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文《貓人歸來》線上免費連載啦
如果你也曾被暮光之城裡面的吸血鬼愛情故事驚艷到,如果斯蒂芬妮·梅爾恰好也是你的愛豆,那你一定不能錯過這個故事,這個發生在神秘莫測卻又黑暗動蕩的貓靈界里的浪漫愛情故事。
小說簡介
十七歲的艾拉伊絲·貝克失去母親後,十年來一直和父親生活在她看來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平凡的小鎮上——維斯特鎮。她一直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似乎有人刻意幫她畫過一條筆直的人生路線,而她也從未有過偏移軌跡的想法。因為在她看來,擁有一位非常稱職的父親、一家全天下最熱心的鄰居和一個被她稱之為「另一個自己」的好朋友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滿足的事了。
然而,就在她鼓勵父親出差並主動送他去機場的那天,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她遇到了他——一個相貌英俊、行為古怪的神秘男孩兒——羅伯特·愛德華森,而且她發現只籠罩在維斯特鎮上的這場雨竟然也和他有關。而最令她恐懼的是,行為怪異的不只他一個,一夜之間,他們都來了……
與此同時,羅伯特被掏出心臟、滿身是血地站在艾拉面前的一幕開始每晚出現在她夢中,使她時常猛然驚醒,渾身發抖。只是,不斷的夢魘、邪惡的異種以及難以忍受的犧牲都不過是一些殘忍的假象,真正的陰謀隱藏在這重重雨幕之後,那個企圖控制所有人命運的審判者遲遲沒有出現……對於發生的一切,艾拉感到無能為力。她深知來自異界的交談必然需要承受詛咒,卻仍決心勇敢面對一切挑戰,註定走向痛苦與滅亡的命運也未能使她退縮。因為除了擁有強大而正義的心靈,她還一直知道,也是這樣的命運讓她遇見了他。
主要人物表
艾拉伊絲·貝克 本書主人公,十七歲女高中生
莫里·貝克 艾拉的父親
威廉姆斯·休斯頓 艾拉的鄰居
莉莉 艾拉的鄰居
拉斐爾 艾拉在人類世界的好朋友
貝金·愛德華森 貓人貴族愛德華森家長子
羅伯特 貓人貴族愛德華森家次子
賈卡傑克 貓人貴族愛德華森家三子
傑森喬姆 貓人貴族愛德華森家四子
艾格尼絲 貓人貴族愛德華森家幺女
佩恩·艾瑞格特 貓人已滅皇族艾瑞格特家唯一倖存者
卡特露雅 佩恩的追隨者
目錄
第一章 歸來
第二章 拉斐爾
第三章 入侵者
第四章 惡魔的爪子
第五章 敵人是誰
第六章 威脅和極度恐慌
第七章 奇蹟
第八章 陰靈
第九章 貓人拜訪
第十章 銀色的標記
第十一章 新朋友
第十二章 意外的聲音
第十三章 上帝的囚籠
第十四章 消失×秘密潛入×衝突
第十五章 羅伯特的計劃
第十六章 愛德華森家族
第十七章 舞會
第十八章 告別
第十九章 陰謀
第二十章 靈玉的秘密
第二十一章 坦誠相待
尾聲再見佩恩
引文
天國的媽媽:
從那以後已經有十年了吧。您最近過得怎麼樣?一定很開心很幸福的吧……那彩虹之上,金色的雲朵之間一定比我和爸爸的這個世界有趣多了,只是我們不能呆在一起,總是有那麼一點小小的遺憾。今天天氣很好,我在拉斐爾家灑滿陽光的門廊上坐了整整一個小時,那裡的視野最好,您是不是看到我了呢?我知道您很想我,我也很想念您啊。
爸爸明天就要出發去北美了,您知道的,我在上個星期的信里提到過一句——為了咖啡豆的生意。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我也完全贊同,畢竟咖啡店的生意是第一位的。只不過,對於這個決定爸爸表現得一直很猶豫,您真該聽聽他是怎麼煞費苦心才向我勉強表露他的想法的。「這是個好主意啊!您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聽完後這樣告訴他,但我乾脆利落的態度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安慰。他總能逮住每個機會告訴我他有多麼焦慮:「如果你需要,艾拉,我可以留下,那不是必須要做的事。」「聽著,親愛的,如果你有哪怕一點兒不情願,就告訴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休斯頓一家不是萬能的,你可能會受不了……」在我寫作業,吃飯,發獃或者看《課間閑話》的時候,他就會突然說起這些來,把我煩的夠嗆,最後我只當自己沒聽見。
