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又一春
這是一部情節、語言極其簡單的一個故事,導演用「春、夏、秋、冬」階段解讀著影片時間自然的輪迴,講述著我們打小就叨念的故事: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住著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
在唯美的畫卷里,靜靜的湖面上有一座孤寺,陽光依舊沒有任何偏袒的照耀著可以到達的地方。一切看似極其簡陋,卻又極其的奢華,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就居住在這寂靜的孤寺中,與世隔絕,獨享著大自然賦予他們享不盡的美好。這裡沒有圍牆,湖的對岸也只是一個沒有圍牆的山門,門也只是門。老僧人和這個小孩童唯一的出行方式是條小船,他們依靠這樣的方式獲取自己的衣食住行需求。孤寺里只有一座不起眼的、陳舊的石佛,老僧人每天會依例敲木魚、拜佛、給佛面拂去塵土,孩子在純真的笑聲中追逐著小狗,生活一切都是那麼的寧靜、自然而美好。
春天裡的罪惡和救贖
然而出於孩子天生的好奇心,孩子將捉到的小魚、青蛙、小蛇分別綁了一塊石頭,看它們在艱難掙扎的過程中,孩子開心的笑了。而老僧人則躲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孩子的行為,沒有任何的責罵、沒有任何的糾正行為,也沒有任何解救這幾個動物的行為,甚至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只是默默的也找了一塊石頭,照葫蘆畫瓢的方式在孩子睡著的時候綁到了孩子的身上。當孩子發現綁在身上石頭太沉的時候,老僧人要求他背著石頭去解開那些被他綁石頭的生靈,但如果它們因此餓死了,那他這輩子都將背負著這塊石頭。當孩子背著石頭前去解開石頭的過程,發現自己已經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眾生終因自己的無知而喪命,面對小魚和小蛇的屍體孩子痛哭流涕,體會到了需要用同理心去看待身邊的事物。
夏天裡的慾望與放縱
孩子已經長成少年,偶然接待的一個養病的少女,少年僧人無法控制人的本性,最終與少女偷食了禁果,人性中淫慾與佔有慾最終戰勝了年幼的少年僧人。當老僧人發現兩人事情後,面對少年僧人的懺悔,老僧人只是淡淡的回應:「發生這種事也是人之常情,這也是最好的葯了。但淫慾喚醒了佔有的慾望,這會導致殺身之禍的。」老僧人知道少女的病好了,於是決定將少女送走。面對內心的痛失,少年僧人決定離開孤寺,在天明後,悄悄的帶走了寺廟裡唯一的那尊佛,只留下了磐石,還抱走了一隻腳趾略微有殘缺的雞離開了。而老僧人只是平靜微微睜開眼睛,他明白少年僧人一定會離開。
被帶走石佛脫離磐石,或許那是少年僧人認為自己仍然堅信從前的信念還在,只是形式上脫離了形式。
秋天中蘊含的愛與恨
已有白髮的老僧人,有一天帶回了一隻貓和一些吃的,包著食物的報紙上有一條新聞讓他多看了一眼《一名男子將其出軌的妻子殺害》。此時少年僧人已經成為一名被追捕的殺妻犯,因無路可逃最終逃回到孤寺,帶回的除了那顆充滿憤怒的心還有那尊石佛和殺妻的刀。生活的落魄讓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兒時的祥和、無邪與純真,臉上充滿的猙獰與煞氣將當初的那份美好的愛掩蓋到找不到一絲絲存在的痕迹。內心充滿了強烈的恐懼、憤怒與恨,而這一切的得到皆因當初的那份純真的愛。殺妻只是因為妻子跟別人跑了,青年僧人認為愛是他唯一的罪惡。老僧人則答道:「有時候我們必須放棄一些我們喜歡的東西——你喜歡的,別人也喜歡的東西!」
