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政治的意義-對民主,平權與自由平等的理性批判
...恰巧某個偉大人物在一定時間出現於某一國家,這當然純粹是一種偶然現象。但是,如果我們把這個人去掉,那時就會需要有另外一個人來代替他,並且這個代替者是會出現的,不論好一些或差一些,但是最終總是會出現的。恰巧拿破崙這個科西嘉人做了被本身的戰爭弄得精疲力竭的法蘭西共和國所需要的軍事獨裁者,這是個偶然現象。但是,假如沒有拿破崙這個人,他的角色就會由另一個人來扮演...
——《致瓦?博爾吉烏斯》
這是恩格斯在1894年寫下的一封信中的片段。我們都在高中時代學過一個讓我們非常痛苦的哲學概念-馬克思主義哲學。我們一直都似乎能背下來它的含義-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卻始終不能解釋它到底表達的是什麼意思。直到今天,我才開始真正開始體會到這句話和它的作者恩格斯的良苦用心。從前我也疑惑於為何卡爾?馬克思,作為西方國家避之不及的共產主義的理論奠基人,為何會被評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在觀看了2016年近乎撕裂的美國大選後,我才終於理解這位先哲寫下《資本論》的良苦用心與這本著作後面的累累白骨。
——前言
(一)
什麼是「政治」。
當我們這樣的年輕學生聽到「政治」這個詞語時,從來也不會感到有陌生感。因為這個東西簡直太耳熟能詳,它充斥著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也許去北京坐個計程車,司機師傅也能和你侃政治侃個天昏地暗;出去湊個飯局,酒過三巡,也許大家都會群情激揚,針砭時弊,指點江山。但是當我們被問到「政治」是什麼的時候,究竟會怎樣回答?
「政治就是當官」,「政治就是投票選舉」「政治就是民主自由」,這些都是我們最常聽到也最常這樣理解的答案。但在我看來,它們都不是政治。
如果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也許首先應該思考何為「政治的目的」。因為無論「當官」「投票」「選舉」「民主自由」,它們都是實現政治生活的工具而並非政治的目的。在我看來政治的最核心的內容就是「利益的分配與矛盾的協調」。
作為一個法學學生,我更想從法學的角度來推導這個結論。首先,法律是什麼?法律不是簡單的寫在紙上的條文讓人讀著玩的。法律的本質是統治集團將政治意志書面化的工具。而法律中最根本的就是憲法。那麼什麼是憲法呢?
「為了減少個人在安全保障與公共事務上的花費與投入,國民在契約精神的基礎上讓渡一部分個人的權力於一個統一強大的機構,形成一個執行公共意志與公權力的國家機器,以此為中心形成的共同體即為國家。而作為弱小的個人,為了限制擁有強大的國家機器無限度地使用權力與侵犯個人的權利,國民制定出的一個用於規範國家與社會形態並限制公權力的制度框架是為憲法。」這是非常教科書式的定義,越過這些教條,「憲法」的真正意義又在於什麼地方?
在違憲審查的程序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方法論叫作「利益的比較衡量」,也就是說在兩相矛盾的利益主體之間,取其害最小,其利最大的一方。從這一點就可以推斷憲法的核心理念是「利益的平衡與矛盾的調和」。那麼平衡的是什麼利益,調和的是什麼矛盾呢?
這就是剛才提到的「統治集團」與「被統治集團」的利益與矛盾。憲法真正的意義就在於「少數的統治集團」與「大多數的被統治集團」之間,為了形成共同體,而達成的妥協。這種妥協就記在那一行一行的文字里,寫在一頁一頁的白紙之間。這也就是為什麼圍繞著一條短短的法律條文中幾個字的更改,政客們幾乎是你死我活般的唇槍舌戰,魚死網破之時便拔刀相向,甚至走向政治暗殺與國家內戰。因為修改法律,改變的不是那短短几行文字,改變的是在白紙黑字背後所翻滾的不可盡數的利益。
因此「政治」,借用康德的一句話的邏輯來講「政治就是政治生活的全部目的」。
(二)
現在有不少傾向於自由主義的年輕人很喜歡談這幾個詞「民主」、「平權」、「自由」。追求它們是正確並且不可否認的,同時這也是人類社會將一直探索並追求的終極目標。
但是聯繫到剛才所提到的「政治的意義」,如果片面追逐「民主」「平權」「自由」,並且以它們的名義,忽視客觀的規律,掩蓋實質的被需求的利益分配,這種行為不僅是本末倒置,甚至將對社會產生不可彌補的危害。
原因是什麼?
