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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詞》 第一章

「AndYe shall know the truth, and the truth shall make you free.」

--John8:32

顧嘉音把太太兒子送到下關碼頭的時候,並沒有預料到再次見面會是四年之後。所以那時他的心情還很輕鬆。他打開孩子胸前的相框吊墜,指著照片上的英俊青年:「看,爸爸,把爸爸帶在身上。」

三歲的顧奕嘟著嘴,小胖手一揮,就把吊墜撥開了:「不是活的。不是爸爸。」伸手去撓嘉音脖子上的十字架。

「到了重慶,聽爺爺奶奶話,好不好?」

「不好。」

「怎麼不好?」

「重慶不好。」

「行了行了,」妻子夏宜青安慰兒子:「很快就回來了。」可她自己卻又無甚把握,低聲向丈夫建議:「要不你過陣子也過來?」

嘉音微微一笑:「我過去做什麼?」

宜青想要回答,被幾個挑夫一擠,退到了浮橋邊沿。碼頭上接踵摩肩,渡輪和商船比賽似的拉笛。宜青站定了,指著不遠處的火車站,在嘈雜中放大了聲音:「你想想看,每天只見著當兵的往上海送,沒見一個人給送回來。勝仗可不是這麼打的。」

嘉音搖搖頭,覺得這話邏輯牽強:「仗還沒打完,人自然不回來。退一萬步,就算日本人打到南京,能拿我怎樣?」

這是一九三七年九月,淞滬戰局正處於焦灼狀態。隨著日方不斷增援,國軍的戰場地位開始由主動轉為被動。報紙新聞報喜不報憂,人們的判斷也就滯後於形式變化,不少人還以為一覺醒來就能聽見日寇滾出上海灘的消息。南京六朝古都,見識過滄海桑田,南京人平常就愛說「多大點事啊」,用以表示對大風大浪的不屑,現在作為一國之都、抗戰總部,自然像戰前一樣有條不紊,儘管日軍的轟炸已經持續半個多月,像這戶人家一樣考慮內遷的卻並不多。

不過顧嘉音決定將妻兒送去重慶,倒並非出於謹慎。實際上,他對形式的估計比大多數人都要樂觀。他生在重慶一個基督教家庭,父親是山城有名的中醫大夫,卻又受教會影響,對西方文明持開放態度。嘉音兄弟三個在嚴謹又富足的環境中長大,無憂的少年時光在身上烙下略顯盲目的自信。後來一路順風順水,除了和家族斷絕關係的老三,顧家兄弟都體體面面做了醫生。大哥嘉意繼承父親的醫館,嘉音上完新式中學報考西醫,年紀輕輕從長崎醫學院畢業,日文英文都說得流利,又因為家族信仰的關係,在南京一家美國人開的教會醫院謀到職位。因而在這一刻,當他向妻子表達對將來的無所畏懼,他是自有他的確信。並且這種確信不依賴於大局的走向,而像是可以於風雨中嵬然不動的把握。若不是空襲之後父母大哥三天兩頭髮電報催促,他甚至不介意將妻子兒子留在身邊。

但宜青不這麼認為。像所有直覺敏銳的女人,她捕捉了山雨欲來的氣息。她拉著丈夫的手,湊近了說:「你們美國醫院消息靈通,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你馬上來重慶。」

嘉音卻不以為然:「哪有什麼風吹草動,那個威爾遜大夫,太太剛生了孩子,也還照常上班呀。」

宜青說:「人家是美國人,不怕日本兵的。」

嘉音一笑:「我在日本七年,我卻怕日本兵?——倒是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好好保重。」說著在妻子肩上輕輕拍一拍,又彎下腰抱了抱兒子。

送別就這樣雲淡風輕地結束了。船開向江心,老遠之後,汽笛還回味似的飄著。嘉音卻沒有太多離愁,只當是場十天半月的小別,一轉眼又要相見,在原地站了一會,就轉身朝下關停車場走去。