看著青年僧人痛苦的糾纏無法解脫,老僧人用貓的尾巴在地上寫般若佛經,讓青年僧人用其殺妻子的刀在地上纂刻佛經,從而幫助他凈化內心的暴戾。天亮後,滿地的佛經已經被塗上鮮艷的色彩,殺妻犯被警察安然的帶走了。眼看著在警察帶走自己親自帶大青年,那一刻老僧人不由得起心動念,就那麼一刻心存不舍的動念,讓船在水中怎麼劃都劃不走,因為他知道這是最後他最後的告別,在殺妻犯回頭的瞬間,老僧人放開了心中的不舍,小船繼續前行。
小船是這座孤寺與外界唯一的聯繫,是它帶來了與外界的因緣,無論是養病的少女、執法的警察、還是殺人犯的回歸,都是經過這艘小船來到的。所以待警察走後,老僧人需要回收的是這個與外界的唯一聯繫方式,再不讓外界可以打擾這座孤寺的寧靜,對青年的度化,對自己的修行,在此時,是完成,也是未完成,也是放下、也是對自己過去教育愧疚的救贖。或許是對青年僧人最後的度化方式,也是對自己心靈救贖的需要,他選擇了最後的圓寂。再也不需要小船與外界的牽引了,於是畫面出現了小船自行回到老僧人身邊,不執不著,當生則生,當死則死,老僧人在這唯一通往外界的小船上圓寂了。
誰也成為不了誰的救世主,能救贖的不用救,除了自救別無他救。你以為你救贖了別人,實際卻是救贖的人被救贖了,被救贖的人救贖了人。
冬季里的哲學與反思
當殺人犯僧人出獄再次返回到孤寺時,湖面早已結冰,圓寂的老僧人依舊在船上冰凍著,中年僧人把老僧人的舍利子收集後放入冰雕的佛像里,開始重新整理生活。老僧人對孩子最後的度化是在這無聲的圓寂中,告訴這個孩子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這是一種超越了言教的度化。
此時,已到中年的僧人自認為經過殺妻後事件及老僧人的度化後已經得到超脫,但當一個蒙面女人帶著嬰兒來到孤寺跪拜在佛像前痛哭,但那顆好奇的心(貪嗔痴的輪迴),還是讓他在深夜幾度觀察女人是否熟睡,想去揭開女人的面紗。被女人制止後,女人決定遺留下孩子獨自離開,不料黑暗中意外掉進了他鑿開的那個冰洞里無聲的死去。慾念再次引發禍事,中年僧人終於頓悟,將那尊代表著他過去執念的舊佛像放在女人的頭上,讓舊佛像與女人一同沉入湖底,代表著徹底告別過去的貪念。於是綁縛磐石在身,懷抱著另一尊佛像艱難的攀爬到達山頂,看到孤寺在群山的映襯下顯得那麼的渺小,而自己過去一直纏繞的生活都那麼的微不足道,索性用佛像鎮壓磐石,讓佛像面朝湖中孤寺,自己面朝佛背念經誦佛……
春的延續,生生不息
冬天來了,春天還遠嗎?周而復始,又是一年春天,童僧如出一轍做著同樣的惡作劇,這次他把石頭塞入了小魚、青蛙的嘴裡……這不僅僅是春的輪迴,更是時空的輪迴,是生命生生不息的輪迴,是人性善惡的輪迴,是救贖不斷的輪迴……在這看似唯美的場景中,處處存在著隱喻和象徵之物。
從春天的罪惡與救贖,夏天裡的慾望與放縱,秋天中蘊含的愛與恨,冬季里的哲學與反思,再到春的延續,生生不息,春、夏、秋、冬對應著人生四大階段:真、執、順、空。由童心未泯、無憂無慮的「真」,到充滿本能爭強好勝、自以為是的「執」著,再到回歸全面反思、順勢而為的「順」,最後歸於生命寂靜空虛、放空一切的「空」,不執不著,凡有所相,皆是虛幻。
人生是一段一段的,走著走著,日頭便斜了,日子便靜了,日月便空了。穿越物質,走出羈絆,讓空靈的佛家思想全面進駐內心。