當然啦,我想您是能理解我的,對嗎?雖然嘴上沒說,但我其實並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我從沒有離開過他,現在卻要過一段沒有他的日子了,一定會很不習慣吧……時間倒數到這一刻,我的懦弱和不自信也終於擺脫我的束縛,從心底爆發出來了。只是,還好,我還能把這些寫給您看,對我來說,這已經是世界上最大的安慰了。
媽媽,要記得去天堂的台階上拿我的信啊。
永遠愛您的艾拉
歸來
維斯特鎮上的夜晚從沒有像今晚這樣陰沉、晦暗過,也許是因為這座小鎮本身就夠平凡無奇的了,所以就連天氣也懶得變出那麼多花樣。可是今晚,厚重的雲層遮住了月亮,彷彿沒有盡頭的濃稠霧靄突然出現在這座沉睡中的小鎮上空,似乎預示著這裡將會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怪事。
一切都在靜靜地等待著……直到午夜時分,一隻黑色短毛的大貓如同從地底冒出來的鬼魅般突然出現在維多利亞街區的十字路口,才正式宣示了這裡平靜而正常的生活已被悄然打破。
夜色更加深沉,天鵝絨般的濃黑不斷膨脹,籠罩了整個蒼穹。不知從哪兒刮來的一陣怪風吹動了路邊的木製標牌,發出咯吱咯吱的不詳聲音。這隻黑色大貓一動不動地站立在原地,擺出一副傲慢的姿態環視四周,蜂蜜色的眼睛眯縫著,閃爍出挑釁的奇異光芒,那樣子可真不像是一隻貓該有的神情。
幾秒鐘後,這裡一定發生了一些看不見卻又令它感到厭惡至極的變化。它警覺的神情突然變得兇狠,身軀僵硬得宛如一座雕像,兩顆長牙暴露在外面,像是浸了毒液一般在黑夜中森然發亮。接著,它突然動了一下,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它已經跳上路旁尖形的白色屋頂,如同一團黑色的煙霧一樣朝前面飛奔起來,為了追趕它極度渴望並為此蓄謀已久的那件東西,也為了甩掉他剛剛察覺到的那條可惡的尾巴。
它在相隔十幾英尺遠的房屋間跳躍時,像極了一隻剛剛逃出地獄的恐怖的亡靈,它移動的速度非常快,凡人的眼睛根本沒辦法看清楚。儘管這場景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它奔跑時的動作卻保持著一貫的高貴優雅,不容侵犯。
在它身後,一股類似紫羅蘭的奇怪香氣漸漸瀰漫在空氣中,和濃霧糾纏在一起,變得越來越濃郁了。這股香味兒聞起來夢幻而美好,很容易使人產生幻覺,想到吹落一地的玫瑰花瓣或是五彩繽紛的美味糖果。然而,它也同樣透著一種無法言語的古怪,似乎和這世界上大多數美好的東西一樣,預示著可怕的危險或是死亡。黑貓被這種愈加詭異的氣氛弄得煩躁起來,它猛地停下,爪子在地上滑出好幾英尺,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然後,它慢慢地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態轉過身來面對著身後一直在追趕它的那些飄渺的香氣。它沒有顯出絲毫的害怕或是緊張,卻因為不喜歡這股甜膩的香氣而厭惡地皺起了鼻子。
它等待著……
「你根本沒必要生氣,我沒有犯規!」一個甜甜的聲音在濃霧後面響起,像周圍瀰漫的香霧一樣神秘而極富魅力,「你知道的,我變形之後根本追不上你……」那個聲音顯然有點兒不好意思,又沒頭沒腦地加了一句。
死一般的寂靜之後,聲音的主人那纖細優美的身影從濃霧裡漸漸顯現出來,象牙白色的皮膚在黑夜中散發出一種淡淡的珍珠般的銀光,一雙鋥亮的粉紅色細高跟鞋格外扎眼,只是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是,它們踩在屋頂的木板上竟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不一會兒,一個長相極其甜美的女孩兒出現在黑貓面前,濃密的粉紅色鬈髮在風中飄舞著。她像一個迷路了的天使,身上穿著一套顯然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裙擺拖地的玫瑰色禮服,手腕上還系著一支綴滿花邊的蕾絲小傘。
