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選擇器（更新時間 2016.11.4）

（一）

又一次被房東趕出來了，這是今年第三次了。

我所處的這片區域的房價這季度已經翻了一翻了，租金也水漲船高。以致於我的房東也打算把房子裝修一番好租個高價，所以我只好從這個擠了15個人的群租房搬了出去。

我不求住得舒適，但求隱蔽。

因為我有一台機器，可以看見當初不同選擇的，我的人生。我不能讓別人知道。

但現在政府管得越來越嚴，找到一間不需要身份登記的住所很難。

提著大包行李跟著黑中介逛了一整天，我最終來到了這裡。

這是一間典型的群租房，坐落在市區的城中村。雖然逼仄的木隔板間散發著一股霉味，窄得只能容下一個人側著穿過的走廊晾滿了花花綠綠的男女內褲，但已經是眼下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

一樓，有獨立的院子。

我對中介點了點頭，示意就是這裡了，然後他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房東不久後趕來，同對待其他租客一樣，房東對我露出鄙夷的神情。不過在我全款付了一年的租金後，他立馬換上一臉媚笑，查驗身份證的事情也被我以，「丟了，還在辦理」的借口和另加的300塊錢搪塞了過去。

我知道，這間出租屋可能根本不會存在一年的時間，附近都在拆遷，這明顯是一間違章建築。房東其實也並不關心我的身份，但好在他只要錢，我也不缺錢，這就省去了很多麻煩。

房東收完錢後詢問我還需要些什麼，我環顧四周，示意他將門口的木桌搬進屋子裡去。一旁地中介連忙去搭手，和房東一起搬動那張發霉的木桌，邊搬邊讓我給他介紹生意，畢竟這種群租房裡，像我這麼爽快的房客不多了。

擺好的木桌不大不小，嵌在床尾，看上去放那台機器剛好合適。

一人給了100塊辛苦費，我將二人打發走。好幾天沒開工了，得省著點。不過這兩人做廉租生意，並不嫌棄，欣然收下。

「哥，有生意記得照顧一下小弟。」中介邊說邊推門離開。

「好嘞。」我說，然後拿出手機，刪掉了他的微信。看來過幾天得換個號了。

（二）

我把編織袋丟在地上，拉開拉鏈，塞得滿當的衣服瞬間溢了出來。

用手從編織袋裡掏出一個衣服包裹的球狀物體，機器就在裡面。

從外表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老舊電視機，一尺見方，塑料外殼上的散熱孔積滿了灰塵，玻璃的屏幕拱出一個弧面。這個看上去只值20塊錢的機器，卻是我的無價之寶。

調試好機器花了我半小時的時間，說是調試，其實就是插上了電，用衣架搭個簡易天線，然後…拍打。對，就是拍打。這路數，簡直跟修舊電視一模一樣。

我起身將門反鎖，然後按下了電源按鈕。一陣雪花屏閃過，屏幕上出現了圖案。

棕黑色的輪廓依稀顯出人影來，模模糊糊認出，有一人坐在床邊看著電視。

這場景我見了無數次了，那個人是我。

機器年久失修，遙控器也不知道哪裡去了，只剩下機殼邊緣的一排按鍵和一個旋鈕。

按鍵從上至下是0到5這六個數字、快進和快退。下方的旋鈕則負責調整音量，中間嵌著一個圓形ok鍵。

太久沒使用機器了，我要試驗一下。

我拿出了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畫面中的我也拿出一支煙，頻道0是現實中的「我」。

我接著按下了頻道1的按鈕。畫面中的「我」拆開了一條口香糖，嚼了起來。

功能正常，試試頻道2。

畫面切換，「我」點了一支煙，把它架在了煙灰缸上，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靜靜地看著煙頭的火光燃燒著，直至殆盡。

這也太煽情了，看下一個吧。

畫面切到頻道3，我拿起了那根香煙，慢慢靠近嘴巴。

這劇情一樣啊，我想。

突然，就在香煙要接近嘴巴的時候，我反轉手腕，用嘴對著煙屁股吸了起來。

還不如煽情，這個二逼，我罵道，連忙換下一個頻道。

頻道4中的「我」正在拿煙頭在胳膊上燙著煙疤。

空氣中似乎瞬間瀰漫了的烤肉焦味，我一陣乾嘔，按下了頻道5的按鈕。

畫面通紅，一片火海。

然後屏幕布滿了雪花。

如你所見，這五個頻道呈現著我的人生的每個選擇的另外五種可能和結果。

這個實驗我做過很多次了，同樣的事情，結果隨機，但從1到5，結果大體是從好到壞的。

而如果你經常看前幾個頻道的話，你會發現，生活中的大部分選擇，是不會對人生有太重要的影響的，你買什麼衣服，吃什麼飯，看什麼電影，甚至認識什麼樣的人，無論隨機出什麼無厘頭的結果，最終都回歸到差不多的生活之中，在兩三天後歸於一致。

而頻道5，則總是災難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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