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來，我一個人走

作者：崎翎

北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鵝毛大雪瞬間覆蓋了整座京城，皚皚一片，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雪，沒有了最初的好奇與激動，卻多了些許悸動。

回想起當初和你在北京，剛好遇到年後的第一場雪，那也是我二十多年來，生平第一次見到雪。我興奮地在雪地里亂跑亂跳，你站在一旁，一邊為我拍照，一邊肆無忌憚地嘲笑我沒見過世面。生為南方人的我，怎麼會知道北方的冬天如此耀眼。我隨手抓起一團雪，朝你扔去，你卻也不閃躲，走到我面前，細心為我暖暖手，並檢查衣著是否夠暖和，帽子手套裹得是否嚴實，順勢拉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細語：「以後每一年冬天，我都陪你來看雪，好不好？」

下雪的北方雖然凍人，內心卻是無比溫暖。

今年冬天的北京似乎特別的嚴寒，霧霾為原本澄凈的天空籠罩了一層煙霧，顯得十分壓抑。我獨自走在校道上，加快腳步，只想快點到教室里取取暖，頓時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轉身，是好友李晶。「絲綺，你待會下課的時候先不要急著走，我有東西要給你。」我點點頭，和她一起並肩走進了教室，一路有的沒的隨意閑聊著。

下課時，李晶給了我一封信，說是你給我的。李晶告訴我，你曾經交代過她，這封信必須在一年之後才能給我，在我有時間閱讀這封信的時候。

等李晶離開後，我將信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我不想讀你的信。

該說的早已說完，不該說的也來不及了，不是么？

當然，離開教室沒多久，我又很沒出息的折了回去，從垃圾桶里將信撿了回來。

每次只要與你有關，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像你當初對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一樣。

記得那年我突發奇想，背著你偷偷訂了機票來北京找你，直到上機了才任性地通知你來機場接我。你沒有辦法，推掉當天所有的行程，急匆匆穿越大半個城市，老早來到機場等我，而我卻因為飛機延誤，比預計抵達時間晚了3個小時。剛見面，你一把摟住我，寵溺地對我說：「只要一遇上與你有關的事，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實在是放不下你。」

現在呢？還不是放下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

我來到你的城市，你卻早已離開那條熟悉的街道。

冬日的蕭瑟很容易讓人陷入往事無法自拔，我也不例外。

每條街都看得到你的身影，讓我怎麼走得出對你的回憶？

即使過了這麼久，我依然惦念著你。

我將信放在宿舍的抽屜里，不敢開啟。害怕一打開，所有關於你的記憶就會如洪水般湧上心頭，淚水會決堤的。

不，不，不可以這麼難堪。

我相信你也不願看到我難過的模樣，對不對？

李晶這段時間經常來找我逛街，雖然我們不在一個年級一個系，雖然我們倆都很忙。

多虧了有她，經常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才不會顯得更加狼狽。

李晶說，有些傷口可能一輩子都癒合不了，她能做的就是幫我緩解疼痛，讓我不至於難過到窒息。

真的是有道理。

原諒我太喜歡逃避。

你不也總說我喜歡逃避嗎？當年第一次考研初試沒通過，在電話那頭跟你吵著鬧著，死活要你回到家鄉，說什麼我再也不去北京了這種話。你好聲好氣地哄著我，讓我再試一次，畢竟就差那麼幾分，再努把勁兒就能上的。我不同意，一氣之下掛了你電話，你反而沒生氣，等我氣消了來安慰我，要我學會面對，不要總是逃避，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你總是扮演好好先生的角色，壞脾氣的女巫總是讓我來當。

我現在的脾氣開始變得越來越好呢，可是你卻不在了。

真是，想到就心酸。

這周六，李晶來宿舍找我，無意中看到了在抽屜中躺著的那封信。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抱著我痛哭，哭了好久，不斷地對我說，「絲綺，你是時候走出來了，絲綺，已經一年了，你應該要放下了，絲綺，絲綺……」我的眼淚也開始不住地往下流，回抱著她，兩人放肆地哭了好久好久。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才都停止哭泣。我笑著抹乾了李晶的眼淚，李晶也笑了，拿紙巾擤了擤我的鼻子。我鼓起勇氣，拆開信封，開始閱讀。

信上只有簡單的幾行字：「2015年11月20日，生日快樂方絲綺，你願意嫁給我嗎？」

淚水再次崩潰，但是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謝謝你。

11月20日，我的生日，也是你向我求婚的日子。

去年的11月20日，身為攝影師的你跟著團隊去雪山拍攝一周。臨行前，你笑言要將最美麗的雪景帶回來給我，卻遇上雪災，團隊所有人被大雪掩埋，無一倖免。

你精心策划了一年的求婚儀式，最終卻只剩下這一封信。

好簡單，可是我好感動。

謝謝你給我的愛。

我在信的末尾寫上三個字：

「我願意。」

我相信你一定看得到的。

明年的清明，我要帶上你最喜歡雛菊去看你，原諒我一直在逃避你已經離開我這個事實。

現在的我是時候放下了，帶著你的愛，繼續前行。

有你的陪伴，我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