孤寺
影片中,坐落在湖水中的孤寺,孤單而寂美獨自矗立在湖中心,無法移動,它代表著老僧人的世界,與世無爭、心不動所以寺不動,隨著客來客走,孤寺始終默默的承載著一切,靜靜的承受著四季的變化。然而當老僧人圓寂後,整個寺廟在畫面中開始移動。照應著每個人的世界,不是因為孤單時選擇喧鬧,而是越是喧鬧的地方孤單越多。小船代表著與外界聯繫的通道,任何偶然前來的都代表著因果與緣分的牽變。當我們選擇越來越多的小船時,意味著牽連這個世界的因果與緣分就越多,牽連越多越是意味著不自由越多。無論自由的多與少,圓寂後我們終將需要捨棄。
門
故事中的門,是個玄而又玄的寓意。門無疑是一種禁忌的象徵,即使它看上去是個沒有圍牆的門,無論是孤寺的山門還是寺廟中卧室的門,都只是一扇門罷了,但是影片中的人依舊規矩的從這兩扇門中進出,開門關門,直到少年偷食禁果的時候才躍「牆」而過。我們何嘗不是在一個沒有圍牆的世界呢?那些人為設計的柵欄、圍牆、門都是人們自我設置的道德、規矩與底線。而那些世俗的標準只在你的心中,唯有你認可的它才可以存在你的心裡,否則都可以視為是他人給予的綁架。當慾望控制理性的時候,貪念縱使著我們總希望得到更多,可是一旦失去所有就會發現其實只要一點點就足以。
沒有不可逾越的門,只有不願意被鎮守的心。映襯著內心,誰不曾孤獨著?誰不曾有過歲月的童心未泯?誰又不曾執著過?誰又不曾是誰寂靜的世界?塵埃如你我的人啊,誰又不是默默的只能承受四季的變化,帶不走任何春夏秋冬,守候的只是那顆你感覺不到的靜靜變化的心。
蛇與「石頭」
故事裡出現了魚、青蛙、蛇、螞蚱、雞、狗、貓幾個動物,魚、青蛙、蛇、雞、貓狗等或許都代表著佛教里的貪嗔痴,尤其是蛇與石頭貫穿著整個故事。
開始的時候,由於孩子的童心蛇無法傷害到孩子,等孩子成為少年時看到的蛇在交配,寓意著故事衝突場景即將開場,養病少女的到來激發著少年的慾望與原罪的開始,而老僧人圓寂後,一條寂靜的蛇盤旋而伏在老僧人的衣服上,像是代替老僧人等待著中年僧人的回歸,更是已經原諒他兒時的無知導致小蛇的犧牲。待中年僧人回歸後,這條蛇每天都陪伴他在枕邊。而影片中出現螞蚱,好像在寓意這些貪嗔痴都不過是秋後的螞蚱,永遠活不過秋天,終究我們會穿越寒冷的冬天重新輪迴到內心的春天。同時影片中的老僧人也選擇在秋天圓寂的。
而石頭也是貫穿整個故事的重要環節,從舊石佛像、磐石、石龜、石獅、孩子用的小石頭開始,到少年移動石獅給少女坐(故事中老僧人不允許移動和踩、坐石獅),少年帶著石佛像離開和回歸孤寺,最後沉沒了舊佛像,腰上綁縛的磐石,帶著新佛像艱難攀爬山頂。
少年以為綁上石頭的小魚、青蛙只要解開就可以,卻不知磐石才是他忽略掉的綁小魚小蛇身上的「石頭」;他以為只要內心有信念就可以,所以將石佛從磐石中脫離帶著離開假裝自己還有信念,內心執著,又怎是一個簡單的形式可以救贖呢?帶走的石佛只是他用來自我欺騙的表象,卻不知石佛鎮壓的「磐石」恰是那代表著人性的貪嗔痴。所以當他領悟後,綁縛磐石,用石佛鎮壓磐石才讓他心靈得到真正的救贖。
反觀自己,我們何嘗不是在自我欺騙中,總以為自己所做的那點惡沒有人看到,偶爾一次的放縱並沒有多大關係,卻不知道一旦脫離了形式上的儀式,那自以為可以鎮守住的「寂靜」早已被這喧鬧的世界打破,心靈的那點悟性也在憂愁中慢慢的沉積、一點點的流逝。
是的,人生最大的自由來自於內心高度的自製,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看不到,難道那顆心也尚失了主人的管束嗎?