她似乎已經察覺到自己並不受歡迎,因為空氣頓時變得更冷了,一股古怪的寒氣像死神吐出來的氣息一樣蔓延到濃厚的霧中,正悄悄地有意識地向她襲來。
她感到十分害怕,不動聲色地往後面退了退,舉起一根鮮紅色的手指傲慢地指著那隻貓,虛張聲勢地指責道:「我可是你的妹妹,羅伯爾特,你不能對我動手!」她想顯得再高傲一些,就像她以往習慣的那樣,可是並沒有成功,也許是因為眼下發生的事讓她過分緊張了。
她又控制不住地叨叨起來:「這怎麼可能做到呢?!我一點兒講道理的天賦都沒有,陰靈也沒有完全聽話,而且很可能還是家族裡面最弱的那個……」她這時已經放下手臂,把臉轉向一邊,剛才那股傲氣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她緊皺著眉頭,眼睛盯著地面,好像在為什麼事情苦惱或者想起了某件讓她丟臉的事,「真搞不懂他們為什麼要讓我來,為什麼不是貝金呢?我希望他可以給你一些教訓。」
那隻黑貓仍然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這位可愛的天使。它的眼神不像剛才那麼可怕了,喉嚨里威脅的嘶嘶聲也消失了。但僅此而已,它並沒有像女孩兒期待的那樣有所改變,給她一些回應。
所以,這場談判註定是要變成個人獨白的。女孩兒意識到這一點,嘆了口氣,像是要完成某個重要的使命一樣轉過身來,腰板挺得直直的,顯得極不自然。
她用一種毫無感情的口吻說道:「愛德華森家族次子羅伯爾特,我奉父親大人之命,通知你聽到召回指令時立刻動身回家,如有違反,則視為你願意為本次出行負全部責任,並且同意本家族將此事告知貓人政府親自處理。」
她一口氣說完後,閉上眼睛輕鬆地舒了口氣。「哎——這有什麼意義呢?你既然已經這麼做了,根本不會再聽我們的了,對吧?」她無奈地說,再次睜開眼睛時,神情變得複雜了,「看得出來,父親大人也不指望我能帶你回去。他派我充當信使,是不想在現世引起太大的動靜,也就是說,他一定不會把你出走現世的消息告訴政府,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她說話時手指習慣性的撫摸著她戴在左手上的黑色戒指,「……這意味著我們不會袖手旁觀,不管是不是你願意的,你都把我們卷進來了。
「我親愛的好哥哥,但願你已經為此做好準備了……」
她眨了一下金色的眼睛,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表情,最後看了一眼那隻幾乎要融進黑暗裡的大貓,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就在這時候,月光從雲層深處探了出來。明明已經到了月末,今晚的月亮卻是圓的,只不過一點也不明亮。那個被銀色的月光照到的黑影前肢離開了地面,被一點兒一點兒地拉長,最後消失了那條神秘的貓尾巴。他就出現在那裡,一頭黑色的碎發在風中搖擺著,遮住了那雙神秘的閃閃發光的黑眼睛。他的右手緩慢地摩挲著左手上的那枚黑色戒指。他只說了一句話:
「艾格尼絲。」
第二天早晨,當我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來時,腦海里跳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跑到窗前看看我那輛暑假剛買回來的車子是不是還安安穩穩地趴在車道上,因為速度過快,我還被散落在地上的書堆絆了一下〔這股迫不及待的激情已經在我的胸膛里燃燒了整整一個月了,並且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車子是一輛二手的甲殼蟲,暴風雨般的灰色車身,巴掌大的駕駛室,是鎮上汽車維修廠的老闆查特先生賣給莫里的,因為他要送一輛新的汽車給他女兒,這一輛就不太需要了,儘管它看上去一點兒也不破。這件事也讓莫里高興了整整一個夏天,可能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至少也算得上一筆很划算的買賣——成年人哪,總是比我們這些小孩兒現實多了,對吧?
