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泰國之後,巴西電影也要來了!專訪《尼斯:瘋狂的心》的導演羅伯托·柏林厄
在光影世界裡,巴西電影有著濃郁的色調,它可以是《上帝之城》里的暴力交響曲,可以是《中央車站》里的溫情動人,也可以是《尼斯:瘋狂的心》里的醫者仁心,絢爛的影像語言無比凌厲,絕不拖泥帶水。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
在芸芸眾生中,總有些人異於常人,他們被稱之為精神病人。曾經他們被認為是被魔鬼附體,被人群驅逐,裝進「愚人船」流放到大海,之後他們到了囚禁時代。幾百年過去了,針對精神病人的治療並沒有太大的進步。
1944年,巴西,里約熱內盧郊區,古老的佩德羅二世精神病治療中心,在那裡,女醫生尼斯掀起了一場改變精神病治療的革命。
尼斯是巴西當時第一批入醫學院潛修的婦女領導之一,她強烈反對當時主流的暴力治療精神病人的方法,比如胰島素治療法、額葉切除術、電擊法和心臟刺激法,她認為這些治療手段迫使病患們變成失去思想與情感的行屍走肉。與主流的治療方法相反,尼斯主張用用油畫布、顏料和刷子做武器,和她忠實的盟友——貓貓、狗狗一起治療精神病人,從而引領了一場巴西精神病症治療的革命。
尼斯的故事吸引了導演羅伯托·柏林厄關注的目光。
「有一些人讓這個世界前進了一步,尼斯醫生就是其中之一,她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人,一個特殊的反叛者。當我探索她的生活並與她的研究者們聊天后,我認為,我一定得拍這部電影。」
於是電影《尼斯:瘋狂的心》誕生了。
2017年12月,將近50部電影陸續在中國公映,拉開中國賀歲檔的序幕,《尼斯:瘋狂的心》也在其中,並成為中國首部正式引進的巴西電影。
中巴蜜月期的電影
在豆瓣電影上,《尼斯:瘋狂的心》評分8.3,早在2015年,就有人在豆瓣上問什麼時候能看到《尼斯:瘋狂的心》。彼時,《尼斯:瘋狂的心》剛剛在東京國際電影節上斬獲最佳影片、最佳女演員。
帶著影片去參加電影展是導演羅伯托·柏林厄這兩年來的工作狀態。2015年里約電影節,最受觀眾歡迎獎;2015年若昂佩索阿 阿魯阿達電影節,最受觀眾歡迎獎、最佳配樂獎、最佳藝術指導獎;2015年里約布蘭科帕查瑪瑪電影節,閉幕式影片;2015年聖保羅國際電影節,官方展片;2016年哥德堡國際電影節,官方展片;2016年格拉斯哥國際電影節,官方展片……
《尼斯:瘋狂的心》也趕上了中巴關係蜜月期。
2016年中國、巴西、俄羅斯、印度、南非五國為了促進文化交流,成了「金磚國家電影節」,每年由金磚國家輪流舉辦,首屆在印度舉行,2017年第二屆金磚國際電影節在中國成都舉行,《尼斯:瘋狂的心》代表巴西電影參展,一舉獲得最佳影片,這也促使了導演羅伯托·柏林厄首次來華。
之後,中影進出口公司、華夏電影發行公司確定在中國發行《尼斯:瘋狂的心》,並在2016年成立的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進行放映,並成為在中國歷史上首部商業化引進的巴西電影。
這是羅伯托·柏林厄始料未及的。《尼斯:瘋狂的心》在羅伯托·柏林厄心中是不同以往的作品,不僅僅因為他想讓更多的人去了解這位偉大的巴西女性,更因為他的哥哥曾經也被「異樣」對待,他希望通過電影讓更多的人去關愛精神病人群體。
對於電影在中國的票房,羅伯托·柏林厄也並沒有太期待。
「我並不期待《尼斯:瘋狂的心》在中國有多高的票房。在巴西總共才有3000家電影院,在里約熱內盧藝術院線也才有幾十家,中國的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雖然2016年才成立,就已經有500塊銀屏了。讓更多的人看到電影才是這部電影拍攝的初衷。」
用愛而非恐懼治療
《尼斯:瘋狂的心》看起來就像是一部紀錄片,記錄了尼斯在恩格諾·德·丹特羅的精神病學研究院的工作經歷。用這樣的拍攝方式是導演有意為之。
「尼斯和她的故事非常重要,電影的真實性和確切性就十分關鍵。我也並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創造並不重要的東西。尼斯也是這樣請求的。」
影片開頭,尼斯穿著套裝走向位於郊區的精神病院,然後使勁拍精神病院的大門。這個畫面呈現出來是晃動式的,讓人有非常不舒適的感覺,這也是導演的鏡頭表達語言之一。
