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與黑貓

何故水邊雙白鷺,無愁頭上亦垂絲。——《白鷺》白居易

最近接觸到「白鷺」一詞是在崔開潮《含笑有白鷺》一曲,覺得詞句恬淡,尤其是最後一句「含笑有白鷺」頗有意境,甚是喜歡,自己有拙續出一句「落淚生濂珠」。二者合在一起,大概是這世上描寫女子的佳句,就連你的一笑一哭都像一白鷺、一濂珠那樣價值不菲,想必所愛也是傾國傾城。

《詩》云:「振鷺于飛,於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商人尚白,且是鳥圖騰民族,通體羽色純白的鷺鳥當被商人視為高潔神聖之物,它飛翔時優美的動勢,棲止時從容的神態,今人且不免讚賞備至,何況是剛從原始自然神崇拜時代發展過來不久的商周人,白鷺正是外在美好儀錶與內在高尚精神的完美統一。

歌曲中的白鷺先生或許是你淡淡的思量,優雅、典致,為人所愛。而現實中的白鷺,比起鴛鴦的俗、蝴蝶的浮,竟多了一絲莊嚴,脫開塵世間成雙成對,一個人的莊嚴。白鷺是孤獨的動物,就連站著有時也是一隻腳。水邊蘆葦旁,總會有他白亮的身影,最好的歸宿或許不是像其他鳥兒一樣築巢飛翔、哺育後代,而是在某一夜的夢裡,和哪個塵世間的陌生姑娘心有靈犀,一身潔白羽毛化成她未來的婚紗裙擺。把白鷺穿在身上,讓自己清醒,我們同為孤獨的動物。從未見過,或已遺忘,我們絕大多數身上沾的是雞鴨鵝家禽被烹殺的血,而那極少數,附著白鷺的羽毛甚是靈魂。汀前的白鷺活在天上,會化為雲彩,活在人間,就是你初戀的姑娘。我們會去尋找水草豐美的地方,那裡是白鷺的棲息地;我們會帶上長槍短炮,瞄著兩泗之間,定格白鷺與朝陽的畫面。我們可以見證、可以欣賞、甚至可以前去愛撫,但是白鷺就像初戀姑娘一樣,我們誰都不能馴養。

白鷺終有一天是會離去一片又一片你以為的故土的,沒什麼能夠鎖得住他,黑貓也是如此。

世人大多愛貓,愛其靈性生動、沉浸於跪其須眼下的感覺之中,而黑貓,據傳頗有講究,辟邪引邪眾說紛紜。貓是喜靜動物,黑貓則更顯神秘,貓眼閃著夜光,瞳仁好似一把利劍,異彩詭譎。古玩藏家前些年最喜貓眼石,佩帶可顯靈賜福云云,概出其本矣。靜置的黑貓好似三界的一個擺件,永遠無法從其眼中全然得知所想,慢慢地,人也變得如此,眼間開開合合,動靜難測。

我曾和一隻黑貓擦肩,他並不在乎你的想法,即使你在打他的主意。只是高傲地走著,不悲不喜。流浪貓就顯出三分落魄,但也自以為最大的流竄。《秋水》言:井蛙不可語于海、夏蟲不可語於冰、曲士不可語於道,再加一條,狸貓不可語於傲,無可厚非。世上所有的傲慢與偏見源於對於自我對於世界認識的缺漏,人無完人,所謂傲者,也想這黑貓一般不飲盜泉之水、不受嗟來之食,見人移步,飛也閃開,四海為家。

白鷺和黑貓,都說是我們人生路上只配遇見然後錯過的風景,二者同為不可求,但有著不同的心境,白鷺身心安然與塵遠,你只得頌他贊他,一片冰心在玉壺;黑貓眼間流光神莫測,你只得觸他送他,喟然前路無知己。我們未曾目睹他們如夏花絢爛的頃刻瞬間,也無從見證他們如秋葉靜美的最後安謐,生命的重量,在生息也在沉寂。情致最高化為虛無,化為禮教,白鷺如一高僧,不輟修行;黑貓,如一俠隱,善刀而藏。這是孤獨的境界,終於明白我們就是二者之間的搖擺者,生命的朝聖處處皆是,又為何因皮色私慾,強求馴養一切。畢竟,我們都是孤獨的動物,我們都在修行,或許最好的馴養,就是自己。

白鷺飛離,會去另一片沙洲之上等待輪日;黑貓躍起,會在另一塊俗世中睜眼尋找真粹。我們何嘗不是如此,生命中千帆歸過,那一切的嬉笑和沉默,生如白鷺,寂如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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