窗外,曙光正在衝破地平線,天邊翻滾著貝殼般粉色和金色的雲朵。我正輕聲哼著小曲兒,自得其樂地把頭伸出窗戶,朝樓下的車道張望時,門外傳來了莫里的喊聲:「需要我再上樓叫你一次嗎,甜心兒?時間可是不會等人的——」我被自己爸爸過分肉麻的話嚇了一跳,思緒也被強拉了回來。這時,我才想到今天起了個大早的真正原因:我得開車把莫里送到倫敦機場〔這是我爭取很久才獲取的許可〕,然後再返回學校上課。我可不想開學第一天就遲到,害得萊恩先生要在我身上浪費一學期的注意力……意識到這一點,我驚恐地跳起來,開始把地上的書胡亂地塞進書包里。
下樓時,我有點兒吃力地系好書包肩帶,嘴裡仍不停地嘟囔著:「不要再叫我甜心兒什麼的了,爸爸,還以為我只有五歲嗎?」
莫里正坐在餐桌旁讀報紙。他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襯衫,打著一條配套的條紋領帶,頭髮吹得比工作日時還要整齊。我在他旁邊坐下時,他剛好喝完杯子里的最後一點兒冷咖啡。早飯是培根炒蛋和牛奶,麵包上已經塗好了花生醬,我把書包丟在身後的一把扶手椅上,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慢點兒吃,艾拉,我們還有時間。」他突然從報紙上方看著我,害得我差點兒噎住。
我沒有理睬他。
「今天天氣真不錯。」過了一會兒,他又突然冒出一句。
我點了點頭,嘴裡滿是麵包,說不出話來。
「昨天夜裡的霧可夠大的,我還以為那種範圍的大霧不可能這麼快就散去,今天的航班可能會延誤呢……」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揚起一邊的眉毛看著他,或是看著他的報紙,含混地說:「我睡覺的時候外面根本沒有霧。」
「那根本不算是夜裡,親愛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從不顧及我聽到這些話時的感受,「我一直在收拾行李,直到午夜,等我睡覺的時候,我往窗外看去——」他現在的語氣已經極為認真了,還帶著一絲非常不必要的神秘色彩,「你能相信嗎,艾拉?我還以為天亮了呢,外面整個都是灰白色的。」
我沒有過分在意莫里的話,而是靜靜地吃著早飯。就在我吃飯的工夫,陽光已經照進屋子裡,一縷一縷微弱的銀白色光線緩緩地滑過桌面,帶來了一股秋天的味道。我注視著粒粒塵埃在空氣中飛舞旋轉,意識到一年中最悲傷的季節已經悄然降臨,這種時候人總能在空氣中品嘗到失落的味道,沐浴在血紅色的殘陽之下,突然之間就陷入了茫然的絕望……
等我三口灌下一整盒牛奶後,我幫著莫里收拾餐桌,然後拖著行李箱走出了門廳。
整座小鎮還沒有完全醒過來,但是天氣已經非常晴朗了,天空是一種柔和的、惹人親近的粉藍色,懶懶地飄著幾團蓬鬆的雲彩。我只穿了一件白色網狀的短袖襯衣,站在門廊上伸著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我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走下屋前的最後一級台階,來到屋外九月微弱的陽光下。我呆站在原地,頓時瞪圓了眼睛,幾秒鐘過後,我才不敢相信地抬起眼睛,驚訝地嘆道:「咦?!」
「什麼,艾拉?」
「在下雨!爸爸。」我回頭朝屋子裡喊道,聲音里透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興奮和熱情,而我自己卻並未發覺。
莫里正把他的最後一個行李包放到門廊上。他並不像我這麼反應強烈,但還是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他思索了片刻,突然說:「你等我一下,親愛的。」
我沒有理會地板在他腳下發出的哀怨聲,而是抬頭重新審視著這片晴朗的天空,一團棉花狀的雲朵剛好悠閑地划過頭頂那圈淡淡的金色。但是毫無疑問,是在下雨,在下太陽雨——那麼與眾不同,好像所有的雨滴都不是從天上落下來的,而是它們本來就漂浮在空氣中,每一滴都有自己獨特的形狀,儘管我知道地心引力的作用依然存在,但還是感到一陣不可思議。
說實在的,我其實並不喜歡下雨,特別是那種陰冷而抑鬱的陣雨,總會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更絕望。而此刻,我卻站在這裡,任由這些雨水落在我的頭髮、臉頰、脖子和手臂上,感到靈魂在軀體里憋悶了太久,終於重獲自由了一樣。
我沒有把這些古怪的雨水看作某種特殊的徵兆,只是就在那一瞬間,我心裡的有什麼東西突然「咔噠」一聲定了位,而我卻一無所知。
