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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緣】我被禪修「害」慘了——10天「世外桃源」古洞禪修的日子

未曾想過,人生竟有這樣一種體驗,常令我在夜深人靜時為之挂念而輾轉反側,不能自己……

那是一個雨夜,被一片墨藍色雨霧籠罩的寺院顯得那麼安靜。沒有任何的預兆,當時的我還抱著從容淡定的自信,不想這是一場靈魂風暴來臨前的寂靜!就這樣,我為期十日的古洞禪修之旅即將拉開帷幕。

雨夜,寺院多麼安靜

2016年8月9日21:02

禪修前一晚,地點:天台山慈恩寺大雄寶殿。

晚課。記住「反覆」。

學員大約五十餘人。男師兄靠右站。女師兄靠左站。相對而立。

師父們帶領著念誦。他們該是爛熟於心的,不用看冊子,也能放聲念誦。几案前擺著「晚課誦修儀軌」。剛來的學員雙手捧著,眼睛盯著,跟隨師父誦讀。

有些詞念誦得速度極快,有些詞卻是極慢。有些詞唱一遍,有些詞唱三遍,還有些需要反覆七遍。極少數詞我能看懂,大多數不知其義。原本以為自己語文水平還不錯,但卻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字。

反覆念誦,目的是讓佛音化入靈魂。可惜,我不懂,一點也不懂。跟不上唱的節奏,思想就容易散漫。睜大眼睛,看師父的唱。他們低垂著眼帘,唱詞從嘴裡出來,山溪一般流響。反覆時,每一次都不同前一次,如同每一秒的時間不同於前一秒。

我覺著的不同,其實是我因為不懂而惶急的心。我竭力摁住它的慌,往師父們反覆的唱音上集中。慢慢地,慢慢地,就靜下來了。不管跟上跟不上,我儘力跟著就行。

走圈。沒有半圈,一定會圈起來。師父們帶著走,一個接一個,很有秩序。走了多少圈,我沒記住,也不懂走圈的意義。只是跟著走,邊走邊唱。雙手時而合掌,時而抱握於小腹前。師父沒講為何要這樣做,只照著做就行。

因為分神,沒跟上前面的人,給師父敲了一香板。敲得很輕,卻感覺到一種力道,有警示也有提醒。

晚課結束,用涼水沖澡,頭腦格外清醒。房間緊挨寺門,無鎖。共睡四人,初次見面,無話,熄燈後,各自躺著烙燒餅,似乎都難以入睡。我躺在架子床上面,盡量不動。實在忍不住就側身,小心翼翼地動,床還是會咯吱作響。

風扇發出的聲音就像風吹著雨,嘩嘩地從遠處飄來。不過,的確聽到窗外的雨,打在水泥地面的聲音超出了風扇聲。

雨夜的寺院該是多麼安靜。

我沒有出去,看不到TA安靜的狀態。瞌睡一波一波地襲來。

我只好給你說,阿彌陀佛。

晚安!

感覺很像在家鄉

2016年8月10日21:59

禪修第一天,3點30分起床。4點趕到大殿。

沒有水杯。我用刷牙杯喝了一口涼水。否則,嗓子會冒煙。

智渡法師穿好法衣,行過大禮,慢步走上大殿,坐在佛像下面的座位,盤腿坐好,帶我們上早課。每人桌上放有印著早課內容的法本,大家跟著一起誦讀。這次唱得比較整齊,聲音也很洪亮,彷彿積蓄一夜的力量,全都噴發出來。洞里本身有迴音,唱出的聲一直在迴旋,悠長、久遠、直入靈魂。

坐香,跑香,是這一天的重點內容。記不清坐了幾次,跑了多少圈,感覺過一會兒就坐。坐香前寂古師起香,儀式很莊重。敲一次磬叩一次頭。叩拜前敲一下,跪在地上敲一下。磬音清脆,悅耳。寂古師膝蓋落地,額頭落地,「咚」一下,「咚」一下,特別清晰,我遠遠都能聽到。

我打坐姿勢很不規範。左右腳沒辦法抵住大腿根,硬拉過去,一分鐘都堅持不下來。只好鬆開一些,做個樣子。但還是無法堅持到最後,每次都會活動腿腳幾次。

最長一次,我強迫自己堅持,還沒到磬響起,右腳就失去知覺了,血液完全不循環。我趕快放下來,輕輕活動。

而三個師父坐在那裡,安然如山,紋絲不動。

集體念《地藏經》。這本書,雖然不是很厚,但要讀完也不容易。師父們邊敲木魚邊念。開始能跟著讀,讀著讀著就跟丟了,丟了就找不見讀到哪一頁了。師父們心頭沒有雜念,我卻是滿腦袋的塵世俗緣。用一個聲調念完一本書,不跟丟才怪。開始我以為只有我跟不上,後來看周圍,大多數跟不上。木魚一直敲,師父們越讀越帶勁,我們卻越讀越沒聲氣。

這《地藏經》,要一口氣讀完,一字不差,難度很大。問聖等師,他說,讀過幾十遍後就好了。要讀到他們那種熟練的程度,恐怕要練習成百上千遍吧。

下午學智渡法師撰寫的《幸福大道》,收穫更大。可惜,沒能細讀。坐香,跑香,是午課的主要內容。坐到最後,我的腰終於撐不住。

晚課時腰疼加劇。做完慈恩操,竟然不疼了。

第一天,沒帶手機,沒有時間的概念。感覺好漫長。熬到晚九點,趕快回房間。涼水沖澡,清醒七分。

今夜無雨,慈恩寺的月亮升起來了,星星也跟著一起閃亮。感覺好像在家鄉。

今晚不用住上面。下面的師兄離開了。她是陪著母親來的。

隱隱約約能聽到敲木魚的聲音……

阿彌陀佛!

學佛與感恩、報恩

2016年8月11日12:21

天台山慈恩寺,禪修第二天。

早課結束,6:30—7:00是早齋時間。

齋堂,我坐得特別正。

住持智渡法師早課結束時教慈恩操多了兩種動作。因為我昨晚跟他談及腰椎疼。

師父說,身體靠氣運轉。吸氣閉氣呼氣,雙臂平舉旋轉,腰部跟著轉動,先左後右。連續幾次,緊繃的腰部神經就放鬆了。

吸氣閉氣呼氣,頭部上揚,上半身帶動頸椎下沉,再緩緩一節一節放鬆,頸椎完全放鬆,最後挺起來。連續幾次,頸椎便舒服了。

坐香有進步,雖然腿還是疼,但每次能堅持坐完。走路兩腿輕鬆自如,有飄飛的輕盈感。

讀《地藏經》,前半部分一直能跟上,也不會走神。但後半部分讀一陣就打瞌睡,還是跟不上師父們的節奏,看不住字句。

午飯,智渡師父飯前開示。他教導我們要懂得感恩。感恩父母,感恩國土,感恩師長,感恩親友,感恩同事。感恩國家講得多,講得重。他說,沒有國家,我們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地,所以要愛國,要為生活在這樣安定的祖國感到自豪。

智渡師父與其他只知講經書的住持不同。他有著強烈的民族自豪感,責任感。時時把學佛與國家聯繫起來,他認為學佛不單單是個人的修養,更是一種愛國的表現。

智渡師父是一位有大愛的法師,是一位有民族正義感的住持。

午飯,炒了五道菜。豆腐木耳、空心菜、燒紅薯等素菜,都合我的胃口。義工很辛苦很耐心,把每樣飯菜端到學員跟前盛。吃完不夠可以自己再去拿。飯前要讀儀軌,飯後要每個人自己洗碗,洗乾淨扣在自己坐的位置。吃飯時碗要端起來,不能講話,保持安靜。

忽然覺得,吃飯也是很莊嚴的一件事。平日愛剩飯的我,把撒到桌上的一粒米都撿起來吃掉。在這裡,一飯一菜,都令人珍惜,一草一木,都讓人敬畏。

午飯後,收到職稱公示的消息,不大喜,但剛剛平靜的心卻被攪擾了。下午讀經,心紛紛亂。整整一年培養期的酸甜苦辣涌塞腦海。多麼不易啊!幸福來臨時卻沒有了想像中的幸福感。

禪茶一味,於我何是一味?

