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甘肅貧困地區的天價彩禮

如何看待【甘肅「光棍村」:相親十八年,彩禮從三千漲到二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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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在孕產期和哺乳期,生產能力下降,完全靠自己的勞動,幾乎無法生存。

在原始社會,整個部落承擔幫助孕產期、哺乳期婦女和撫育幼兒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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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人類社會,平均壽命很短。雖然生育率很高,但是死亡率也很高,男子容易死於打獵或戰爭,女子容易死於難產,幼兒容易死與疾病,時不時還有各種瘟疫、自然災害和饑荒。一旦父母一方死亡,甚至父母雙亡,那麼未成年的孩子就很容易夭折。再者,婦女懷孕後期,行動不便,獲得食物的總量必然下降。這時如果以小家庭為基本單位,那麼很多孩子在成年以前就會成為孤兒,難以長大成人,很多家庭會很難熬過婦女懷孕後期,很容易導致胎兒流產、嬰兒死亡。

這種情況下,大家族混居走婚的家庭模式,至少有兩個好處:第一、使風險分散在大家庭之中,避免出現孤兒寡母,導致幼兒夭折的情況(如果我們讀過《獵熊的孩子》的話,就會知道愛斯基摩人基色,在他的父親在獵熊中犧牲後,自己能夠獵熊前,和母親經常挨餓,靠別人施捨艱難度日的故事。)第二、大家儘快、儘可能多地生兒育女,才能使出生率與死亡率基本持平,保持部落人口總數相對穩定。

在生產力落後的條件,不採取這樣的家庭模式的部落,很難存活。

生活在雲南、四川交接瀘沽湖地區的摩梭人,至今仍實行走婚制。不過,相比更原始的母系社會,男女雙方有相對穩定的關係,男子夜間進入女子的卧室,天明前離開。女子和子女,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孩子由女方撫養,彼此之間,不承擔經濟義務。

摩梭人擁有相對穩定的性伴侶關係,相比原始部落的混居走婚,這是極大的進步。相比沒有穩定性伴侶的走婚關係,這樣的走婚關係,顯然是建立在愛情而不僅僅是性的基礎上的,能提供更多的心理慰藉。按照馬洛斯的理論,人類的需要有五重,性需要屬於第一重需要,愛情需要屬於第三重。某種意義上說,由於男女伴侶之間並不存在經濟往來,男女之間有相對長期穩定的關係,所以,相比大多數私有制社會和原始社會的性關係,摩梭人的性關係更純潔,愛情的成分更多。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出現剩餘產品之後,部落首領嘗試盡量多地佔有原先屬於公共財產的剩餘產品,於是出現了私有產權的概念——屬於部落首領的剩餘產品,由部落首領自主支配,滿足個人消費,從此與滿足共同消費的公共財產無關。

這時,必然出現小家庭。

小家庭避免了機會主義的搭車者毀滅整個部落。

原始部落解體,人類進入私有產權社會以後,為了撫養幼兒,出現了穩定的婚姻關係。

這時的婚姻具有四種功能:滿足性慾、心理慰藉、生兒育女、財產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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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私有制的發展和社會競爭的激烈,財產聯姻功能越來越壓倒前三項功能。

婚姻成為雙方家庭提升經濟(政治權力、社會地位)的重要途徑。

在私有制社會中,在男女經濟地位不平等的時代,一夫一妻組成規模較小的家庭,是相對比較合理的結構。這樣的結構能提供有效的經濟平台,滿足雙方的基本性慾需要,能哺育下一代,還能為婚姻的雙方提供心理慰藉。於是,就出現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之類的俗語。

但是,事情並沒到此為止。

隨著私有制的發展,出現了階級分化,出現了以私有財產(或權力為依據的)嚴格的社會等級。

這時,財產或權力介入人類的性關係,決定男女雙方結合的因素不再是兩情相悅,而是個人及其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於是,擁有巨額財產(或權力)的人成為財產或權力的宿主,所有人都成為被財產或權力支配的奴隸。任何人的最基本的行動規則都是確保自己控制的財產或權力的最大化,按照這個規則行動的人有機會爬上更高級的社會層級,違背這個規則的人,將很快失去自己現有的社會地位,被邊緣化,或者說,被淘汰,失去對社會的影響力。他們曾經擁有的財產或權力會被別人接管。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被自己的財產或權力拋棄,他們的財產或權力去尋找新的宿主了。

物質條件,讓人性發生了扭曲和異化。

這時的婚姻與愛情摘鉤,完全為財產同盟服務,只有兩個功能,促成財富和社會權力的集中,孕育新一代的財富和社會權力的宿主。愛一個人,嫁給另一個人,或者娶另一個人,是這個時代的基本遊戲規則。