莫里重新出現在門口時,手臂上搭著一件我的防風外套。他拎起一支超大號行李箱示意我打開車的後備箱,淡淡地說:「拿上一件外套不是壞事,下雨了就不一樣了,過不了多久就會很冷的」。
我無所謂地轉了轉眼睛,坐進車裡,倒出屋前的車道。
擋泥板像張開的雙翅一樣,憑著一股隨時都可能起飛的勢頭,車子輕快地疾馳在公路上,把兩旁青翠的樹木和睡夢中的商鋪都拋在了身後。雨還在下,似乎比剛才還大了些,窗外的景象愈發晶瑩剔透,猶如包裹在水晶里一般夢幻而不真實。我不由自主地打開車窗,讓微風吹亂我的頭髮,髮絲飄散在空中,輕輕地拂過我的臉頰。
這就像是一次愉快的旅行,並且我也參與其中。我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了一幅畫面:異國風情的街道和舞蹈,拿著酒瓶子縱情歡暢的旅客以及時髦的維加斯歌舞女郎。
「車子開得還習慣吧?」莫里問我。
「嗯——?呃……還行。」我回過神來,「我的意思是——挺不錯的。」
他呵呵地傻笑了兩聲,手不停地擺弄車裡的一些按鈕,「是啊,看得出來,你開心就好。」他說,「不過,沒油的時候你要記得自己加,如果在哪個十字街口熄了火,就只有上帝能幫你了。」
「上帝不會幫我的。」我漫不經心地說。
他沒理睬我的實話,繼續說:「有休斯頓一家確實大不一樣,莉莉對這件事的態度從頭到尾都非常積極,她還希望這段時間你可以住到她家裡,已經和我談過好幾次了。我覺得還是不要太麻煩人家的好,你知道的,他們還要幫忙照看咖啡店的生意呢。」
「您說得對。」
「只要是關於你的事兒,莉莉他們一家就表現得過分積極了,是不?」他又熱切地說,用讚賞的目光望著我。
這話我已經聽了無數遍,都覺得特別膩煩了,我尖刻地反駁道:「別那樣看我,我已經說過了,不是嗎?那只是因為您人好,所以很多時候他們願意幫忙。」
「不,不是那麼回事。」他堅持道,「我能感覺得出來,從咱們兩家剛搬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他們對你表現出來的那種偏愛,怎麼說呢……是很不——很不正常的。拉菲爾來了以後,這種情況就更加明顯了。嗯……不管怎麼樣,你和拉菲爾是很聊得來的,是吧?」
他又露出那種傻笑著的表情,就是媽媽們在和她們女兒聊起那些有趣的男孩兒時常常會擺出的樣子。我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絕不是「聊得來」這麼簡單,過了一會兒,他還在那樣傻笑,我實在忍無可忍了,不耐煩地說:「拜託了,爸——」
「好啦,我什麼也沒說。」他立刻把手舉過頭頂,做出投降的姿勢,「你只需要記住,他們是天底下最棒的鄰居,有困難就去求助他們,親愛的,他們會很樂意幫助你的。當然啦,你還是需要給我打電話,發郵件,如果你需要,我會馬上回來的。並不是一點兒意外也不會出現——」我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截住了我的話頭,「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氣象預報說是個晴天,建議出遊或者去徒步旅行。」
我關上車窗,胳膊已經全都被雨水打濕了。此時,天空似乎已經拿定主意要下場真正的雨了,天色變得陰沉,雨滴變成了綿密的雨絲從天而降,再敞著車窗就顯得有些犯傻了。
「您這麼信任那些氣象預報員?」我說。
「不是什麼壞事,艾拉。信任,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也可以打敗很多東西,只是人們在失去它之前從不肯給予它尊重。」他見我沒有回答,又加了一句,「而且,天氣多變也不是那些預報員的錯。」說完,他把手枕在腦後,吹起了口哨。
等我看到立在路邊的寫著維斯特鎮的木牌時,我知道我們已經出了小鎮,同時我也意識到不下雨了——看起來就像雨水只下在了維斯特鎮,由霧蒙蒙的水汽構成了一張巨大的網,籠罩在維斯特鎮的上空。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漫畫,裡面寫著:
一半晴天、一半雨天的時候,打開窗戶,妖精就會出現在那裡。