古洞燭火盞盞。四人一小桌,四個玻璃杯。聖清師父卻在洞深處等我們。他望著眼前一盞燭火,似乎在沉思。洞有小口,通向外面。來人須低頭進入,恭敬就坐。師父背後,是一小生,桌上擺放筆記本電腦一台。師父一改白日讀經時的肅嚴,開口說話便笑呵呵的,彷彿對面聊天,無絲毫拘束。

禪茶開始。聖清師父講要領。先打坐,然後左手端杯,右手覆杯,兩臂平肩齊,茶杯舉至唇前,一口一口,慢慢啜飲,感受茶入身體的貫通滋味。音樂聲起,帶著茶味飄逸。聞一下,有熟透的香氣,喝下去,一股暖流慢慢入體,忽然就落淚。

音樂變,舒緩,再舒緩,心頭的傷感被抽出來,一滴一滴,卷化成淚水,線一樣沉下來。你覺得生命的暖流在體內緩緩蠕動。

千里迢迢趕過來,只為消除心魔。沒想到,這麼多人陪著你,跑香,坐香,念經。這麼多人陪著你,吃飯睡覺,沒有任何利益勾連,融融樂樂相處,比一家人還讓你溫馨。

喝茶時,滾燙的茶水浮起一層霧氣,透過鏡片,我彷彿看到佛光,菩薩頭頂的藍光,滾動著亮閃閃的紅圈,一個又一個,在我周圍閃爍,放射著法輪的光芒。我的淚流得沒有絲毫準備。佛光里,我看見母親變形的臉在裡面晃動。我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她留給我的是被褐色的血汁塗抹的面孔。我忍著,差一點放聲慟哭。

淚一直流,一直流。沒有人懂得你為何流淚,也沒有人勸你不要哭,只有音樂,抽心扯肺地在古洞里旋來旋去。燈火不斷被眼淚變換形狀,像刀,像樹,像流星,像母親種的一院蔬菜……

喝到最後一口茶,我在傾倒的杯壁底層,看到河流的橫斷面,帶著火紅的霞光在動蕩。河流時而拉長,時而寬短,像夢幻曲,沉入其中,有一種迷醉的恍惚感。

猛然間,覺得此洞就是在等待我而來,我應該捨棄塵世的一切,在此處讀書寫書,以倚終老。

但此念頭只有一瞬,轉而即逝。是啊,老父親還在,女兒還未成家,教書育人的責任還在。塵緣未了,何以靜心?

她們在哭,卻又為何哭泣?

每個人都有傷心事。禪茶一味,又何止是一味?人生百味,茶味更多時候,是生命喜怒哀樂的測試劑。你看她,人家哭得悲痛,她卻想笑,不是她笑得不對,是她生命燦爛的緣故吧,又何以能體會別人失去母親的心痛?

已是深夜23點29分,我該睡了。

阿彌陀佛!

親如一家人

2016年8月12日21:11

慈恩寺,禪修第三天。

坐禪,進入覺知狀態。

前兩天,心亂如麻,塵事紛紛擾擾,不能入靜。第三天早起,洞里特別靜,沒有外面傳來的機器工作聲、工匠鑿石聲、遊覽者喧嘩聲,只有靜,靜到洪荒,靜到遠古,靜到先世,靜到無極,靜到不聞呼吸……

師父脫掉鞋子,光腳走在青石板上巡視,偶爾能聽到某個師兄被打香板的啪啪聲,轉瞬即靜。靜到空寂,靜到虛無。

再坐下去,閉著眼睛,好像是一個人獨坐古洞,朝更遙遠的山谷里飄。各種形狀的禪洞,一個接一個閃現,忽明忽暗,忽隱忽現。時有從未見過的草葉懸在洞口,像綠色的簾,遮住洞里深褐色的幽靜。有時又是香味幽深的花枝,開出佛寺的九分柔和。

洞外,溪流在月光下跳躍,像飛舞的白練,綿延無邊,兩岸崖壁聳立,攀岩無路。石壁不斷移動,忽然看見一個潔白的玉佛頭像,斜下嵌進石壁,影影綽綽一層泥土覆著其上,我剛想伸出手臂拂試,師父已搖動起坐的鈴。

我是不是進入覺知狀態,我也不清楚。師父說,覺知越少越清靜。而我,於一支香的工夫,卻覺知到如此紛亂的意象,豈不是很難入定?不過,比起前兩日只覺知到酸痛麻,是不是一大進步?比起覺知高樓大廈、市井鬧區、車流人海,是不是超脫一些?

遊覽慈恩寺。對智渡師父的善舉油然而生敬意。如同師父說,經濟社會,蠅營狗苟,追名逐利者到處都是,很多寺院借著佛的名義,聚斂錢財,行不義之事。我也去過許多名寺古剎,被誘導捐錢燒香非我所願的情況不止一次。所以,對寺院僧徒常有警惕之心。這次報名禪修時,我其實是有疑慮的。但是,禪修第二天,這裡的師父便讓我心釋然。

宿舍無需上鎖,晚上也無需關門。沒有誰會隨意進入,也沒有誰敢拿人錢財。房間留有不少以前禪修師兄未用完的洗髮水、沐浴露、各種香皂,儘管用就是。這裡,安全到你可以甩手出出進進。師兄們素不相識,卻親同一家人。

寺院大規模建設近兩年才開始。客房從簡,而玉石佛像雕刻卻是大手筆。據說,今天運回的七大塊四川原礦石,匯過去四百萬,還不算運費。而已運回的佛像,代價之高,可想而知。智渡師父要有怎樣的善緣,才能得到如此款項巨額的善款啊?師父說,過去不收費,現在不收費,以後也不會收費。做佛門事,修後世功。智渡師父,乃佛門真人也!

