輕輕「嗯」了一聲作答,似乎是認出了無翳的九環錫杖,點了一下頭,做盡了禮數:「大師還是別問太多的好。」

「再問一個問題。」

刀手腳步未停留。

無翳卻不氣餒追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蘭雲溪。」

無翳眼睛亮了一下,他在江湖上聽過這個名,一個來去如風,率性妄為的刺客,被通緝數年卻沒有人將其緝拿歸案,如今偶遇,卻沒想到竟然是個女人。

「那施主記住,貧僧無翳。」無翳雙手合十,一拜,「日後有緣,必會再見。」

蘭雲溪沒有再回話,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悄無聲息。

無翳站在那五具屍體前,念了超度經,不過一會兒,身穿官服,手提綉春刀的錦衣衛大部隊趕了過來,頭領打馬上前,趾高氣昂,看著地上的屍體,痛罵了一句:「廢物。」他傲視著無翳,口氣也不好,「和尚,可看見兇手了?」

無翳豎起手掌,打斷了頭領的質問,微闔著眼睛,嘴裡念念有詞。

「媽的,臭禿驢我問你話呢。」頭領一鞭子抽下去,無翳九環錫杖一抬,鞭子纏繞在仗上,那頭領向回拉,竟然拉不動,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無翳念完了超度經文,才慢慢睜眼:「大人,超度經中間念錯了一個字,死者亡魂不散,必會化為怨鬼,為禍世間,若是找到大人家門上去,那可不好了。」

頭領按捺住怒氣:「那你可看見兇手?」

「貧僧未見。」

頭領才驚覺自己浪費了不少時間,怒喝一聲,分兵兩路向山道追去。

無翳朝來路走了走,耳朵忽然一動,他回身,看見蘭雲溪隱在林間,看不見人形,只有一雙寒眸如星。

「剛才與你糾纏那人是錦衣衛北鎮撫司六太保李思遠,王太監的義子。」蘭雲溪停頓了一下,「你最好以後別碰上他。」

無翳點點頭:「孩子呢?」

「托信得過的人接走了。」

「會送往何處?」

「或許是九州,或許是南洋。」

「真話假話?」

「假的。」蘭雲溪又笑了,她雙手抱拳,對無翳輕輕一躬身,「大師,多謝。」

無翳沒有回禮,他知道蘭雲溪已經離開了。無翳從頭到尾都沒看見她長什麼樣子,但是那雙眼睛,就算是放在千萬人堆里,他也能一眼認出來。

他很快就印證了這個想法,那天他在鬧市中走,抬起頭來,就看見青樓上有人依欄而坐,羅衣飄颻,輕裾隨風,耳墜明璫,髻綴玳瑁。

無翳擦了擦眼睛,確認了一遍,無論如何他不會認錯,那就是蘭雲溪。

不一會兒,青樓里的女子嬌笑著全都跑出來了,沖向了門口那官轎,官轎里下來一個人,立刻被那些漂亮美人都圍了上去。無翳聽身邊一小販嗤笑:「太監都能上青樓,真有意思。」

「什麼太監?」

「那就是權勢滔天的王太監,替皇上巡視江南,巡到青樓里來了。」

無翳再抬頭,看向那慵懶地倚在欄杆上的人,不出意外地對上一雙頗有默契的眸子,那佳人豎起一根手指在唇上,微微一笑,便進了樓去。

青樓女子都喜歡太監,也都怕太監,他們可以一擲千金,也因為身下少了東西,慾望得不到抒發,他們玩的也更變態,可就算這樣,仍然有姑娘們爭先恐後地往裡涌,期盼著自己能活到第二天,拿著太監留下的金豆子,就能給自己贖身。

蘭雲溪走進房中,王太監已經一手一個親著,蘭雲溪也不在意,當著眾人的面,將衣服脫了個一乾二淨,一雙瞳人剪秋水,定定地看著王太監。王太監哈哈大笑,指著蘭雲溪:「就是你了!」