「民主」它是並且只是一種「統治的手段而非目的」。在這一點上,「民主」和「獨裁」並沒有性質上的差異。它們都為政治,也就是為利益分配與矛盾協調而服務。它們的區別在於,當利益不可調和時,「獨裁」體制下,矛盾與衝突將以暴力革命的方式發泄出來,而「民主」體制下,矛盾會以選票和政府更迭的方式表達出來。
但不是每一個國家都有建立民主體制的條件,或者說時機還未成熟。民主的弊端,就像我們已經看到的很多例子一樣,它並不比「威權」高尚多少。(相對於「獨裁」,我更想用「威權」來和民主相對。)因為不管是民主體制下的政客還是「威權」體制下的政客,其根本的政治目的並不會變化,他們同樣需要做的就是利益的分配與矛盾的協調。而這種從來不曾消滅過的利益交換,在「民主體制」下,化為了「一張張文明的選票」。
一眾西方國家在民主的體制下確實做到了富裕繁榮,但是,中國自漢唐以來所推行的「威權體制」仍然也使中國有過幾百年的盛世王朝。這裡的共通之處就在於,體制能否適應當前的社會經濟基礎。如果單純鼓吹「民主」而不顧及教育與經濟現狀,其危害甚至遠大於「威權」。因為「民主」從來就不是阻絕「獨裁」的有效手段,甚至民主可能成為孕育獨裁的溫床。最直接的例子便是納粹黨以民主選舉的方式取得德國的政權,再以激起德國國民的強烈民族主義的方式,強行修憲將德國「合法」變為警察國家。也就是說憲法對國民個人沒有忠誠於憲法這樣的規制機制下,一個完全不尊重憲法精神的個人可以利用憲法賦予的民主權利,以一定方式煽動「民意」,獲取修憲的權利,最終對民主權利實行逆壓制。可見「獨裁」與「民主」只有一步之遙,不切實際的「民主自由」只會造成主流意見的過於強大使得少部分人的自由受到壓迫,即為「多數人的暴力」(多數的強制)。
「不是希特勒選擇了德國,而是德國人民選擇了元首。」
(三)
那麼為了防止「多數人的暴力」,讓少部分群體也可以發出聲音並獲取政治權利與地位,這就是現在也經常聽到的一個詞「平權」。「平權」本身擁有非常積極的意義。利用以非選舉而是人才選拔所產生的司法機關,對抗以民意為基礎選舉產生的政府,從而實現對少數人利益的保護,這也非常符合政治的目的,即利益的平衡與矛盾的調和。
但是由於現在的平權逐漸脫離司法手段,而是以近乎民粹的政治手段強推「平權主義」,本應該屬於少數人的話語權現在反而擴大為多數人的暴力的時候,這不僅使得政治的平衡被打破,更使得政客們可以利用平權的口實去迴避甚至掩蓋社會中更重要的問題,諸如階級之間的矛盾與貧富的分化。而更危險的是,與「多數人的暴力」相反,為了「少數人」的利益而形成的對「多數人」的意見壓制,其極端表現便是「寡頭政治」甚至「獨裁」(個人強制)。
有一點需要明確的,那就是真正推動社會前進的齒輪,創造最基本物質財富的正是那些被政客們,還有自詡精英的人們所刻意掩蓋的被剝削的勞工與農民。年輕而又驕傲的「精英學生」們,當然也不屑於談論有關工人與農民的議題,因為它們看起來並沒有那麼「酷」。
(四)
如果川普這一次沒有參選美國總統,希拉里和她的民主黨就會順利「登基」嗎?