智渡師父不像別家寺院的高僧,威嚴至極,不敢接近。他見人笑眯眯的,遠遠就能覺知到他的溫和與慈善。特別喜歡聽他講道,不管在般若堂打坐,還是到飯堂吃飯,他一開講,字字清靜,緩緩道來,聲音低輕,悠長,卻聲聲入耳,句句入心。即使坐得再遠,也能飄進心扉,播種一片慈悲,栽種一片光明。

今日誦讀《地藏經》,整部經書,只有兩三處分心,是昨夜睡太晚的緣故。不過,讀經時,心神俱靜,經文思想漸入靈魂。讀懂了大部分內容。亦能捕捉到聖等師的讀音走到何處,是大進步。

前半天喝水稍多,導致後半天內急次數頻繁。下午打坐,心思飄忽。禪茶一味,竟也無味。坐不靜神,喝不思安。中途外出兩次,思緒沸沸揚揚,比雪片還稠密。

不過,昨日看見的奇怪現象,都得本真。所說佛光,應該是眼鏡片的藍光透出。所說霞光河流,換個座位,便看不見。實乃茶水反光,造成幻影而已。再次聽茶樂,不再流淚。舒緩也罷,激昂也罷,輕柔也罷,傷感也罷,都已適應。應是我痴心禪悟的造化吧。

阿彌陀佛。

晚安。

朝禮永慈老法師肉身舍利

2016.8.13.6:10

慈恩寺。

禪修第四天。

朝禮永慈老法師肉身舍利。

永慈老法師肉身舍利在金身舍利塔院,位於半山腰,在門口牆壁上看了介紹,肅然而起敬意。

早課結束,雖有思想準備,但沒想到是這種儀式。全體學員跟著師父們,一個接一個朝山上走。雙手合掌,嘴裡反覆念著「那摩本師釋迦牟尼佛」。沒有人停下,沒有人戲謔,沒有人東倒西歪地行走。即使登高高的台階,也能聽到誦唱的聲音,也能看到雙手合掌的情景。隊伍很長,打頭的已經走到山上白玉塔跟前,隊尾的我還在山下。遠遠望去,似乎看到一條會發聲的長龍,在山坡間緩緩遊動。我忽然想到了給慈恩寺送來甘甜泉水的白龍。

趕去上早課,天黑乎乎的,有沒有星星都不記得了。深一腳淺一腳走進大雄寶殿,迷迷糊糊跟著師父行禮,誦經,結束時頭腦異常清醒。聖清師父領頭走出大殿,天已大亮。

禪修的第四日,我便有了此處是家的感覺。彷彿每一棵草葉都是我的,每一塊碎石都是我的,每一滴泉水都是我的,每一個師父都是我的親人,每一個師兄都是我的姊妹,每一尊佛像都朝著我微笑,甚至每一隻蚊子我都不捨得傷害它……

心忽然間就沒了狠勁,恨不起來。這是慈恩寺佛音感化的緣故,更與從未謀面的永慈老法師傳承的佛法密不可分。沒想到我此生還能見他老人家的真身。

隊伍還在慢慢移動,誦唱聲在山上山下迴旋,遙相呼應,飄遠流長。永慈老法師會聽見嗎?他老人家能聽見我們朝聖的心跳么?能看到我們修佛的虔誠么?

慈公圓寂坐化三年後開缸,眼睛閉著,如何讓他睜開,智渡師父睡在缸下想了一夜。第二天醒來一看,慈公眼睛竟然睜開了。

今天,我們五十餘人的朝禮與虔誠,能讓他老人家眨一下眼睛嗎?

走上塔院,繞著慈公禪修過的地方一一虔拜,一步一步挪到門前,抬眼一看,便呆住了。慈公在笑,淺淺地一笑,我的心便開出一朵蓮花,很粉很粉的蓮花。他老人家肉身圓滿,盤起雙腿,躬背低首,坐在那裡,面目慈祥。坐了十餘年,依然坐著,看似留著肉身,實質給僧徒留著「戒定慧」的修行精神。他放心地走,是知道徒弟能擔起興建慈恩寺的重任,能讓佛法發揚光大。

繞著慈公,我們轉了三圈。走出塔院,有個師兄說,她也看到慈公對她笑了一下。其他師兄有看到嗎?

向佛之人,都渴望見到肉身舍利。有些寺院,供奉舍利子,想去拜禮,還得買門票。這裡,供奉著慈公的肉身舍利,卻不用買門票。禪修時,還安排所有師兄瞻禮,智渡師父的慈悲之心可見一斑。

朝禮結束,集體合影。智渡師父靜靜地坐在椅子里,不生厭嫌之心,一直笑眯眯的。

上午打坐,汗一直流,體恤衫濕透了,頭有些悶。下午換了短袖,去般若堂,跟隨聖海師讀完經書,打坐時,感到後背里冷氣一股一股往骨縫裡鑽,兩條胳膊裸露在外,涼氣一層一層卷過來,嗓子隨之發癢。我不敢再坐,悄悄走出來。

師父說得對,古洞濕氣陰氣重,要穿寬鬆的長衣長袖,否則,身體承受不住。洞外悶熱,洞里陰涼,昨天有一師兄中暑,我不能再給師父添亂了。

回到宿舍,同社師兄幫我買了藿香正氣水,喝了一支,休息一會兒,用過「藥石」,去上晚課,身輕如燕,走路如飛。

晚上打坐有進步。兩條手臂從身體兩側垂下來,兩隻手合住,放在小腹前。能明顯覺知到胸部的起伏,一呼一吸的均勻。能依照師父的提示覺知身體的各個部位,從頭到頸椎到兩肩到脊椎到大腿根到小腿到腳後跟直到腳趾頭,反覆輪迴,最後停留在一呼一吸之間。思緒也不再旁逸斜出,心靜到不知身在何處,跟誰修行。

可惜,坐到最後,腿腳痛麻加重,覺知又轉移到此處,心便著急。著急便盼鈴聲響起,愈是不響,愈是心亂,腿部疼痛愈是明顯。師父打坐,一坐兩個小時,竟沒知覺。如果繼續下去,達到極限,身體有沒有酸痛的覺知感呢?

還有,師父說打坐舌頭要向上捲起,我怎麼都學不會。一捲舌頭,注意力全卷到舌根,稍微用力,口水就溢出來。師兄們是怎麼做的呢?捲舌頭又有什麼作用呢?

阿彌陀佛。晚安!

言傳身教,替弟子懺悔

2016.8.14.7:14

慈恩寺。

禪修第五天。

早課結束,請教師父。他說,打坐時上捲舌頭頂舌頭有口水流出正常,咽下去就是。他還糾正說,叫津液。他打坐到最後,有時也會有腿麻痛的感覺,這很正常。

智渡師父能及時替弟子懺悔。早課香時,聖海師沒來,一直上香的寂古師換成凈榮師。凈榮師生性靦腆,年齡不大,不善說話,長得清秀。他默默地站,默默地坐,默默地跑香,四天來他都是配角。今天,師父讓凈榮師上香,自己則退到右側門邊。寂古師站在左側門邊,都拿著香板。凈榮師穿起黃色海青,坐正後喊「殺」(音),他們從兩邊跑起來。沒想到,寂古師竟從佛像正面穿堂跑出,師父跑前幾步一看,趕快提醒,寂古師才恍然大悟,趕快拐回去,從佛像背後繞到佛像前。

「早課香。打起精神來!」兩人香板撞地,寂古師大喊一聲。

凈榮師跟著上香。覺著比起寂古師,他還是怯了一些。

上香結束。師父忽然走到白玉菩薩像前,跪拜,叩頭,嘴裡喃喃自語。開始我沒聽清,後來才聽到他是在替寂古師懺悔。起身坐下後,寂古師心裡忐忑,似乎也想懺悔,就去請示師父。打坐已經開始,師父擋了他。

明明是徒弟的錯,智渡師父卻替他懺悔。師父有錯嗎?這應該是智渡師父的自我覺悟。因為他的覺悟,寂古師在打坐結束時也跪在玉菩薩像前懺悔。

這是一種活生生的身教。身教的力量遠遠大於言教。講再多道理,不如自己律法的一個行動。我們當老師的,學生一有錯就埋怨,把責任全推到學生身上,結果是,越講學生錯誤越多,離老師距離越遠。智渡師父的做法,讓我悟道了。

寂古師原本是一個克己律己的小師父。他行如風,站如松,坐如鐘。聲腔開闊,平穩持久,迴音清晰,氣韻流長。照顧學員事無巨細,處處留心,時時關照。不管上香,還是打坐,還是跑香,還是領唱,還是倒茶,還是教慈恩操,他都做得無可挑剔。師父不在時,大多數時間都是寂古師帶我們,教我們,點撥我們,糾正我們。在我們面前,他一直都那麼淡定。沒想到,站在師父對面,和師父合作時,竟然出了差錯。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懊悔,暗地裡替他捏一把汗。打坐結束,師父還會懲罰他嗎?