這裡的「石頭」,一方面代表著我們都曾被世人強行捆綁的「負擔」,在艱難的前行無法自我解脫,我們不斷的掙扎,等待著可能會到來的救世主,堅持下來獲救了,等不到的就這樣被「石頭」終結了;另一層含義,則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給自己背負的包袱,而更賦予意義的是那個「石頭」其實就是我們曾經給綁別人的「石頭」。我們生而自由卻無處不在枷鎖之中,我們渴望自由卻總在自我設置枷鎖。(青年僧人殺妻後曾一度要自殺未果,老僧人說:「你終於發現了,殺別人多容易啊,可是殺自己太難了。」——映襯著開頭的場景,童僧給小魚、青蛙綁石頭多容易啊,但他的樂趣卻建立在不經意間就剝奪了生靈性命的痛苦之上。)給別人枷鎖是件多麼容易的事情,而鎖在自己內心的枷鎖不是你想解開就能解開的。然而領悟後,「石頭」又恰是人們獲得救贖的唯一途徑。
老和尚與小和尚
影片中最讓人溫暖的地方是老和尚從來不因為小和尚犯錯而給予任何指責,相反他遵循孩子的天賦稟性,任其自由選擇,順著其自有的路徑讓孩子自己去領悟人生。因為他知道過早的灌輸任何思想,恐怕都是拔苗助長,不合時宜,此時,讓孩子遵循內心,同時又教會他用同理心看待事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教育。而當少年心智與慾望被打開而犯錯的時候,他只是淡淡的說:「這也是人之常情」。待青年無路可歸的時候,又無條件的接納他,只是淡淡的問候:「告訴我,你生活中的一些有趣的事吧。」面對青年暴戾的內心,他用貓尾書寫般若佛經,讓青年通過控制行為消除他內心的暴戾、制約他的性情。到此,他可以做的都做了,唯一能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圓寂——用生命留給這個孩子最後無聲的度化。
其實,我想說,老和尚與小和尚其實就是一個人,分別詮釋著人性中的善與惡的輪迴。在小和尚採回的草藥中,一種有毒另一個長得想像卻是有益的,小和尚問:「那我怎麼分辨得出那個是可以吃的呢?」老和尚回答:「兩者的區別只差一根白線」——是的,善惡只在一念之間。
在老和尚在不動心色看待小和尚成長的過程,其實就是看他自己成長的過程,因為自己經歷過苦,所以懂得眾生之苦;因為自己過執著過,所以懂得眾生的執著;因為有過童心未泯,所以懂得什麼樣的教育才是最好的;因為自己有過暴戾,所以懂得此時纂寫般若佛教才能讓內心安靜;因為懂得自己一定會回歸祥和,所以接受小和尚所犯的全部的錯。因為他知道其實每個人都有佛性,是人皆會犯錯,但人終究都可以通過修行來度化自己。這裡沒有指責,沒有責罵,只有尊重、只有接受、只有愛。老和尚度化小和尚的過程,其實正是度化自己的過程。
其實我想說,這是在告誡自己,再不要輕易說教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成長的路徑,自己領悟到的才是自己的,沒有領悟到的,別人給不了,給了也拿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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