首先川普能夠勝利,在美國如此多的團體,族群甚至精英利益集團反對他的局面下能夠勝選,這就意味著在這個時間這個節點下的美國社會,他的競選政策所滿足的社會階層的訴求的力量超出了前者。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看,川普作為一個個人的勝選這確實是一種偶然。但是作為他所代表的利益階層的勝利卻是必然。這也就是我們曾經無數次學到過的:創造歷史的是人民群眾而非英雄。
退一萬步講,有那麼大一批憤怒的勞工和農民,他們要工作他們要土地,這個客觀需求也並不會因為川普的敗選而消失。
但是也許有一些人也會提出,會不會是許多小插曲,比如維基解密在關鍵時刻的助攻,FBI在最後關頭倒戈等影響了這次選舉的結果。我認為應該關注的不是發生這些事件對選舉結果產生了什麼影響,而是為什麼這些事件會發生?製造這些事件的是「人」,既然是人,那麼作為個體必然也有屬於自己的階層或者更準確地說,身份認知(Identity)。個體與個體所屬的階層或者身份認知所屬的群體是不可分割的,所有的個體事件必然也受當前時代的經濟基礎與社會認知這一客觀的整體所主導。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物質決定意識,部分取決於整體。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很像1945年的秋天,那個金戈鐵馬的中國。代表中國不同階級利益的兩大政黨劍拔弩張。我們如果把時間軸切開來看,也會發現,在某個時間節點上,國民黨情報機關或者軍隊總是會在關鍵時刻發生非常微小的失誤,而當把歷史長河中這一個個不起眼的失誤串連起來時,就可以看到一個政權衰亡的軌跡。禍起於微。中國的階級矛盾最終走向了內戰的鐵甲洪流,而美國,用選票向世界「文明」地宣告了社會的大分裂。
(五)
最重要的還有一點。也是人類社會一直孜孜不倦所思考,所守護的權利——自由與平等。這一項偉大的權利書寫在《人權宣言》,《獨立宣言》,和所有象徵文明的宣言與法案上。關於這個命題,有太多的著作去論述;更有無數的先賢為了這一崇高的理想而獻出生命。自由與平等,這是人類永恆追求的理想。
但是自由如果只是所謂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平等只是「我們必須一模一樣」,那麼也就不需要那麼多的智者去探尋這項真理了。
如當下的美國,當主張自由與民主的一派人發現民主選舉的總統不是自己所傾向的人的時候,就拒絕接受「民主的結果」。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更是映襯了那句話「民主」與「民粹」只有一步之遙。他們視暴力抗議為「自由」,並以自由的名義阻止另一派的發出聲音的時候;他們視自身為守護「平等」的「精英」,並以此去批判另一派的人的時候,這樣的自由平等就淪為「形式的自由與平等」。這個時候,自由民主反而變成了族群與派系傾軋的工具。
(六)
《舊制度與大革命》中論述的法國大革命中一個最有趣的現象就是:大革命所意圖摧毀的一切,社會等級、對領主承擔的稅務、強大的封建中央政府以及中央集權制度,都並沒有隨著革命而消失,相反這些舊制度都完整地從舊政權中殘留了下來,而後披上新的外衣,悄無聲息地在大革命後的新政府中被確立起來。
象徵等級的舊貴族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新興的等級制政府官僚集團;稅金並沒有消失,只是徵稅權從領主手上移交給了中央政府;大部分象徵等級秩序的特權被取消了,人們的政治地位平等了,然而單一扁平化的社會中,政府與國民之間沒有了中間團體以及貴族的分權,中央集權反而被空前強化。
「新階級贏得了革命,舊制度贏得了國家。」
(七)
為何出現這樣的狀況?
這又回到了我們最開始所說的「政治的意義」。不論使用何種統治形式(政治體制),民主抑或是威權,貴族政治抑或是官僚政治,其核心內容——對利益的分配與矛盾的協調這一點並不會隨著方式的變化而改變。
因此無論何種統治形式,它不該也不能成為任何國家或者黨派拿來批判另一國或另一黨的工具。相反,國家治理都應當回歸政治的本質,即將目光放在如何追求利益的平衡與矛盾的消解,如何達成國家整體經濟的提高及保障國民個人的安全與幸福,也就是中國的那句老話,人民的安居樂業,不拘泥於形式而做到這一點才是應當追求的政治的意義。
(結尾)
在新聞里,當我看見連希拉里這樣的人,最終也可能作為一個無用的棋子被她所在的階級,或者說團體,拋棄時,才感覺到作為個體在階級面前的弱小。
我們當然很難理解為何有一群人願意拋灑上百億美金去爭取一份年薪四十萬美元的工作;當然,也許他們也不能理解為何在這個世界上會有誕生於三元錢一杯的愛情。
這個世界上總是大人物與精英們被關注著,被追捧著。他們衣著華麗,舉止優雅。但殊不知,不關注實際的空談和理想主義,都只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當他們不再把自己紮根於人民,並開始俯視那些辛勤勞作於大地上的人們時,他們也給自己挖開了墳墓。因為歷史不止一次告誡過,無論何地,無論何時,小人物都並不代表著默默無聞。就像被壓榨的工人們、被奪去土地的農民們,他們會在適當的時候,用選票,或者槍杆子,告訴精英和大人物們切不可趾高氣揚,孤芳自賞。
最後想用一句非常喜歡的台詞來結束。來自《北平無戰事》里方孟敖引用的《堂吉柯德》的一段話:「我的豐功偉績,值得澆鑄於青銅器上,銘刻於大理石上,鐫於木板上,永世長存。當我的事迹在世上流傳之時,幸福之時代和幸福之世紀亦即到來。」
段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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