但願不會。

寂古師長得特別像我的一個學生,特別是臉型和表情。笑起來特別有味道。幾分內斂,幾分靦腆,幾分沉穩,幾分淡定,還時時流露出幾分包容。看不出他的年齡。曬得黑黑的,卻是精瘦的黑,結實的黑,健康的黑,勁道的黑。

出家才一年多,便修到如此謹嚴的程度,也許與他本身的性格有關吧!

再說打坐。

覺知身體。能夠做到上捲舌頭,感受到舌頭的柔軟光滑。開始捲舌頂顎時,過幾分鐘就兩鬢髮脹,頭頂似蓋了一層輕氈,沉沉的,悶悶的。口液溢出,漸溢漸多,直至滿盈,聽從師父的教導,我咽下去,竟然有潤喉止渴的功效。連續幾次,間隔時間慢慢變長,後來把舌頭用力向內伸展,再用上顎輕輕壓住,口液就溢得少一些,慢一些,吞咽的次數也就相應減少,心也隨之漸靜。

上顎壓住的舌頭,漸漸可以自由活動,伸縮,打轉,時而頂住上顎,時而輕巧離開,麵糰一樣,任我調適。腿部的注意力被全部轉移到舌頭上,心裡的雜念也被抑制住。舌頭停下來,眼睛眯起一條縫,盯著前座師兄垂落地面的衣服,看著看著,就呈現出一道入洞的石徑,斜坡形,凹槽狀。不一會兒,又出現一個長須長袍坐卧的僧人。是誰像誰,不敢說不說破,留給自己的心感受就行。

師父說,父母都盼孩子長大,長大了生命就縮短了,所以要學會珍惜,珍惜每一天,用心覺知。說實話,好多年沒有這樣關注過自己的身體,應該說從一出生都沒如此關注過。工作前十年,消耗身體,工作後十年,損害身體。中間十年,忘記身體。來禪修之前,渾身疼痛。頸椎腰椎便秘失眠心悸,都是慢性病,沒辦法治療徹底,也就放棄了。兩條腿灌了鉛一般沉重,摁那個地方那個地方疼。特別是後背和頸椎,有時疼到無法呼吸的程度。

沒想到,禪修五天,兩條腿的筋脈被拉開,血脈被疏通,雖然疼痛還有,但已經很輕很輕。走路也輕快了,時時有跑步跳躍的衝動。脖頸肩膀的疼痛也減輕大半。

最主要的是養成了關注身體的習慣,一停下來,就活動活動筋骨,拍打拍打肌肉,轉動轉動脖頸。師父說,身體是生命延續的根本,愛惜身體也是積福啊!

今天我去客堂為母親請了超度牌位,為父親請了祈福牌位。牌位置放於大雄寶殿。

直到昨天,才知道早課晚課的意義。四天里,只是跟著早起念經,晚間誦經。經書多有不懂之處。誦唱時大多速度極快,來不及理解便已過去。誦唱結束,不能帶走,也就不能慢慢參悟。多虧寂古師提醒,我才醒悟。早課是為生者祈福,晚課是為亡靈超度。

吃過午飯,我去隨喜。晚上就看到母親的牌位,跟很多牌位放在一起。超度開始,五十餘人站在一起誦唱,母親該是聽得到的吧。安放母親牌位於此,我心大寬。她不再一個人躺在荒涼的田野,孤零零地經受風雨。

父親不願跟我們到城裡來,他一個人待在老家,雖然我經常回去,但還是不放心。因此,我給父親也請了吉祥牌位。明天他就可以得到很多人的祈福。願父親永遠安康!

阿彌陀佛。晚安。

受戒,不是束縛,而是對自己的防護

2016.8.15.7:05

慈恩寺。

禪修第六天。

今早上香,我給敲了香板,三下,是比較重的懲罰了。

早課誦經結束,去般若堂。其實,在洞外面就聽到師兄們跑香時喊「起……」的聲音,心裡怯怯的。跑到般若洞門口,裡面響起寂古師「殺」的提示聲,緊接著就看到他起步上香,一道黃色的身影在正步前行。我走得快了些,腳沒收住,踏進去,不知所措,該前行還是後退,忽然就蒙住了。昨天他還提醒上香時絕不能說話,不能有聲音,一著急竟然給忘記了。

聖海師趕忙給我擺手,讓我後退。我反應過來,退到洞門口站定,雙手合掌,心中懺悔。

上香結束,聖海師扛著香板走過來,照著我的左肩狠狠敲了三下,示意我去打坐。我從菩薩像後面輕輕繞過去,找到拜墊坐下。抬頭一看,師父還在,悔得我腸子都要斷了。

師父昨晚說,今天要去杭州辦寺院相關的事務,爭取晚上趕回來,跟我們聊聊禪修的感受。所以,要早早出發。估計又不放心我們,到般若堂看看。

昨天到今天,走了不少師兄。有的是假期已到,有的是中途放棄,有的是吃不了苦。留下來的,除過早課晚課按時去之外,其它時間也有部分師兄懈怠偷懶。還有個別師兄,禪修五天,打坐還是不能坐定,動來動去,放鬆自己修行,也影響旁邊師兄的禪定意識。

看來,清靜佛門,不是誰都能來的。七天都堅持不下來,還談什麼看破紅塵,離家修禪?更不要說遵守其它清規戒律。

再加上前幾日中暑的那個師兄,師父出遠門能放心嗎?

師父說的內容我沒聽具體,但語氣明顯比往日重一些。大意是說,要我們「明心」,看心停留在哪裡。要做善事,不要做惡事。如果找不到自己的心,什麼事都幹不成。這是對自己對社會不負責任的表現。說完,吩咐寂古師幾句就出去了。

師父說話過程中,忽然飛過來一隻黃色的蝴蝶,繞著洞里轉一圈,飛到寂古師燃起的香枝中間,抱著香枝撲扇翅膀停留了幾秒鐘,再飛起來,繞著白玉菩薩轉一圈,落上菩薩頭頂,也撲棱著翅膀停留了幾秒鐘,旋即飛出洞去。

蝴蝶飛出去後,師父就跟著出去了。我很奇怪,那是召喚師父出發的蝴蝶嗎?師父去杭州到底有什麼事呢?不可問,不能問,我也不問。

但是,黃色蝴蝶落在白玉菩薩頭頂的畫面,卻嵌進我的心頭。像一道禪意的夢影,拂試著我忐忑不安的心。師父說話時,師兄們已經開始打坐,大多數都閉著眼睛,連寂古師都說沒看到。可見他也是閉著眼睛了。師父有看到嗎?或者有覺知到嗎?師兄們應該能聽到蝴蝶撲棱翅膀的聲音吧,不過,如果不睜開眼睛,又何以能知道是蝴蝶呢?