到達機場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快,路上幾乎看不到車幫了不少忙,至少不用擔心塞車浪費時間。我順利找到一個停車位,但是倒車的時候出了一點兒小麻煩。我有點兒期待地把目光投向我爸爸,希望可以得到點兒幫助,不過馬上我就後悔了。我注意到他眼裡明顯的懷疑,絲毫沒有考慮到對於開車我還是個新手這個尷尬的事實。我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不要求助於他了,免得他擔心我活不到他回來。我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怎樣不蹭掉我的車漆上,這次順利地把車滑進了車位。
接著,我和我的小車告別,跟著莫里朝機場裡面走去。時間尚早,這裡卻已經聚集了不少旅客,我想一定是隨處可見的旅行箱和播放器里的語音提示讓他更加真實地感受到他就要離開我長達一個月的時間了,他時不時地從眼角偷偷瞥我一眼,那種擔憂的眼神好像在提醒我……我就要完蛋了一樣……
終於,他停下來對我說話了。
「哎——說實在的,艾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留下來。」
我早就料到他會說些什麼,好像不斷重複這些話會讓他心裡覺得好過一些似的。
「爸爸,別再為我操心了,」我勸他,「一切都沒問題,你不能總因為擔心我而不去做你自己的事,都已經到這兒了,難道您真的要因為我的一句話就放棄所有的計劃嗎?那樣看我也沒用,事實就是這樣啊。」
他把手伸出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上。我注視著皺紋出現在他的額頭和眼角,以及任何可以讓他顯得脆弱的地方,驚恐地感到我的喉嚨變得不舒服了。這麼多年,在我眼裡,他一直都是那麼高大,那麼堅不可摧,我可以一直依賴他。而現在,就在剛才,我突然意識到他老了,我的戰神如今已經不再需要我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才能吻到他的臉頰了。
他仔細看了我好一會兒。最後,他用那隻沒有提行李的手摟著我,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那好吧,也許你是對的,艾拉。我幾乎從沒意識到你已經不再是個需要特殊照顧的小女兒了,你得自己去面對這個世界……孩子長大成人之後,有一些困難總是要自己解決的,這些時候就連我也無能為力……我總是忽略這樣的道理,但你不能怪我,父親都會犯這樣的傻。」他明白地點點頭,又說了一遍他最近一直在說的話,「再次友好地提醒——必要的時候,向我們的鄰居求助,他們會很樂意幫助你的。」
「我會的,爸爸,希望一切順利。」我輕輕啄了一下他的面頰,和他道別,努力不去想他讓分別更顯傷感的那些話。
我注視著莫里登上飛機,他一直在朝我揮著手,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
這很特別,你得和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告別。茫然和恐懼總會遲些時候再來,這樣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當你身邊不剩一人的時候,一下子擊中你,很痛快也很致命。而我,此刻又有了一種新的不一樣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不是莫里出遠門,而是他離開了我,把我獨自一人留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尋找自己的命運一樣。
他剛剛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我就轉身朝回家的方向跑去,我覺得我最好趕緊離開這兒,在我失去方向感、變得徹底茫然之前……
再次進入維斯特鎮時,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裡的太陽墜落了,烏雲密布,彷彿一隻巨手用厚厚的黑色簾幕蓋住了這裡的世界。我在去學校的途中盡量保持心情放鬆,不總惦記著我需要自食其力一個月的事兒。然後就在這時,就在我試圖深呼吸,肚子里灌了滿滿的空氣的時候,我第一次看到了他。
那大概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古怪的畫面:也許是因為他身後雨天里那片陰冷詭異的黑色森林;也許是因為下著大雨,他沒有打傘,沒有穿防水雨衣,更沒有把手裡的書包擋在頭頂〔在我的意識里,一般情況下人們都會那樣做的……〕實際上,他只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在森林邊上。他的動作僵硬,姿態怪異,雨水在他周身透出一種詭秘的銀光總不會讓人聯想到美好的東西。
