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里的布魯克林:夜色、酒精與傷心荷爾蒙
引子:
晚上9點,school酒吧低調的小門打開了,表哥和朋友們來這裡看演出。school剛開的時候,真有大爺大媽認為這是個正經學校,想不到,是壞孩子的樂園。
表哥和朋友兩人點了兩組shot,哥們用3秒喝完,表哥用了2秒8。隔壁桌有一對大爺和大媽,也像年輕人一樣,先喝上幾口,感覺來了,到舞池裡跳一會兒,是對歸國華僑。
有人夏天抱怨,這破地真雞兒熱,太特么擠了!這時候非哥抽了口煙說:「擠一擠才肉啃肉啊」
(school酒吧的前身,是開在鼓樓東大街的underground kidz古著店,老闆劉昊、劉非、王梓三人。劉昊經營JOYSIDE樂隊(現已解散),劉非做樂隊演出經紀,而賭鬼樂隊的王梓……TFboys的王源剛剛拜師向他學吉它)
賈偉(陰三兒主唱,最牛逼的北京rapper)在VICE對他採訪的紀錄片中說,「鼓樓,白天是屬於老百姓的,晚上,是屬於我們的。」
從十幾年前開始,鼓樓附近衚衕房租便宜,樂隊紛紛落戶這裡,MAO live house, 將進酒,各種小酒館的出現,讓鼓樓的音樂亞文化越發濃重,那年月,是北京的搖滾的小巔峰。鼓樓,被紐約時報稱為「北京的布魯克林」。
這裡是鼓樓,是無數人的青春,是開始與結束的地方。從何勇,到張懸,到宋冬野,到趙雷,鼓樓被一輪又一輪的音樂人傳唱和紀念,這裡的夜色,這裡的姑娘,這裡的音樂和荷爾蒙,音樂人來了又走,而鼓樓永恆。
「我真的是太喜歡鼓樓了,剛來北京的時候,這兒就跟天堂一樣。」
表哥就是一個新千年新十年里迷戀上鼓樓的人。喜歡搖滾的表哥剛一到北京,就一頭扎進鼓樓東大街,對鼓樓的感情愈發濃烈,在他的眼裡,鼓樓根本不是我們白天眼中的樣子。
「我們一般先找個飯館吃點東西,pre-drink熱身一下,然後去live house看演出,燥完了出來吃個夜宵。晚上這裡有形形色色的人,如果你不認識,他就是路人甲;要是是個音樂人被認出來了,就一塊喝一杯不廢話。」聽說我們想逛逛音樂圈眼裡的「鼓樓」,表哥一口就答應了。
表哥說,鼓樓不能幹逛,怎麼也得喝點才有感覺
安定門內大街的攬月齋怎麼看都是一家普通的烤肉館子,特老派的那種。但是有人說,這兒的烤肉比烤肉季的都好吃。
演出前吃點肉,有力氣了好賣力演出
別看老派,好多混鼓樓的小樂隊,音樂人都喜歡來這兒。一般一個樂隊4-5個人,再帶個妞,正好做一桌。盤尼西林樂隊和school的人就常來,戰鬥之前來這兒搓頓狠的,有戰鬥力了,晚上開燥。也許隔壁桌坐的人其貌不揚,他有可能是個主唱或是BASS手。想來撞音樂人,這裡算是一個點兒。
半條安定門內大街,能開到半夜的不多,除了攬月齋,餡老滿也算一個。「以前很多美國嬉皮特認餡老滿,後來開分店了,味道就不太一樣了。」說起餡兒老滿,表哥搖了搖頭。
順著安定門內大街往南,路口右轉,就轉到了鼓樓東大街。要是來鼓樓早了,可以先去「獨音唱片」先逛逛。這裡可以說是北京最全的唱片店,從周杰倫的《Jay》到花兒樂隊的《幸福的身邊》,腦濁、果味VC,老黑豹,一個一個名字帶來的是一段段過去。
唱片店最裡面的地方放著幾個紙箱,有人蹲在那兒淘碟。碟淘好之後他起身問老闆誠哥,「20塊一張? 15行么?」,仔細一看,這人是個著名老搖滾樂隊主唱,交完錢出門騎著電動車離開,耳邊微有華髮(我不想寫他的名字,因為一直很愛他)。
如果在這裡都找不到專輯,那去北京其他地方也是找不到了
獨音唱片對街的豪運樂器門窗一直緊閉著,這裡一直是北京音樂圈的傳奇,也經常辦演出。可惜歲月匆匆,以前的孩子說,禮物我就想要把gibson(吉他牌子),現在的孩子說,禮物我就想要個iphone8。時代在變,生活節奏變快,人們需要的是更少的付出得到更多的幸福感。
豪運,過去的搖滾盛世的一個見證
獨音旁邊的零點抄手,不只表哥喜歡,連同事刀刀都覺得很好。表哥很熟練的跟老闆下單,「香辣抄手加兩結肥腸,一份小酥肉,2個綠棒子(燕京)。」 我嘗了嘗,味道尚可,沒有多驚艷。倒是滿牆的音樂海報讓店裡有點不落俗套。不帶FUXK說話不完整的Liam Gallagher, 這餛飩的佐料有點重口味。
牆上的海報,都是附近的live house貼上去的,老闆笑著同意
「我沒覺得這餛飩有多好吃啊?」 一點沒喝的我有點疑問。
「那估計是因為你沒喝高,要是3個綠棒子(燕京)下肚,迷迷糊糊的你再吃這餛飩,感覺是極美的。」 果然清醒的人最無聊么……
小酥肉現炸,抄手也算好吃,喝多了,肯定美味更多