平日打坐,我坐在最後一排,摘掉眼鏡,閉緊眼睛,用心感受師父的禪音,感受他的深邃與溫厚。今日因為被懲罰,就坐到前排,菩薩像的右前方。所以,得以看清菩薩的表情,看清燈光下玉石的潔白晶瑩。第一次睜著眼睛聽師父講「心」,我也沒想到能看見如此美妙的畫面。

師父走後,我開始找「心」。我的「心舍」到底在哪裡呢?禪修第五天,早晨起來,心頭忽然落入「受戒」二字。其實我是真的不懂,過去,我以為受戒就是出家,就是拋棄親人,拋棄一切,就得待在寺院里日日誦經。

聖等師說,我的理解是錯誤的。到底錯在哪裡呢?看來是得好好學學佛法,讀讀佛經。跑香時,寂古師說,你們一邊跑一邊想,什麼是佛?我馬上想到普渡眾生。我以為,佛和常人的區別就在於,他關注一切有生命的物質,關注生死,關注慈悲。常人關注自己,關注部分人,關注部分生命。但是,我沒敢給他說我的看法。

練習慈恩操時,寂古師告訴我們,關於佛,目前流傳的有三種答案。他只告訴我們一種,那就是:佛是徹底覺悟宇宙人生真實相的覺悟者。其它兩種讓我們自己去慢慢想。

受戒。我真的能放下一切受戒嗎?

太多的事情要我做,太多的社會責任要我盡。我也相信,我能盡到與常人不同的社會義務,做出常人做不到的貢獻。可是啊,為什麼我的「心」老往慈恩寺的古洞里鑽呢?

阿彌陀佛。

平靜與歡笑

2016.8.15.17:59

慈恩寺。

禪修第六天。

第四次禪茶。最後一次禪茶。

聖清師父依然帶我們。

我忽然想坐第一排。其實,今天早上打坐,我也是坐在第一排。前五天,不管打坐,還是喝茶,還是做慈恩操,我一直在最後一排,不想引起師父們的注意。倒數第二天,我特別想坐第一排。我是想真切地看看陪伴我們六天的師父們。不管年齡大小,他們都是師父,都是親人,都值得我們用一生去敬重。他們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表情,打坐的莊嚴,唱誦的投入,我都想仔細看看、聽聽。

古洞燭火微微。小小火苗盞盞亮起,每一個人的面孔都能看見。我坐在聖清師父對面,看他望著近前的一盞燈火凝神屏思,不敢打擾。我有很多問題想請教,卻沒法開口。

等他睜開眼睛,我趕快提問。皈依和受戒有什麼關係?本來百度一下就很清楚,但我就是想聽他說,說出他的理解。

他說,皈依和受戒既一樣,又不一樣。皈依是皈依佛法僧,皈依佛就不會下地獄,皈依法就不會變餓鬼,皈依僧就不會墮落傍生(動物)。如果這三者都沒有了,你就只能上天堂。受戒是受五戒。受戒一定得先皈依。

聖清師父說話喜歡偏著頭,或是撓撓頭。回答問題時低垂著眼睛。他語速比較快,地方語音比較重,我要慢慢聽才能聽清楚。

他解答問題有寬度。昨天有個師兄說,她不信佛,就敬好自己的父母就行了。聖清師父沒批駁她,而是引導她,讓她思考「師父」的「父」的涵義。他說,父母只是給了我們肉體的生命,但我們還有慧命。慧命就不只是父母能給你的,老師、朋友、書本,等等,一切能給你智慧的我們都得去敬,去感恩。

第一杯茶喝完,音樂響起。我戴著眼鏡睜著眼睛看古洞。看到聖清師父圓圓的臉、智慧的腦袋、禪坐的淡定;看到師兄們諦聽音樂的凝神;看到每一束火苗靜靜搖曳;看到古洞的深沉與幽靜……特別是火苗,小小的一根,卻閃著耀眼的光。它的光是集中的,不散亂的,有凝聚點的。

第二杯茶喝完,音樂響起。我戴著眼鏡閉著眼睛聆聽古洞。起初能感覺到聖清師父的存在,師兄們的存在,後來就只有音樂。彷彿心裡堵著一塊巨冰,高高聳起,暖暖的溪流衝過來,巨冰沒有動搖。忽然,嘩啦一聲,巨大的暖流衝過來,聳立的冰峰轟然瓦解,接著就是春天,蕩舟湖心的歡悅滿古洞飄起來,似乎能聽到毫無心魔的嬉笑聲。再一會兒,又趨於平靜。

第三杯茶喝完,音樂響起。我去掉眼鏡睜著眼睛看古洞。忽然發現,我的眼光變形了。那一束束燈火全變成黃紅間雜的萬壽菊,滿古洞燦爛開放,越是遠處花朵越大,越絢爛。師兄說,那是散光造成的影像。配眼鏡時,我只聽到醫生說的散光概念,並不清楚散光的可怕。在古洞里,我終於清楚,我所看到的世界,竟然是被我的眼光變形了的世界。美則美矣,卻已失去了本真。

第四杯茶喝完,音樂響起。我去掉眼鏡閉著眼睛聆聽古洞。兩鬢沒有了眼鏡架的負擔,耳邊音樂的流淌就像卸掉腳銬的跳舞,輕盈翩然,卻一點也不張揚,也不喧鬧。彷彿置身灑滿月光的竹林,竹林深處,鳳尾竹靜靜地在溪流邊生長……

第五杯茶喝完,音樂響起。我不再打坐,放鬆兩腿,穿上鞋子,不戴眼鏡眯著眼睛聽。那些睜著眼睛看到的萬壽菊,全變成叢叢火紅的小石林,挺立在古洞里。我再戴上眼鏡,每叢石林又變成古洞暗夜裡泊灘的小船,船上亮著一盞盞漁火。

睜著眼睛看古洞,更多關注客觀世界的物質存在,而閉著眼睛,卻更關注音樂本身,關注音樂飄落心靈的精神波浪。戴上眼鏡聽音樂,總覺得有一種負累,你會有壓迫感,不能徹底放鬆,而去掉眼鏡聽音樂,卻是沒有絲毫捆綁的大放鬆,音樂會沿著你的每一根神經元躍動。

第四次喝禪茶。最後一次喝禪茶。

忽然捨不得離開。這個承載著眼淚與平靜與歡笑的古洞,飄溢著又澀又苦又香的慈恩茶味,飄逸著聖清師父對我們的層層開悟。這分明是家的感覺啊!有義工端茶倒水,派送各式點心;有音樂輕輕飄起,激蕩心神;有師父諄諄告誡,警示明心。

在這裡,我們喝過四次禪茶。古洞未變,師父未變,師兄未變,義工未變,慈悲未變,變的是心情,是漸漸趨於平靜的心,是渴望再次「回家」的留戀……

佛門是積福之地,應嚴格要求自己

2016.8.16.7:21

慈恩寺。

禪修第七天。

早課,聖清師父去買菜,聖海師領起,寂古師主持。寂古師和聖海師好像什麼都會。昨晚師父沒回來,也是他們倆人坐守解答師兄們的問題。懂就懂,不懂就不懂。謙誠,低調,和顏悅色,殷殷囑咐,像父母,像老師,更像長輩。

早課結束,他們又到般若堂陪我們跑香坐香再跑香。昨晚一宿因為事情沒睡成覺,聖海師說,打坐時他都睡著了。的確,他疲憊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七天下來,寂古師和聖海師好像都瘦了一圈。特別是聖海師,兩側臉蛋都癟下去了。大大的眼神深深凹陷,鬍子都濃密了一層。