《紅樓夢》中四大家族錯綜複雜的聯姻關係,讓四大家族結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牢不可破的同盟。寶玉雖然喜歡林黛玉,但是只能娶薛寶釵。因為薛寶釵同時包含王家和薛家的利益,其代表的家族勢力遠遠強於林黛玉這個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孤兒。

賈不賈,白玉為堂金作馬。

阿旁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

豐年好大雪(薛),珍珠如土金如鐵。

高鶚續寫的四十回《紅樓夢》之中,賈府的勢力東山再起,也與四大家族聯盟的作用密不可分。

再比如,張靜江安排蔣介石與陳潔如結婚,又安排蔣介石與陳潔如離婚,與宋美齡結婚。當時,孫中山去世以後,國民黨內部群龍無首,在張靜江的安排下以蔣介石為代表的新軍閥與宋家為代表的江浙買辦金融集團結合起來,實現「中美合作」,迅速控制了大局。如果當時汪精衛與陳璧君離婚,娶宋美齡,那可能就是另一個局面了。

這時,如果對方是貧苦的家庭,那麼與對方聯姻,建立長期的財產(政治)同盟就沒有太大的意義。

比較現實的選擇,是在對方結婚以前,儘力榨乾對方的經濟潛力,甚至透支對方未來若干年的收入,增加己方的經濟實力。

經濟情況越惡劣,這種榨乾對方家庭的做法越露骨。

這時,哪一方比較強勢,哪一方就可以要求巨額的彩禮(或者嫁妝)。一般來說,是相對較高的社會階級向相對較低的社會階級要求巨額的彩禮(或者嫁妝)。

在甘肅的光棍村,男多女少,這種現象表現為天價彩禮。

在印度,表現為天價嫁妝。看過《三傻大鬧寶萊塢》的人,應該記得其中有一段,主人公同學的姐姐因為沒有嫁妝嫁不出去。

男尊女卑加種姓制度,讓印度男性處於相對有利的博弈地位:印度男性可以娶低種姓的女性,也可以娶同種姓的女性,印度女性只能嫁個同種姓或者更高種姓的男性。

女方婚後隨男方種姓,子女種姓也隨男方。

對印度女性家族來說,高攀高種姓是一種提升本家族地位,讓外孫一代改換門庭的手段。

對印度男性家族來說,由於女方種姓隨男方,所以女方的種姓與自己同等級也好,低於自己也好,都沒有意義。

女方可以通過婚姻提高自己所處的階級,男性則沒有這種需求,所以,男方自然處於有利的博弈地位。

因此,對多數印度男性來說,有兩種選擇,收下一大筆彩禮,娶一個相對低種姓的妻子,或者娶一個同種姓的妻子。

——愛嫁不嫁,你不嫁,我找一個更低種姓的老婆,我的社會地位不會變,還能獲得一大筆彩禮。嫁不嫁,給不給彩禮,給多少彩禮,你爹掂量著辦。

所以《摔跤吧,爸爸》中的老爹,把兩個女兒培養成摔跤手,給自己省了兩大筆彩禮。

老爹聽說自己有第四個女兒的時候,那種絕望的眼神,是想到自己的事業無人繼承,還是想到四大筆嫁妝沒有著落……

那麼對最底層的男女,情況就轉過來了。

——你愛娶不娶,你不娶,我給我閨女出一筆嫁妝,讓他嫁給小老闆去,我們家也改換門庭……或者去給有錢人當二奶,去東莞搞第三產業,一年凈收入10萬+……嫁個你這窮鬼,我家多少機會成本?你不出彩禮,想娶我家閨女,門兒都沒有!出多少彩禮,你自己看著辦。

階級社會,女性可以上嫁,男性只能平娶或者下娶,最底層的男性沒法再向下娶,只好激烈地爭奪交配的機會。這種爭奪表現為底層女性的父母,拍賣女兒的交配權。

B超人流、小三兒、二奶、東莞,進一步加劇了底層男性的困境。

通貨膨脹則推動行情上漲。

越是貧困地區,越是階級差異懸殊的地區,這種現象越觸目驚心。相比之下,經濟狀況不那麼惡劣的地區,雙方社會地位相當的婚姻,則表現為彩禮與嫁妝相當。

不過,不要以為這種事情是貧困地區的專利。

有些地區,丈母娘要求女婿全款買房,然後寫上女兒的名字,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彩禮。

結婚之前,把男方家庭榨乾,給女兒名下增添1/2套房產。

如果婚姻延續,女兒相當於提前獲得男方父母的積蓄。

如果婚姻破裂,女兒就可以獲得巨額的收入。

由於男女比例失調,年輕女性的選擇較多(對於資產階級而言,婚姻和賣淫的區別不過是批發和零售)等因素,所以男方往往處於劣勢的狀態,只能榨乾父母,或者選擇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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