「我的想法是用手持鏡頭重現那些場景,就像紀錄片那樣,那些動作引導著鏡頭,而不是按照預先計劃來拍攝人物。」
為了呈現真實的歷史,導演將拍攝地設在了當年尼斯工作的醫院,在影片中出現的精神病人,有演員也有真實的病人。為了展現更真實地展現人物的發展與成長,《尼斯:瘋狂的心》按照時間順序進行拍攝,這在熒屏上都非常少見。
電影之所以從尼斯回到醫院後的故事講起,主要是因為在那裡,尼斯才偶然發現治療精神病的新型療法,並拒絕參與使用電擊療法和額葉切除術。
「截取了尼斯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是為了展現尼斯與傳統精神病學之間的斷裂,和一項影響全球精神病學界的新工作的開始。」
在那段期間,尼斯在醫院成立了書本裝訂、建模和繪畫工作室,其中繪畫室的成果巨大。在這些視覺表達中,人們可以看到一些意象揭露了病人們痛苦的根源。更令人驚奇的是,有的病人後來變成了真的藝術家。
這些「瘋子們」的作品,除去帶來特殊的社會意義和深遠的社會影響力,其藝術價值也得到了來自國際的認可。這些展品是一種藝術遺產,更是人類遺產,它們保留並傳播了一位醫生對「瘋子們」的人性化治療,尼斯給了他們發聲和講述自己故事的機會。
用愛而非恐懼,這一直是尼斯的追求和治療方式。
在這個裡約熱內盧的貧窮居民區里,尼斯開始質疑當時公認的常識,並實施二十年後歐洲才開始普遍採用的技術,而當時「反傳統精神病學」這一術語還未誕生。
《尼斯:瘋狂的心》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物傳記片,甚至在影片結尾,在尼斯與體制對抗時,也是戛然而止,給觀眾留下了想像的空間。
在電影之外,尼斯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一直都在單打獨鬥,僅僅受到過來自輿論和新聞記者的幫助。漸漸地,她的工作得到了認可,在90年代,大多數關於精神病管控的法律都被更改了。尼斯的工作室後來成為了無意識意象美術館,如今藏有數十萬件展品,成為世界上收藏精神病人藝術作品最多的美術館。在60年代,救濟院的繪畫工作室成為了里約許多年輕的先鋒藝術家的朝聖之地,他們會來到尼斯醫生的「客戶」那裡,學習如何擺脫在美術學院學到的藝術教條的束縛。
有些人是註定要改變世界的
即使過去了快30年,羅伯托·柏林厄還能清晰地記起他第一次見到尼斯的場景。那是上世紀80年代的里約沃多瓦廣場,當時尼斯已經70多歲,但每個月尼斯都會去里廣場喝「醫生的下午茶」,記者伯納多·奧爾塔正在寫尼斯的傳記《反叛的精神科醫師之路》。
等到《反叛的精神科醫師之路》寫完之後,羅伯托·柏林厄一直想根據這本書把尼斯的故事搬上熒屏。可惜的是,在1999年尼斯去世的時候,電影還沒有完成。
《尼斯:瘋狂的心》題材確實不討巧,能不能收回成本還難說,最終影片完成,羅伯托·柏林厄大概花了不到300萬。
為了拍好尼斯,羅伯托·柏林厄廣泛地對醫學書目與尼斯工作書目的研究,加上長時間在「里約無意識意象美術館」展品的浸透之下工作,主創團隊仔細地研究了尼斯的治療方案,以及在路易斯·卡洛斯醫院院長的引導下每一個病患的恢復過程。
拍攝《尼斯:瘋狂的心》時,羅伯托·柏林厄就有一種感覺,他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導演的心中,尼斯挑戰了那時被人們奉行的所謂真理,並敢於關注這個被眾人忽視的群體——精神分裂者。在他們身上,她發現的不僅僅是人性,還是一種學習和理解人類心靈的可能性。
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比理解人的心靈更重要的事呢?尼斯看到了這個處於困境之中的邊緣群體,並給了他們尊嚴和發聲的機會。
正如影片中,導演通過精神病人的口說出的話:「垃圾是人分出來的。」通過影片,導演其實也不僅僅是表達了對藝術和精神的分析,還有對人性的關注和尊重,對既定規則的質疑和挑戰。
採訪完羅伯托·柏林厄已經到了下午五點。通過酒店的窗戶可以看到緩慢落山的夕陽,導演非常興奮地拿起手機記錄下太陽下山的影像。
「北京的天氣與里約熱內盧的天氣差別很大,就像中國和巴西的電影一樣,」導演說:「但都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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