聖海師嗓子明顯沙啞。平日誦經就他聲音最大,感染力強,圓圓的腦袋跟著木魚的節奏一仰一仰,很沉醉很投入。你要是看著他,想偷懶都做不了主。

前天晚課,我發現他竟光著腳板在大殿里轉圈。出來誦經燒元寶超度時,他還是光腳板,走得沒有一點異樣。大殿外面的路是碎石渣鋪成,他真的不墊嗎?還是他的腳有特異功能?腳下走得穩當,誦經的聲情跟大殿里相比,卻沒有絲毫變化。

聖海師嚴肅起來挺害怕。他白眼仁多一些,在古洞里打坐,我看得很明顯。他要是瞪一眼,比敲你一香板給你的心理威懾還要厲害。我的確怕與他肅然的臉對視。不過,他一笑,卻似童子一樣天真可愛。

聖海師記性好,那麼長的經文,他都背得滾瓜爛熟。嘴巴很利索,語速要多快能多快。他敲著木魚,誦著經書,跟提起麻袋倒豆子一般,嘩啦啦就倒出來滿滿一古洞,聽得人忍不住想鼓掌,想叫好,但又不敢壞了寺院的規矩,硬生生忍著,心裡卻大聲地為他歡呼。

今天是禪修最後一天。最後一次坐香,聖海師來晚了。坐香結束跑香時,他才搖搖地走進來,很疲憊很疲憊。寂古師在聖海師左肩敲了三下香板。走了一圈過來,聖海師又在寂古師左肩敲了三下香板。不知又為什麼敲?敲過之後,兩人會心一笑,跟著走進跑香的隊伍。

智渡師父終究沒能趕回來。昨晚沒回來,今天也沒能為我們圓滿開示。估計是很忙很忙。我們感到非常遺憾。

最後一次坐香,寂古師一個人,扮演了三種角色,既上香,又喊警示,又當巡視,卻一點也不忙亂,循序而進。該敲香板敲香板,該懲罰誰懲罰誰,該打幾下就是打幾下。最後一次坐香,我竟然忘記把鞋子脫下來,讓鞋尖對著鞋尖,置放於拜墊前,就給寂古師敲了一板。他敲得很輕,但我卻重重地記在心裡,保證以後不再重犯。

師父沒回來,負責解答的只有就寂古師和聖海師倆人,其他師父都在忙。寺院的師父都忙不過來了。這次禪修人太多,最後兩天陸續有人回去,可能是自己的假期不夠了,要辦一些手續,請開光法物,凈榮師也忙得團團轉。

解答問題時,所有師兄都要面對菩薩,男眾右側,女眾左側,排成幾排,行叩拜禮。儀式結束,心頭升起巨大的失落感。師兄們流連,感嘆,不忍離去。來時我原本打算禪修結束去清國寺看看,但現在忽然不想去了。今日打坐時思緒很亂,原定的計劃不停變化,最後決定不去國清寺,留在慈恩寺,再待三天,好好看看寺院的一草一木,看看寺院的星空和白雲,看看師父們常態的生活。

最後一次打坐,旁邊一個女師兄,小小年齡,坐在那裡,抓手撓腳,搖頭晃腦,屁股動來動去,兩條腿一點也不安寧,胳膊腕戴著一個玉鐲,一條念珠,撥弄來撥弄去,撞一下響一下,撞一下響一下。寂古師敲了她,過幾分鐘她又恢復成原樣。

也許是我的定力不夠,總受她影響。我歪過頭看了她三次,她還是動。寂古師肯定也看到了,他卻只是敲一下香板,還不是很重,我佛慈悲。

早課結束,去齋堂吃飯。沒去參加早課的一個女師兄,穿著寬大的花絲裙,蹋著繡花鞋,坐在第一排吃飯。相隔六排,我都能看見她的胸衣後帶。寂古師已經坐下吃飯了,想來是忍無可忍,他才起身走到佛像前行禮,大聲鄭重提醒,女眾以後進寺院不要穿裙子拖鞋,不要穿過於露體的衣服。如果不能做到,就等心理調適好後再來禪修。

看到慈恩寺微信群里想來禪修的人很多,我就寫出來提醒一下,希望前來參加禪修的女師兄自帶寬鬆的長衣長褲。這是為自己積福。古洞陰涼,極易受風寒,禪修七天自己不注意,讓身體虧損,生出業障,那就不如不來。

找回信仰

2016.8.16.20:32

慈恩寺。

禪修第七天。

聖等師陪我們誦了七天《地藏經》。每天讀一遍。

開始時速度極快。從沒有接觸過佛經的我根本跟不上。每個字的音一滑就過去了,連眨一眼的功夫都沒有,更不用說分神去想。讀幾頁就找不到段落,再讀幾頁又找不到字句。整部經讀下來,彷彿吞了東西卻又無法掏出的噎。

第一次讀完《地藏經》,很多師兄沒見過這種場景,都驚嘆得不得了。我更是驚奇。厚厚一本書,一口氣讀完,我沒聽出來一處錯誤。雖然後來聖等師說,他也會讀錯。所以,最後要讀補闕真言,彌補自己的過錯。

第一遍讀完,對《地藏經》的經文沒有一點印象。讀第二遍時,就看到經書的大致行文思路。讀第三遍,覺知到經文的部分字句的涵義。第四遍過後,能讀出三四個故事來。第五遍,讀出了故事的具體內容。第六遍,讀出了故事的意義。第七遍,讀著經文,一直在想受戒的事。

聖等師自始至終都在領讀。

他應該是目前寺院個頭最高的出家師。筆直,挺拔,白白凈凈,站在那裡,就像北方路邊慣見的迎風聳立的白楊。

他來自於雲南,口音也帶有明顯的方言。據他說,也不是家鄉的話了。他讀經速度極快,說話卻是極慢。他知道自己普通話說不好,怕別人聽不清,有意把語速慢下來。

他告訴我們,佛經博大精深,他出家一年多,最多學到幼兒園水平。聖等師和寺院其他師父一樣謙恭。

他很耐心地跟我談受戒的事情。我昨天讀經時,心開始鬆動,今晚做晚課時,心又大動,問寂古師,他卻說明天法會受的是八關齋戒。像我們,要先皈依受戒,慢慢做起。明天法會沒有皈依的安排。

回房間冷靜下來,心又開始動搖。如果這次沒有受戒,下次來還不知會到何時。陝西離天台山,畢竟挺遠,不是說走就走,能來就來的。先開車到機場,一個小時,飛機到溫州,大約三個小時,再打的到高鐵站,一個多小時,再坐高鐵半個小時到溫嶺朋友處,朋友開車再走兩個多小時,才能到達慈恩寺。

這樣一想,來一趟也還真是不易。

慈恩寺在山裡,住進來,我卻沒有了山的感覺。日日在寺院,要求夜裡九點入睡,早晨三點半起床,我能起早,卻不能睡早。每天都有要寫的話,不寫完就無法安眠。所有的事情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讓我有一種用文字記錄的衝動。

聖等師說,受戒是好事。對誰都好。受了戒,你才能嚴格按照要求去做,規範你的行為,時時提醒你做事做人的原則。而不是,你覺得能戒住了才來受。

他說得很對。沒有信仰,人就會放縱自己。如果進入佛門,給自己一個框架,框住你紛亂的念頭,拉你回到本心,回到正軌,就能成萬眾敬仰跪拜的佛。

我再明明自己的心吧!

