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
1
剛變成一隻鬼時,二狗是很開心的。他沒想到人死了真的能變成鬼,居然真的能飄起來。「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了,」二狗想到,「去他媽的學校。早知道我早點跳下來,還能讓沒能畢業的學長們保個研了。」
二狗是晚上翻牆出去包夜的時候摔下來的。正好學校前段時間翻修了場地,宿舍樓下的泥巴地變成水泥的了。二狗也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失手,宿舍的牆就差被二狗翻出腳印了。可能是今天下午打了三次飛機,頭昏眼花的。「終日打雁終於被雁啄了眼,媽的。」
二狗飄在半空中看著他只住了不到一年的宿舍,居然感到一絲惆悵。
「監獄。」二狗評價道。
無論如何,二狗還是挺開心的。
2
二狗盲飄了一陣,他在天空中獨自傻逼 : 一會擺成個「大」字,一會擺成個「一」字。
「應該是『太』字。」 二狗表示不服。
現在也不知道到哪了,二狗決定下去看看。他深吸了一口氣,居然就慢慢沉下去了,彷彿一切都是無師自通的。下面是一家燈光昏暗的醫院,幾個值班護士翹著二郎腿在扯犢子:上午的病人是個來割包皮的害羞小男生啊,長得白白凈凈的還挺帥,下午的病人的胸一看就隆過啊,她男朋友長得看上去就挺有錢的樣兒啊。二狗在旁邊聽了會,看著她們嗑了一地的瓜子皮,搖搖頭,這很莆田。二狗決定再去別處飄飄。他從護士堆中穿過,感覺倍兒爽。「阿嚏~~~好冷。」一個護士說到。
二狗大概來到了住院部,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從窗戶大大方方的溜了進去,看到病床上躺著一位小姑娘。快到午夜了,病房裡沒開燈,溫和的月光正好映在她臉上,那是一張安靜、白凈的臉,長長的睫毛彷彿在告訴別人她很溫柔。看到她,一向討厭語文課的二狗居然想起了眉清目秀這個詞。
小姑娘把床上的兩個枕頭立了起來,這樣方便她倚著玩手機。二狗第一次感覺做鬼也並不那麼好,他湊過去看姑娘這麼晚了還沒睡覺是在幹嘛。
「在刷微博呀。」二狗自言自語道。
「誰?」小姑娘被嚇的裹緊了被子。被子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又把頭探了出來。
二狗又驚又羞:「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如果可以,二狗現在已經紅了臉,他只感覺他的臉在發燙。
小姑娘好奇的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瞅了瞅:「什麼鬼?」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鬼,大概是普通鬼吧。哦,我是個新鬼,你能聽到我說話呀。」
「可以呀。」
「你不害怕嗎?」
「有什麼可怕的,我也快死了。馬上也要變成鬼了。」
「是嗎,你得了很重的病嗎?那你可以陪我啦,我死了才發現世界上好像就我一隻鬼誒。」
「啊,不是吧。居然沒有鬼滿為患嗎。」
「是啊,我之前也以為這樣,世界上死了這麼多人,我還以為死了之後會鬼挨著鬼,飄都飄不動。」
「我在微博上看的,有人說,靈魂是一種磁場,只有兩個人磁通量相等,才能看到對方的靈魂。可能我們的靈魂磁通量相等吧,我死之後就能看到你啦。」
「卧槽,理工女啊。」二狗吐槽了一句。
「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那個……我就等你來陪我啦。」
「哼,你咒我。」
「呸呸,沒有啦。做鬼其實挺好的,還能飛哦。」
「真的呀。」小姑娘一臉羨慕的望著二狗的方向。
……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夜深了,二狗躺在小姑娘的身旁,細聲細語。不知道哪冒出的這麼多話,二狗幾乎把他從小到大的人生都搜颳了一遍,撿出那些不那麼葷的段子,添油加醋。小姑娘慢慢睡著了,二狗聽著她明顯的呼吸聲,不覺的臉又開始發燙。他覺得她像貓兒一樣可愛,彎彎的睫毛像一首二狗永遠都讀不懂的詩。
3