馬路對面的東公街衚衕里,有一家有名的炸醬麵。來吃面的人標配是馬丁靴,李維斯直筒牛仔褲,就連它家門口的黃包車上,都貼著「Dr.Martin」。
都說這家鼓樓吃面的炸醬麵一般,八大鎚還湊合,量足,來這兒吃飯也花不了多少錢,更多的人來這裡,是為了情懷,為了憑弔蜜三刀。蜜三刀主唱雷駿創作的《最後的勝利》,是國安主場傳唱最廣的歌曲,激勵了無數國安球迷,就憑這個,這碗面不能不嘗。
鼓樓吃面由蜜三刀主唱遺孀經營,很多人來這兒為的是情懷
很多朋克都來這兒,不分英國old school還是美國朋克,朋克不分家。不過還真有帶孩子來吃面的。表哥說有次吃飯,隔壁桌父母帶著下學的孩子來吃面,朋克培養下一代小朋克。
走過著名的雷鬼堂,走進小經廠衚衕,有一家看上去有點破的小酒館,殘敗得讓我覺得它已經倒閉了。表哥說沒有,這小酒館白天就這麼破,晚上喝美了就不覺得它破了。酒館牆上寫著「SOS距離百年老年還有你媽逼」,出自孔三胖(朱敬一狂野派大弟子)手筆。店裡還有二樓,不冷的時候去二樓喝酒,一喝喝到天亮,爽。
左:救命小酒館 右:孔三胖的字
這家酒館叫SOS救命小酒館,不管是救誰的命,肯定老闆不靠它救命。店主王子衡是國內少有的自由即興薩克斯手,他的專輯在國外銷量不錯。有次表哥跟哥們喝到了快天亮,臨走跟老闆說,錢不用找了,老闆把錢甩回來,「錢算你媽逼……」
小酒館日誌上寫道:大家都知道我們天花板上有個天狗,為了風水平衡,我們在旁邊的天花板上安放了一隻天貓
這小酒館還和公路商店搞過一次剃頭趴。下午開始趴,去了都剃頭,現場就剃。是朋克,就側面剃,有個小伙兒喝高了,兩邊全是頭髮,把中間剃禿了,也不知酒醒之後後悔不後悔。
南鑼鼓巷和北鑼鼓巷交匯的路口,遊人穿梭往來,可能他們都不知道馬迭爾旁邊的那家新疆風味餐廳,在夜色中是何等妖嬈。這就是傳說中的「南疆」。因為這家開在南邊而得名。大盤雞倆人吃足夠,再來幾個啤酒、烤羊肉串,晚上就可以開燥了,吃飽了就去MAO。樂評人很愛來這裡,以前表哥常能碰見樂評人祁又一在隔壁桌吃飯,碰見了就打個招呼喝一杯。
佔據南鑼鼓巷北口有利地形的南疆
DADA,北京地下電子樂的根兒,沒有之二。DADA是青年人的成年禮,這裡蹦迪的舞步是技術流,自成一派,在各大電音音樂節上,只要看一個人的舞步就知道他是混DADA的。
DADA的客人分好幾波兒,二點那波和早上四五點的那波兒一點不一樣。要是老炮去玩,也不用買票,過了2:00之後直接後門進,碰見保安也沒關係,掏出你褲腳里掖著的金酒給老哥整一口,他沒準還給你帶倆辣妹。
DADA,年輕人的成年禮
以前北京有DADA,上海也有DADA,混過北京DADA的上海青年,都明白了之前混過的DADA就是bullshit。
說到美味,表哥用力懷念了一下上海Shelter門口的手工漢堡車,覺得DADA門口的煎餅鋪子也有那麼點意思。如果在DADA蹦了2個小時以後出來,他家的煎餅就是人間美味,而且他家taco也好吃,放的音樂也可以。
如今搖滾盛世已經過去了,喜歡搖滾的人開始飯說唱了,MAO走了,一些小酒館小飯館關了,鼓樓傳說中的三表不見了,鼓樓的老嬉皮李大爺也不在了……鼓樓現在不要這些孩子了,在慢慢的清理他們,能堅持下來的,不多了。
「以前這條街挺好的,現在整得跟狗一樣。」表哥站在老獨音唱片門口,這裡已經抹得和其他拆違建築一樣的水泥灰,只有頭頂上表哥用抹布沾著老外留下的顏料手寫的「獨音唱片」四個字還在,牆上的「牛逼」也早已被人抹去了。
表哥站在鼓樓西大街的老獨音門口,1分35秒之後碰到了另一個依然混在鼓樓的老炮,開始了一場以「我操」開頭「牛逼」結尾的寒暄
鼓樓這裡沒有大眾點評上的名店,玩音樂的人都窮,一般也不去什麼太貴的館子,人們在這裡就是看看演出,喝喝酒,淘淘古著;音樂人也是如此,在排練房練2個小時,然後直接去live house演出,深夜出來,找個小飯館喝幾口,一喝喝到天明,等待成名的到來。
「現在我依然喜歡這邊,比三里屯更喜歡」。表哥說。
那你覺得鼓樓哪兒最好吃?這是我的最後一個問題。
「其實我覺得鼓樓不好吃。」
後記:聽說,鼓樓大街的整治工作在不久的將來即將開始。我們已經沒有了臟街,上海沒有了長樂路,不知道鼓樓的明天會是什麼樣子。萬曉利說,「音樂就是沒用的東西」,如此沒用我們還割捨不下,可見它的珍貴。
你對鼓樓有什麼音樂記憶?歡迎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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