智渡師父晚飯時終於回來了。心大歡喜。晚課師父一直陪著我們。直到晚課開始我才發現,禪修雖然結束了,但大多數師兄還是沒走。估計都在等瞻禮明天的盂蘭盆法會。晚上,陸續新來了十幾位前來參加盂蘭盆法會的信眾。。

阿彌陀佛。晚安。

捨不得走

2016.8.17.14:21

慈恩寺。

禪修結束。留下來,參加盂蘭盆法會。

早課時,有七個人(五女兩男)受八關齋戒。早課也顯得更加隆重。

我不懂八關齋戒的意義。智渡師父說,只有受五戒的人才能受八關齋戒。

他們跪在佛像前,接受智渡師父的告誡。

智渡師父在上面問詢,他們在下面表決心。八條戒律一條一條問詢,智渡師父問得很嚴肅,他們回答得很堅定。

兩邊的師父和男眾女眾為他們做見證。

能做到嗎?

後來才知道也就一天一夜的時間。從受戒起到明天早餐前,只能喝白開水。這一點我也能做到。

可是,我沒受五戒就不能受八關齋戒。看著他們的真誠與堅定,我的心開始凝聚,凝聚到皈依的事情上。

昨晚被打上死結的想法又解脫開來,一波又一波,電流一般衝擊我的心。

皈依吧,受戒吧,讓佛監督我吧。我這一生業障太多,該用佛門的清規戒律約束自己的行為,指正心的軌跡。

禪修這段時間,我走進慈恩寺,近距離接觸到佛,雖然學到的只是一點點,但也打破了我慣常對佛教的認識。

單位有一部分人信佛,其他同事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們,彷彿信佛就不是正道之人,不務正業。如果出家,就是逃避社會責任的表現。我多多少少也受到他們的影響。

這次禪修修正了我對佛教的錯誤認識。佛是徹悟宇宙人生真實相的覺悟者。他會教人向善,做善事,積福報。今天的盂蘭盆法會,就是教導人們要理解父母,體諒父母,感恩父母。講的道理跟儒家的孝道思想如出一轍。對於胎兒的成長規律的認識就像是用B超做出來一般。

法會很隆重。買了很多水果點心,還有兩束含苞待放的百合。擺了滿滿的五大盆。義工疊滿十幾箱元寶,也擺上大雄寶殿。聖等師帶我們先讀《父母恩重難報經》三遍,再讀《盂蘭盆經》七遍。智渡師父為來自全國各地的祈福者做法,一遍又一遍,手印我看不懂,但能感受到他普渡眾生的虔誠。

我們跟著一遍一遍誦經,一次又一次叩拜,內心受到很大的震撼。第一次喝禪茶師兄們哭得很傷心。這次,師父卻說沒聽到哭泣聲,感到有些奇怪。畢竟在大殿上,我們得忍著。聖等師解釋說,是他讀得不夠感人吧。我感覺應該是經書印著繁體字的原因,很多字不認識,都集中心思在猜字了。

午齋時,智渡師父講了很多關於感恩父母的道理。我坐在下面聽,心裡卻不斷在想,他的大腦到底裝了多少故事呢?每次用齋他都講啊講啊,沒一個重複的。每個故事都與他的話題緊密相關。

沒有人敢動筷子,都靜靜地聽師父講。他聲量不是很大,似涓涓細流,潺潺流過你的心田,貧瘠皸裂的干坼,漸漸濕潤融合,又像是僵硬日久的身體慢慢被揉化被打通。

師父吃饅頭,他先掰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在碟子里,然後夾一塊到粥碗中蘸一下,再送進嘴裡咀嚼。那一把白透的鬍鬚跟著上上下下,分明有著他教我們做慈恩操時起起落落的節奏感。

不管吃完什麼飯,寂古師或是聖海師或是其他師父,就會給師父碗里倒些開水,智渡師父端起飯碗搖兩圈,再用筷子攪一攪,送到嘴邊喝下去,然後放下碗筷離開齋堂。

看到師父這樣,我也不敢剩飯,不敢撒飯了。每次都要吃完,偶爾掉下去的一粒米飯,一片菜葉都要用筷子夾進碗里。

到寺院九天了。喝的粥裡面加的內容幾乎天天不同。有核桃仁、枸杞、花生米、紅薯、芋頭、桂圓等,還有些我不認識的中藥材,都是師父精心開的配方,營養價值很高。每頓午飯都炒有五個菜,吃完還會發時鮮的水果。

聖清師父說,寺院的菜沒有味精,放點油加些鹽,不加其它任何佐料,最多是醬油。我也感覺到了。的確比酒店的菜少了很多味道,但我卻吃著很舒服。我天生就是該吃素的人。

今晚是七月十五,天上的月亮很圓很亮,開了一天法會的寺院終於安靜下來。怕睡不著翻來覆去影響其他師兄,我獨自一人坐在院子里乘涼。前幾日見到的星星沒有了。只有一輪高懸的明月,靜靜地俯視著遠離塵煙的寺院。歇息的鐘聲響過之後,香板循著宿舍一陣敲,寺院的一排燈陸續熄滅。

估計師父們都安歇了,滿院子的秋蟲唧唧唧地鳴叫。他們即使在夢裡也不會聽到。還有几絲柔弱的蟬鳴,也是跟我一樣在失眠吧。

此刻,已經夜裡十點四十了,月亮一會兒鑽進雲層,一會兒又穿梭出來。距離月亮稍遠的,是一團一團的散漫的白雲,最近處的卻是黑影,且透著几絲淡紅的光。不遠處的一帶山樑黑楞楞的,寺院躺進去,像枕著母親的臂彎,沉沉地睡著了。我也該去歇息了。

明天就要離開了。我的家一般的慈恩寺,真是捨不得了呀。如果再住下去,說不定就永遠不想走了。

阿彌陀佛。晚安!

生起強烈的皈依之心

2016.8.18.10:08

慈恩寺。

禪修結束第二天。

最後一天上早課。聽到香板響起來,三點半不到。我迅速起床,穿衣洗漱,走出房門,向大殿走去。月亮不見了,滿天的星星。頭頂有一個明顯的北斗七星圖。蟲兒依然在鳴叫,不知是一宿沒睡,還是另外一些已經睡醒的秋蟲。

遠遠就能聽到寂古師在鐘鼓樓的誦經聲。他的聲音穿透力很強,他會慢慢打開聲腔,徐徐發聲,漸開漸大,但又能及時收住,不會讓其發展到聲嘶力竭的程度。他懂得收放自如的度。不管寂古師幹什麼事,我都會有這種感覺。

聖海師就不同。他的聲音爆發力很強,持久性強。身體好像是一座能量庫,儲蓄著,積攢著,隨時等待發力。但他消耗盡時,就會特別疲憊。

伴著誦經聲,是渾厚悠揚的鐘聲,在寺院上空回蕩,清澈得像不染纖塵的山潭,直入靈魂,拂平心紋。

拐到客堂處,溫度驟然降低,古洞的涼氣迎面而來。正午時,這種感覺特別明顯。從宿舍過來,到處是燥熱的空氣,一走到此處,巨大的涼氣繞著你的雙腿往上揚,竄到頭頂,一瞬間心就靜下來。

抬頭一看,我就看到寂古師的側影。他坐在二樓敲鼓的地方,背朝客堂。誦經聲更加清晰。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在此誦經的側影。

他是要每天敲鼓嗎?