其它姑娘咬著牙惡毒地瞪向蘭雲溪,盼著王太監能玩死這臭不要臉的小賤貨。

蘭雲溪也不以為意,跪著服侍著王太監喝酒,酒入酣處,她扶著醉醺醺地王太監往床上躺,王太監目眩神迷地順著那白玉一般的身體往上摸。

忽然摸到一塊凸起,王太監酒醒三分,臉色大白,剛要喊人,蘭雲溪飛快掰下那塊假皮,五指一翻,一卷鋼絲繞在王太監脖子上。王太監喉嚨里發出「呵呵」的聲音,翻手用盡畢生的力氣朝蘭雲溪腹下打了一掌,蘭雲溪痛哼一聲,鋼絲微松,王太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又打了一掌,蘭雲溪一口血吐在王太監的肩上,王太監抬起手,欲打第三掌,可這一掌,再也沒有打下去。

王太監活著的時候叫人避之不及,死的時候屎尿盡出,當真是遺臭萬年。蘭雲溪厭惡地放開王太監的屍體,跌跌撞撞地滾下牙床,王太監心思歹毒,武功卻練得爐火純青,那兩掌幾乎讓她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她躺在地板上,依稀之間看見窗戶微微開了,整個人被卷進了一片平和的白檀幽香中,嘴角的血被潔凈的僧衣擦乾,紅色的袈裟蓋在她的身體上。

「施主,我來渡你。」

蘭雲溪在一張小竹床上醒來,無翳在外面煎著葯,白霧中無翳寶相威嚴,倒真像是寺里香火繚繞中的坐佛。聽見響動,無翳利落地倒出葯汁,遞給蘭雲溪:「治內傷的,快喝。」

蘭雲溪向來不接別人遞來的東西,可卻毫無戒心地接下了那碗葯汁。

「多謝大師救我,但此處我留不得。」蘭雲溪淡淡道了一句謝,一揚而盡,也不再多說,「請大師給我指一條下山的路。」

「我是不會讓你下山的。」無翳說,「我說過,我是來渡施主的。」

「如何渡,同你一樣吃齋念佛?」蘭雲溪眉峰一挑,平添幾分凌厲。

「我想教施主放下執念,放下屠刀,放不下,施主就下不了山。」

蘭雲溪冷笑,她手勁微微一運,葯碗破碎,她兩指之間夾著一片碎瓷,向無翳刺去,無翳念了一聲佛號,運起內勁,碎瓷扎在他皮肉上,只留下淺淺一道白痕。蘭雲溪心中一驚,她拋下瓷片,兩指向和尚穴位點過去,想要破少林金鐘罩,可無翳那慈眉善目的臉上卻浮起縹緲的微笑,中指與拇指輕輕捉住蘭雲溪的兩指,翻手一抬,如佛祖拈花。

蘭雲溪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一塊布一樣被擰打了旋,疼得她臉色發白。

無翳放開蘭雲溪,蘭雲溪也不戀戰,疾退了幾步就向山下逃去,紅色的袈裟在她腰上一繞,將她四肢都捆在一起,無翳一扯袈裟,將裹得像只蠶一樣的蘭雲溪抗在肩頭,回屋往床上一扔:「你想逃,也要將傷養好了再逃,你打不過我,就只好隨我吃齋念佛。」

蘭雲溪怒瞪著他,雙唇一開,無翳聽都沒聽過的髒話就如潮水一般湧來,聽到後來,蘭雲溪罵得口乾舌燥,無翳卻撿了幾顆梅子出來,塞進她的嘴裡:「先潤潤嗓子,一會兒接著罵。」

此後蘭雲溪和無翳就像是耗子與貓一樣,日復一日地重複著逃跑與被抓這兩件事。蘭雲溪感覺自己一天比一天強,可無翳就像是大海,大海的邊界在哪裡?自然無窮無盡。

每一次蘭雲溪覺得自己就要將他打敗了,他卻能輕易化解自己的招數。當蘭雲溪被打進一片泥潭裡,又被無翳扯上來的時候,終於發怒了:「你憑什麼叫我放下屠刀,我殺的哪個不是壞人?你不去渡惡人,卻要渡我,你們這些少林禿驢也不過是柿子專挑軟的捏!」