一閃念間,我以為自己看到的這幅畫面是不祥的,而且僅僅是因為他的存在。我甚至希望我可以就這樣把車子開過去,把剛剛看到的這一幕當成一個奇怪的幻覺,假裝他是霧雨讓周圍的一切變得朦朧而出現的一個幻影。但事實上,我的車速正在減慢,過了一會兒我才發現自己正在向他靠近。我感到他需要幫助……
現在想來,當時的擔心似乎是那樣的愚蠢。
可在當時,我只是想到他可能是個學生,如果真的是那樣,學校是絕不會出現在這裡的——這片陰暗危險的森林附近,幾乎沒有居民區和建築樓的小鎮邊緣……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是被困在這裡了,我固執地想著。
我把車子小心翼翼地停在他前面,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搖下車窗,把腦袋探了出去。雨點肆意敲打著我的臉,鑽進我的脖子里,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天氣真是冷得要命,我勉強地抬起眼睛時,感到一絲疑慮閃過我的腦海,可我並沒有馬上意識到是什麼……於是,我不確定地問:「你好?」我注視著他濕漉漉的頭髮垂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這可不是什麼鼓勵的反應,於是我更加沒有把握了,音量也大了許多,希望他可以只一次就明白我的意思,「我路過的時候看到了你,我認為你可能需要一些幫助。嗯……我的意思是,計程車很少出現在這兒,如果你是去上學的話〔我注意到他手裡的書包〕,我可以讓你搭我的車,或者至少把你帶到鎮上,在那兒你可以坐到車。」
說話間,我盯著雨水不斷地順著他擋在眼前的黑色頭髮流下來,落在他緊抿的嘴唇上,突然意識到我剛才的那絲疑慮到底是什麼了:我完全是出於衝動,沒有任何思考,只是不忍心看到他一個人呆在那兒,就把車停下來了……但我似乎忽略了什麼,忽略了這個人被雨淋得透濕,其實卻一點兒也不狼狽,他仍然筆直地站著,像極了一個剛從賽博坦星球降臨的超級戰神,隨時可能去尋找知己拯救世界。
我忽略的是他,是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而傲慢的神態,他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落難的求助者……我好像剛從一個長覺中醒來,終於記起自己在做什麼,似乎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做什麼。想到這些,我已經很想離開了,但我沒有,因為就在這時,狂風呼嘯而過,撩開了他擋著眼睛的長長的黑髮。
我的心頓時跳得飛快,並不是因為興奮,而是一種強烈的緊張和不安,令我猝不及防。那是一雙很特別的眼睛,和他的頭髮一樣,在蒼白皮膚的映襯下,黑得出奇。我的腦子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很奇怪也很不幽默的想法:我以為我看到的並不是一雙人的眼睛,而更像是一種狂野而兇猛的野獸的眼睛——它們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裡面放出奇亮的光芒。
我一動不動地坐著,看著他那可怕的表情,感覺已經過了很久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但就在這時候,他突然開口說話了,在我的潛意識裡,我似乎以為他永遠不會說話。他的聲音顯得模糊而遙遠,隔著雨水形成的重重帷幔,我幾乎沒聽清楚,他說——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都像你這麼多管閑事,但我向你保證,年輕的女士,你的提議只會浪費時間。」
在我領悟了這句話的含義的一瞬間,我就像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心裡一片冰冷。我不記得我是如何把車開走的,也沒太在意自己到底是在往哪個方向開,我的意識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我得趕緊離開他,越快越好……
我把車停在學校停車場時,感覺自己像一隻幽靈一樣,一隻愚蠢的幽靈。