二狗一直待到有人來看她。他在她耳邊道別,然後飄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好像去了很多地方,去了他以前常去的撞球室,讓撞球自己啪啪啪;去了他從沒去過的圖書館,裝作一陣風撩起了某個女生的裙擺;去了女廁所,去了女生宿舍,甚至去了他一直想去的校長辦公室,他發現裡面果然有一張床。真夠無聊的,二狗想到,做了鬼還一個人,不對,一個鬼。
終於盼到了晚上,二狗飄回了那間醫院。
小姑娘已經睡著了。她睡著的樣子真好看,整個病房好像都因為她變得文藝了起來,二狗想到。可見文藝也是只看臉的。二狗很自覺的躺在了她身旁。
「你來了嗎?」
「你醒了呀?話說你咋知道我來了呢?」
「我感覺突然好暖和。」
「啊,我穿過別人的時候他們都冷得發抖啊。」
「不知道呀,可能你死之前是個暖男。」
「那我現在是個暖鬼咯。」
「不,你是我的熱水袋。」
二狗突然又一陣發燙,這回,是心裡。如果鬼也有心的話。
「你看,我感覺又變暖和啦。」
「嗯!」
二狗抱住了她。
「你知道鬼怎麼樣不怕冷嗎,雖然你覺得我暖和,但其實我每天都好冷。」二狗鼓起勇氣問道,他生怕她不在意他。
「啊……你也會怕冷啊。要不你試試曬太陽?」
「可是鬼不是最怕太陽嗎?」
「你要相信我。」小姑娘一臉嚴肅。
「嗯嗯!」
二狗開始每天晚上都來醫院。他的生活里從此只有晚上,和期待晚上的白天。有時候,他和小姑娘聊到很晚,他記住了幾乎她所有的事情,她喜歡吃蜂蜜黃油味的薯片,她喜歡杏仁和腰果,她喜歡熟熟的土豆和豆腐,她喜歡聽薛之謙,喜歡看搞笑的綜藝,喜歡看電視劇,喜歡狗,這讓二狗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好。有時候他只是緊緊的抱著她,當然她感覺不到,她只是覺得好暖。她也會日復一日的陪他晚睡聊天,有時候也無非是在遷就他而已——雖說那段日子註定會被遺忘得一乾二淨,但在那個時候她是真心想有他陪。
4
冬天的早上冷得刺鼻,空氣像個流氓一樣對人凍手凍腳。不知道和二狗每天晚上的熱水袋效應有沒有關係,小姑娘的病總算慢慢有了好轉。可能之前說要死了只是小女生的胡言亂語吧,二狗心裡清楚,也再也沒提過。
彷彿像相處已久的戀人般,兩人出現了摩擦。矛盾發生在一個下雪的晚上,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徵兆,可能是那天雪下的特別大。二狗回來醫院的時候,聞見一股刺鼻的花香。
「今天那個男生給我表白了!」小姑娘興奮地說:「他每天都來看我,陪我說話,我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他每天跟我說得沒完沒了,可我一點都不覺得煩。我好想馬上出院。」
「可我煩了!」莫名其妙的,二狗就打斷了她,因為過於激動,他的語氣顫顫巍巍的,但雖然事已至此卻也還是不願意說的太決絕——以免讓雙方都難過,他期期艾艾、斷斷續續說著:「我不想聽這些,一點都不想聽……我只想還有個人陪我,只想在你面對面坐會兒,和你說說話……」
小姑娘聽二狗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微笑著說:「我不是每天都在陪著你嗎。每天都能陪著你說話呀。」
「操……「二狗突然火了。他掀翻了一旁的椅子。空空的病房裡回蕩著「乒乒乓乓」的響聲。他坐在病床上,捂住了臉。如果可以的話,二狗的心裡突然一陣痙攣。他哽咽了,他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孩子。當然她是看不到的。
她冷靜的看著二狗的方向,當然眼神里也有著一兩絲驚訝。
「你會喜歡我嗎?」
「不會……」
「永遠都不會嗎?」
「嗯……」
5
二狗認錯了。她不聲不響原諒了他。和之前的許多個夜晚一樣,二狗碎碎念的看著她睡著。雪夜,窗外的風嘩嘩的。伴著貓兒似的呼吸聲,小姑娘彎彎的睫毛成了二狗永遠讀不懂的詩。
「晚安。」
月下飄過一個頎長的身影。
二狗走的第二天,小姑娘吃吃地看著床邊看了很久。似乎眼裡流出一些晶瑩剔透的東西。可是我們看不見了,因為那位表白的男生,我們的男主,已經走在了病房外的走廊上,就要敲門了。
6
二狗最後是在陽光下消失的。那天從病房出來後,他突然感到全身冷得發抖,一如那些被他調戲過的人們。他想起了小姑娘的話,他等到了清晨第一縷陽光。誠如我們希望的那樣,他被撕得粉碎。
他終於知道世界上為什麼不會鬼滿為患。
(如有雷同,算我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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