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時已惘然

2008年3月初；

當時的我是大三下學期，也是我學業的巔峰期，那時候的我，不再像大二時為了補習醫學每天6點半起12點睡除了睡覺和下載學習資料剩下時間都在教室和自習室；為了多學技術，我當時同時在五個實驗室實習（還不包括當時我自己建立的一個實驗室），為了採樣，很多時候需要在自己的實驗室里過夜（氣溫零下十幾度，必須穿羽絨服抱著電暖氣坐著睡），然後兩點起來去採樣；更多的時候，我會在實習的實驗室里通宵，當時曾經創造過連續五天沒在床上睡過的記錄。為了多學知識，我在實驗之餘還是旁聽了兩個其他專業的四門專業課，那時的我，好像從來不覺得累，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似乎整天整夜不睡覺可以一直不停的在學，那時的整個和平校區都知道那個好學的我；那時的我還年輕，那時的我，也許在寢室的高富帥眼裡是個狂妄的異類，但我知道我有狂妄的資本。

狂妄之餘，當時我在人人網上發了一篇巨裝逼的日誌（現在早已被刪除，大意就是說現在還只是發展階段，以後我會更加努力之類之類），然後被一個和我關係還不錯的學長看到了，那學長那段日子可以說是很鬱悶吧，大抵就是保研因為自己的小失誤被淘汰了，然後考研失敗，找工作又失敗之類，當時他沒有在我日誌里留言，但發了個狀態，大意就是生物是個坑，一個費勁千辛萬苦進去的巨坑。當時的我很不解，也沒有放在心上，總之就是認為自己干好自己所學的就是了。不想當時正是我的狂妄影響了我人生最重要的選擇。

那時候不是剛出了一個什麼IPS技術嗎，其實在那個技術出來之前我就一直對克隆轉基因幹細胞很感興趣，甚至一直認為只有這些是正統，其餘的，什麼蛋白質組學，什麼信號通路，統統都是異端。。（=004=）。。。。之所以會有這個想法，和我當時自己所學的東西是有關的，這也在當時就暴露了一個我現在才發現的問題：其實我的天賦並不是在研究科學理論上，創造和改進應用技術才是我真正的天賦所在，只是當時我一直在執迷不悟，最後導致我考研時候也報了轉基因育種的方向，結果後來讀研給我分課題時候，轉基因那一塊還沒分給我。

當時我倒是發現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問題，可惜也一直都沒有改，因為當時也沒法改，那時候我學習的課程太多，所以每當遇到一個問題時，就會考慮用各個學科的思路來進行綜合思考，這本來是好事，但有時候卻會適得其反，比如說，07年冬天賴良學老師給我們講幹細胞工程技術的時候，旁聽的我提的問題是：有沒有一門方法，可以把精子導入卵母細胞，然後再讓雌原核失活，讓兩個雄原核融合在一起，再進行胚胎移植（即孤雄激活，當時我還不知道分子印跡的概念，但在07年提出這個也是很有水平的問題）；而08年夏天賴良學老師給我專業上課時，我當時準備了兩個問題，其中之一是：腫瘤中是不是也有一種類似幹細胞的東西，在腫瘤分化中起到重要作用（這就是在那年後來提出的腫瘤幹細胞學說啊！）。但是當時我所提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關於禽類、兩棲類、魚類的胚胎工程技術都有很多研究，但是對於爬行動物的胚胎工程研究甚少，其原因是不是由於它的特殊的羊膜卵結構？（老師直接說了不知道）

其實那時候我也曾經想過學別的，比如說當時一直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在那年五毛網特大戰時候被人舉報封了號，從此幾乎再無聯繫，另一個有時候還在Q上說幾句）忽悠我去學社會學，社會學也確實是我當時所愛的一大方向，當時我們三個（其實主要是我和被封號的那位，第三人的理論我們只是借鑒了一點點）還一起構建了一個混沌社會模型，不過現在看來，那東西是更大的坑，我們曾吹NB說如果算出來，會比馬克思的資本論還牛，但問題是現實我們仨，後來是我倆斷斷續續算了近五年，毛都沒算出來。

除了社會學以外，也曾想過去學動物分類，但是一方面因為大家所說，這東西學了真的沒啥用，找不到工作也對社會沒啥貢獻，天天鑽在山溝里捉蛤蟆，把自己也捉的跟個色蛤蟆似的。另一方面也是想了想，我的老本行是動物育種，轉行幹嘛。

是呀，轉行幹嘛，但是我讀研以後，偏偏就是不喜歡自己這一行，這也和大學最後一年我受的挫折有關（別問我什麼挫折！）研一時候總是嫌自己專業老師不發錢，掙得還少，研二時候又覺得實驗難度太低，偏偏我還眼高手低，嫌實驗難度低，人家趙老師都說了讓我做甲基化，結果那天晚上本來說好要討論的，我還偏偏去參加什麼雅思學習班還是什麼東西去了。。。。

再後來，我很仰慕乃木希典，他孤注一擲的犧牲了日本的年輕一代人，換來的是日本帝國的聲望，換來的是日本軍國主義道路的起步；可當時我沒看到的是，軍國主義道路也是個坑，日本現在是知道這一點，釣魚島上也就敢欺負欺負台灣，當時可不是，山本五十六算是給那幫武士道精神起了個好頭，可是後來還是被外強中乾的坑爹參謀黑島龜人給坑了。。有時候給自己目標定得太高，要想想自己各項屬性到底是不是那麼穩定，比如說，偷襲珍珠港，表面上目標達到了，美國太平洋艦隊戰列艦8艘被廢了七艘，機場也被炸了一地包，但是也不知道是誰在定計劃時候忘記了港口的油庫（別跟我提航母，航母只是次要目標，第二年美國造埃塞克斯級還慢嗎），打幾槍就爆的油庫可以直接燒掉半個港，很可能打到戰爭結束這個港口也沒修好，根本不是幾艘撈出來就復活的戰列艦和一推就平的機場所能取代的。現實中我也確實是孤注一擲成功了，但是我也被拖進了留美PHD的這個大坑，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五年前那個年輕的自己了，而且望著太平洋對岸，什麼時候能被學校趕回去也不知道，半年？一年半？五年？七年？還是一輩子？不過我現在也已經淡定了，不管多久回去，反正自己不能先從guyton building七樓跳下去。

現在又回想起當年那個學長的話，看來他是對了，數學是火，點亮物理的燈，物理是燈，照亮化學的路，化學是路，通向生物的坑，生物是坑，埋葬的不是爹，是人的青春與熱血。但既然爹已入坑，不如在坑裡洗個澡，然後開始坐坑觀天，告訴坑裡的蝌蚪們，這不是個坑，是你們即將用青春和生命譜寫傳奇的地方，而當你們耗盡了青春和熱血，變成青蛙時，你們會發現，這就是個坑。

2013年2月，於Jack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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