「惡人不值得渡,你值得。」無翳將人帶到溫泉,雙目微闔,坐在一塊石上念起經來。

蘭雲溪解了衣服,踩進水裡,她一點一點擰著烏髮里的污垢,靠在石邊,仰頭看著無翳那張無情無欲的臉:「你困住我,卻叫惡人逍遙,你眼見他們殺更多的好人,卻不叫我替天行道,這是什麼道理?」

無翳終於睜開眼睛:「前幾日我下過一次山,王太監死了。」

「那是當然。」

「你待過的那個青樓里的女子,都死了。」

蘭雲溪一雙星眸慢慢睜大,被怒火點燃:「為什麼?」

「窩藏刺客,問斬。」

蘭雲溪跌坐在水裡,久久無言。無翳看著她,嘆息一聲:「以殺止不了殺,還會有更多的殺戮。施主,放下吧。」

「呵……」一滴眼淚驚起漣漪,蘭雲溪一邊流淚笑得眉眼彎彎,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話一般,「你渡不了我。」

「世人皆可渡。」

「大師能在人間中渡人,卻不能在地獄中渡鬼。」蘭雲溪仰頭大笑,「你下山看看,這哪裡是人間,人間早成地獄,我便是地獄修羅,鬼中惡鬼,你又是什麼佛,敢來渡我?」

無翳剛說一句:「我……」蘭雲溪忽然欺上來,抓住他的僧袍,將他拉入水中。

無翳四肢都被纏住,蘭雲溪抱著無翳的脖子,貼在他身上,嘴角噙著一抹涼薄卻妖冶的笑:「還是我來渡大師吧。」她抓著無翳的手繞在腰後,感受著他那亂了一拍的心跳,她頭一歪枕在他的肩窩上,有些得意,「還裝什麼清高,不過是凡夫俗子。」

蘭雲溪冷哼一聲,放開無翳,可卻被人拉了回去,無翳將她抵在石上,吻住她的雙唇,交頸纏綿間,蘭雲溪聽見無翳的一聲長嘆。

「我以禪入玄,不入宗門,不持戒律,節慾不戒欲,施主,你何苦自己撞上來。」

清晨的時候,屋外起了一層薄霧,蘭雲溪躡手躡腳地起床,披了衣服,她坐在竹床邊,在和尚眉心印下一吻:「我想明白一件事,以殺止不了殺,是因為我殺錯了人,一棵樹爛在了根上,斬斷枝杈是沒有用的。所以,我要去殺最後一人了,成功了,我就回來,信你的道。」

無翳陡然睜眼,蘭雲溪手指像靈蛇一般竄上來,點了他的穴道,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得手,卻不喜悅。

無翳運了幾次氣,沒有撞開穴道,他急迫地追問:「你可知後果?」

「十死無生。」

「還是要去?」

「必須要去。」

無翳心亂如麻,他一遍又一遍地想,這件事一開始是不是就是錯的,那樹林里的驚鴻一瞥,不是蘭雲溪入了他的道,是他著了她的魔。

待他想明白的時候,房內早已空空蕩蕩。

蘭雲溪用兩個月的時間泡去了練刀的繭子,身體也養出了些豐腴的味道,蓋住了練家子的身形。她混在一群宮女里,那是皇宮中最低賤的宮女,這些宮女多數是被買來供皇帝取樂的。

而皇帝,以殺人為樂。他殺不了朝臣,因為他們要治國。他殺不了皇后,因為皇后的哥哥在北方防虜。他也殺不了大儒,因為他怕十數萬的儒家學生一人一口吐沫罵死他,讓他在青史上留下罵名。他本來就是個沒膽子的懦夫,就只能拿這些最脆弱的生命滿足自己變態的慾望。