經常是早課開始,他才趕往大殿。

昨天晚課,盂蘭盆節,要燒掉十幾箱元寶,超度亡靈,智渡師父吩咐他去。燒的時間比往日長很多。平日只有一箱,今天還有那些供奉的一大疊牌位。他站在焚香爐旁邊,時而往進倒元寶,時而放牌位,時而用木板挑挑沒有燒透的灰。

凈榮師也一直在幫著倒。他很少說話,但眼裡有活,走到哪兒干到哪兒。

參加早課的人明顯減少。誦經聲也沒前幾日洪亮。寂古師也一樣。

早齋過後,距離舉行皈依及求法儀式還有兩個小時。我決定去山上再朝禮老慈公。

走到塔院,兩位出家師端著水果,提著飯盒,不知是給誰帶。他們很快便關了門,塔院頓時靜寂起來。

我走進殿里,心有點發慌。對著慈公像行叩拜禮。昨天,聖海師教會了我怎樣叩拜。他很有耐心,一次次示範,分解動作,慢回放,我看清楚了,但是做的過程中又有幾個細節出現錯誤。起身的手勢、手腿動作的先後順序,他都一一給我指正,再次示範。

我現在終於能流暢正確地行叩拜禮了。

我一一叩拜。

到慈公肉身舍利門口,門緊鎖著,我就著石階叩了三個響頭。我給老慈公說,我皈依佛門,渴望能消掉自己累積的業障,修得一顆菩提心。

從塔院下來,遇到聖等師。他應該是這次禪修跟師兄們交流最多的一個師父。耐心地答問,誠懇地解說,沒有絲毫保留。誰要加微信,他都不拒絕。我從他的談話里捕捉到佛門弟子一些修行的具體細節。

前幾日看到微信群里有師兄提到的龍王洞,也想去看看。但自己一個人不敢去。遇到聖等師,就請求他給我當嚮導。他爽快地答應了。

走進龍王洞,裡面沒有燈光,必須打開手電筒。開始以為只有幾步遠,沒想到裡面挺長的。七拐八繞,走了一程後,忽然看到一線亮光,接著便出現一個半圓形的洞口。洞口稍高一些,須得仰頭才見。聖等師在拍照,我也跟著拍。他說,你看,是不是裡面有一朵蓮花,手機動一動,它還會跟著動。我定睛一看,的確是有。不過,我看到的是白色,他看到的是綠色。他說,有時還會是紅色。我覺著應該是光線的強弱引起的視覺變化。

返回時,發現兩邊洞壁上還有洞口,走進去,又看到另一個洞。聖等師說,這裡面洞很多,洞套著洞,洞連著洞,洞上有洞,洞下還有洞。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現象。遠處看,明明是一座山,裡面卻到處是洞。如果是天然的,這裡的遠古時代恐怕是海洋吧。怎麼看,都像是水流浪擊積年累月形成的海底地貌。但聖等師說,都是人工洞。多少年來,這裡的山民挖石頭建房子修路,挖著挖著就挖出洞來了。

聖等師帶我看了那口潭。潭不是很大,積聚的水碧藍碧藍。也不知是怎樣聚起來的,但能聽到滴答滴答的水聲。看來,長年下去,滴水就不只是能穿石了呀!

阿彌陀佛!

皈依受五戒

2016.8.18.15:19

慈恩寺。

禪修結束。皈依受戒。

活著,活著,就活出了奇蹟。我竟然心底坦然毫無負擔地皈依受五戒。

原本定於九點左右的儀式推到午齋後。智渡師父在開會,政府來人談寺院建設事宜。

吃過午飯,師父一刻也沒停,就跟我們到大殿。

凈榮師,凈海師,他們兩人陪著。還有一位個子低低的師父,穿著海青服,要受菩薩戒。估計他也是剛來不久。聖海師跟著忙了一會兒,離開了。其他師父可能都歇息去了。

單純皈依受戒的只有我一個,其他人都是求本尊法。有位師兄幫我查了,說不是我的本尊。

師父領著念「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兩足尊;皈依法離欲尊,皈依僧眾中尊」,「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三遍,邊搖鈴邊念。我們跟著念三遍。其實,念了這麼多天,有些字句的意思我還是不明白。不過,禪修期間,就這些話我記牢了。以後慢慢參透吧。

師父問:不殺生,能持否?眾齊聲答:能。

師父問:不偷盜,能持否?眾齊聲答:能。

師父問:不邪淫,能持否?眾齊聲答:能。

師父問:不妄語,能持否?眾齊聲答:能。

師父問:不飲酒毒品,能持否?眾齊聲答:能。

自此後,我已正式入佛門。智渡師父是我的皈依師父。慈恩寺是我學佛的啟蒙地。

自此後,我須得謹持五戒,修自己慈悲的佛心。

佛殿莊嚴,佛前承諾不是兒戲。一言九鼎,既皈依,就得謹守佛門的清規戒律,否則,會遭到報應。

皈依結束,我離開大殿。留下的人都是求本尊法。一個是施財菩薩,一個是善財菩薩。我覺得就像平日買書。需要什麼書,你得去書店,看中後買回家細細品讀。佛法不能這麼隨便。你得在佛堂里請,師父一個一個傳,傳什麼呢?可能是修法的具體做法吧。我不知這樣理解,對,還是不對?

離開大殿,回到宿舍,整理行李,等朋友五點來接。寫了一章日記,時間尚早。我便去隨喜師父,跟師父辭別。他住在二樓,小小房間坐滿了師兄。

師父給我講新國學,提到十個字:仁義禮智信,忠孝慚愧勇。他說,修國學就要修到這些,平日要給學生多講。智渡師父是一個有開拓精神的出家和尚。他不搞歪魔妖道,誠心傳揚佛法。目前,寺院的規劃建設就是以弘揚佛法為主旨。智渡師父自己會雕刻。大殿右側的天冠菩薩像就是他刻的。

我也相信,一個懂雕刻佛像的師父,肯定能把寺院建設出獨特的文化內涵。

還沒覺著,快五點了。朋友發簡訊,車已經到門口了,讓我下來。

告別師父,告別生活過十天的慈恩寺,我坐著車離開。

萬分的不舍啊!我一路都在給朋友講寺院禪修的生活。講得他們也跟著感嘆了:的確跟一般的寺院不同!

說浙江的寺院特別多,很多都以做法為名,行斂財之道。

晚上在溫嶺路橋區吃飯。很多菜,我忽然吃不下去。朋友盛情,不得不吃。多少吃了一些,油膩得卻直反胃。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路燈刺眼,攤販吵鬧,很是煩躁。

回想十天的禪修生活,卻跟夢裡一般。與世隔絕的狀態,可能就是我前世修到的願景。

願,我還能來!

十日古洞禪修之旅結束後,對於眼前呈現的世界,我時常感到有些許恍惚,人的意識和感官是如此善變、經不起推敲。

經云:一切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法無處不在、卻令人難以捉摸,其微妙的滋味,我淺嘗輒止後又欲罷不能……歲月如歌,人生像一把木吉他,再微妙動聽也終有弦斷曲終的那天,若不趁早把握當下, 豈還指望來世再修?

一陣手機鈴聲倏地敲碎了夜的寂靜,耳邊傳來家人的惦念,渴望塵埃落定的心兒又拉扯起來,這親情似海,淹沒了我,也是常情罷,我安慰自己。

今夜,註定無眠……

——圖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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