「真的是多管閑事啊……」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打開車門剛好跳進面前的一個小水坑裡,密密麻麻的泥點濺得褲管上到處都是,但我並沒有在意。我把外套擋在頭頂,全速朝英語課的教室衝去,一路上都在竭力避開腳下的水坑。而我的腦子也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安全,它總是把我努力迴避的畫面帶回到我眼前。那個男孩兒,他一定有什麼古怪的地方,我思忖道……但那也跟我沒有一點關係,我得想個辦法,儘快把剛剛那場災難性的遭遇忘掉。
我穿過最後一條走廊,上樓的時候跑了起來,我不想惹任何一個老師不高興,特別是萊恩先生這種和幽默感毫不相干的人。而另一方面,我也急於為那件事畫上句號,反正我不會再見到他了。
想到這裡,我就像看到希望了一樣,伸手推開教室的門時,我的心情甚至是愉快的,即使我意識到自己已經遲到了。
「對不起,先生——」我氣喘吁吁地說道,「——我遲到了。」
「沒關係,貝克小姐。」萊恩先生友好地說,看起來他今天心情不錯,這是個好的開始,所以 我也回了他一個微笑。但在下一秒鐘,我就馬上意識到他的好心情並不是毫無原因的了,因為他接著說道:「我們還沒有正式開始呢,你剛好錯過了新同學的自我介紹。」
教室里又爆發出一陣竊笑和交頭接耳,而萊恩先生仍在微笑,絲毫沒有要制止的意思。這不是個好兆頭,我感到一種不祥籠罩下來,但並沒有馬上意識到是為什麼,直到我順著萊恩先生的目光看過去。我剛好看到兩個空的座位,後面那個上學期中旬還坐著埃莉爾·梅尼,她轉學之後,就一直空著,而現在,我就像做夢一樣看到那裡又坐了一個人,前面的那個位置則是我的。
我幾乎是在理解了眼前發生的一切改變之後就想轉身出去了,我的臉頓時扭曲在一起,就好像自己提前知道今晚要繼續昨晚的一場噩夢一樣。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還會出現。早上遇到的那個男孩兒現在就坐在那裡——坐在我的位置後面——正用同樣驚愕的眼神瞪著我,他看上去似乎還有些惱火,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不知道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真正應該感到生氣的人不應該是我嗎?可他顯然並不那樣認為,他那雙奇怪的黑眼睛一早就像錐子一樣直盯著我看了,目光比早晨我看到的時候還有陰冷,閃爍著明顯的惡意。
和早晨一樣,我根本沒辦法把視線挪開,就像被他異乎尋常的目光緊緊套住了一樣。直到這時,我才真正看清楚他的臉,說實話,他的長相也非常與眾不同,有點兒英俊過頭了,不像是現實世界裡應該存在的臉龐。不過,這也再一次證明上帝是非常公平的,外表越是華麗的事物,內在的東西就更加平庸。我不了解這個男孩兒的內心,但一定和他的外表是不一樣的。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他眨了眨眼睛,移開了目光,難以捉摸的臉色換成了一種冷淡的、漠不關心的表情,就像他突然帶上了一張美麗而虛假的面具一樣。
「呃——貝克小姐?我想我們應該馬上開始上課了。」萊恩先生失去了耐心,示意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說實話,比起坐在那裡上課,跳出窗外可能會更容易些。
我回過神來,抬起眼睛看到萊恩先生站在講桌後面,正皺著眉頭看我呢。我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不管怎麼樣,我都得坐到那兒——坐到那個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就已經討厭我的人前面。想到這兒,我心裡一陣痛苦,但也沒有完全絕望,說不定他就是一個那樣的人呢,說不定他看誰都是那種表情,我幹嘛要太在意呢?只要我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對吧?這兒也是我的學校,而他才是那個剛剛入學的新同學,想到這裡,我鼓起勇氣大步流星地朝我的座位走去。
我經過萊恩先生身邊時,他愉快地悄聲說:「他的名字叫羅伯特·愛德華森,很高興你已經認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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