他用燭台刺她們的皮膚,將她們刺得鮮血淋漓,然後毫無顧忌地喝著酒醉死在十幾具玉體上。

在那顫巍巍的肉軀倒下去的一剎那,蘭雲溪知道,自己一直盼望的機會來了。

蘭雲溪拔出自己的簪子,在宮女們驚懼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向皇帝。

一名妃子反應過來,凄厲地大叫:「你要幹什麼?」

蘭雲溪厲喝:「讓開!」

那名妃子哭喊:「不行,你殺了他,我們都要死。」

「我不殺他,你們也活不了。」蘭雲溪看著周圍那些身上還流著血的宮女,「誰同我一起刺帝?」

沉默蔓延開來,在妃子絕望的眼神中,宮女們動了起來,她們流著淚,用最美的絲綢繞住了皇帝的脖子,柔臂慢慢收緊,織就溫柔的陷阱。

「反了!」妃子後退了幾步,大叫一聲,宮女們沒有攔住她,看著她跌跌撞撞地奔出大殿。

「動手!」蘭雲溪怒喝,十個宮女動了起來,按住了皇帝的四肢,蘭雲溪騎在皇帝的身上,尖利的簪子對準了心臟的位置,用力一刺。

兵士們衝進大殿時,皇帝早就沒了氣息,十幾名宮女浸在皇帝身下的一灘血里,且笑且歌,被她們圍在中間的一名女子,拎著皇帝的酒壺,飲下一杯烈酒,宛若浴血修羅。

大雨滂沱,蘭雲溪被壓往市曹凌遲,台下人頭攢動,人們爭先恐後地想要看看這大膽狂徒到底長得什麼樣子,他們沒有看到銅鈴巨眼,虎背熊腰的義士,只看到十幾個瘦弱的倩影,她們被打斷了骨頭,軟軟地扔在台上,卻沒一人喊痛。

蘭雲溪被抓著頭髮跪起來,她望向台下,恍惚間在人群里看到了一襲潔白的僧袍。

蘭雲溪低低笑了起來,這和尚,說什麼她有執念,可最終放不下的到底是誰呢?蘭雲溪閉上眼睛,等待著凌遲之痛的來臨。但是她等來的卻是一聲行刑者的慘叫,十幾名蒙面的江湖俠客落在了刑場上,刀光劍影之間,無翳落在了蘭雲溪身邊,用熟悉的香味將她包圍。

無翳將她抱在懷裡,奪路奔逃。

觀刑的錦衣衛李思遠一早便認出無翳,大吼了一聲「追」,十幾名錦衣衛拍馬竄出。

無翳的輕功很好,但帶著一個廢人,難免也慢了下來。最後,無翳不跑了,他面前是一堵高牆,錦衣衛們堵在了生路上。

無翳將蘭雲溪放在牆下,一雙慈目微闔,雙手合十。

李思遠冷笑一聲:「亂臣賊子,裝什麼佛。」

無翳呼了一口氣,他說:「我曾以為世人有緣皆可渡,可這位施主告訴我,我渡不了她,我不在佛國,也不在人間,我在地獄之中,佛尚不能自渡,何以渡人?」他雙掌一開,虛空中畫出一道半圓,一股氣勁噴薄而出,擊飛了雨水,「人間已成煉獄,爾等皆是惡魔,我渡的了眾生,卻渡不了惡魔。」

無翳睜開了眼睛。

「所以,我送你們上西天。」

慘叫聲此起彼伏,無翳如同一尊殺神,一身肌肉虯結,迎向了綉春刀,那綉春刀切在無翳身上,被一股內勁彈了出去,無翳抓住一個人,在他胸口上一捶,那人撞在牆上,背後擦出一道血跡。李思遠喉結動了動,被無翳這氣勢給嚇到了,他轉身欲逃,忽然數十支小箭飛了過來,射進了錦衣衛們的喉嚨,李思遠擋開兩支,朝著小巷盡頭狂奔,然而他在人世間看到的最後一道風景,就是暴雨之中江湖義士們泛著冷光的刀與劍。

為首的那名俠客甩去了劍上的血跡,對無翳一揖:「大師,請。」

俠客們讓出了一條路來,無翳抱起蘭雲溪,走上那條生路。

無翳抱起了蘭雲溪:「走,我們回家。」

蘭雲溪枕在無翳的臂膀上,越過他的肩膀,看著地上橫陳著十幾具錦衣衛的屍體,皆是被一拳打碎了五臟六腑,她呵呵笑了起來:「大師,你不該來救我,先犯色戒,再造殺孽,你以後都成不了佛了。」

「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抱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無翳低下頭,一雙琉璃眸凈無瑕穢,「你曾問我,我是什麼佛,憑什麼來渡你?」

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

我是地藏王。

文章作者: 白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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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作者:風一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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