下關在南京西北角,是城市門戶。每天不計其數的人聚集於此,或北渡長江,或沿水道旱路散往全國,就連由上海東來的火車也像故意似的,並不在東面進站,而是繞著城牆轉一圈,最後停靠這裡。從碼頭去停車場,一路是輾轉躁動,馬匹噴著鼻響,人力車把石子濺向路邊,汽車與人爭道、滴滴滴亂按喇叭。那時從下關回市內無非兩總方式:坐火車走京市鐵路,或是坐汽車走新建的中山路、由挹江門入城。後者以公車為主,也有營業小汽車,價格貴些,但勝在人少,滿五個就開,停靠地點依乘客所需,極具彈性。嘉音向來厭恨嘈雜,因而總坐這種車,正好這時站里有輛空的,就鑽進去選了臨窗的位置,剛坐定,頭頂「嗚」的一聲,是當天第一次空襲警報響了。

停車場有片刻的安靜,之後又沸騰起來。幾個警察從公路那面跑過來,吹著哨驅散人群,汽車開進路旁的綠蔭,乘客們慢悠悠跳下車,在樹影中罵日本人。嘉音抬頭觀望,梧桐樹葉子密不透風,他就一步邁到空地上,打量東面的天空。一名警察看見他,突突突吹哨,示意站回去隱蔽。嘉音點了點頭,還沒移步,迎面一個身影小跑過來,朝他手臂一拉:「您趕緊!」

是個年輕人,個子很高,穿一身呢料軍裝,皮帶扎得一絲不苟,看領章是個少尉。等到在樹下站定了,嘉音將胳膊抽離他的手。年輕人就問:「您怎麼不隱蔽呀?」嘉音又朝東面瞅了瞅:「這動靜飛機來不了。」年輕人笑笑說:「還是小心為好。」嘉音看看他,沒接話,旁邊卻有幾個乘客圍上來:「長官哪個部隊的?」

那時抗戰方滋未艾,不久之後那場慘痛的潰退尚未發生,每天有不同番號的軍隊從各地趕來,再由下關奔赴上海。同仇敵愾之時,穿軍裝的都是焦點,現在逮住一個,自然不肯放過,有人問:「長官殺過多少鬼子?」

年輕人有點不好意思了,連聲說:「我是憲兵。」言下之意不會上前線。大家不罷休,纏著問上海的戰事。年輕人說:「講不好,比前陣子吃力了。」又問怎麼吃力,會不會失守,會不會打到南京。年輕人也不嫌煩,有問必答,臨了說:「南京不宜守,上海若是失陷,理當以退為進。」旁邊一個嗓門大的就說:「怎麼不宜守呢?這一路有山有水,這是天然屏障,只要沿途設伏,管他多少小日本,都一鍋端了去。」另一個人跟著說:「這堂堂首都,總不能讓小日本打到家門口來。——我看這上海首先就陷不了。到處是租界,鬼子這樣鬧,洋人能不管?」他倆的話提勁,旁邊人都附和,年輕人就不爭論了,微微一笑,抽身讓出了圓心。

那時顧嘉音在外圍落落難合地站著,年輕人退到他跟前,兩人對視一眼,不太自然地沉默了一會兒,年輕人輕聲問:「您是送人?」

「是。」

年輕人說:「我也剛送過人,陪我戰友呢。」說著指了指對面。那邊的樹蔭下也躲了一群人,都是等公車的乘客,一個軍官穿同樣的制服,看不清面目,只覺得黑黑的,個子很高。他剛把一個小腳老太太從背上放下來,現在正在跟警察爭論,大概是想過來跟同伴匯合,被攔著不讓走。

嘉音就說:「怎麼,你們憲兵要內遷了?」

年輕人說:「我們不走,這是送他女朋友呢。前一陣子中央大學被炸了,姑娘家裡不放心,連著發電報催她回去呢。」

嘉音笑了:「我也是老家發電報催,強不過,只得把太太兒子送回去。」

年輕人問:「您自己呢?不走?」

「病人的事多,走不開呢。」

「您是大夫?」

「鼓樓醫院,你聽說過沒有?」

年輕人點點頭:「大學醫院嘛,很有名的。這幾天衛戍部隊才分了轄區,鼓樓歸我們,若是情勢轉壞,指不定得在您門口挖戰壕呢。到時候去拜訪您。」

嘉音說:「拜訪大夫可不是好事,尤其你們當兵的。」

對方笑起來:「真要遇到頭疼腦熱也沒有辦法。」

他有清秀的臉和睫毛深長的眼睛,笑的時候尤其文質彬彬。嘉音看著他,猜測他剛從軍校畢業,不知為什麼想起了三弟顧嘉行,跟他年紀相仿,失去音訊的時候還是學生,如果活著,也該走出校門了。

嘉音想到這裡心就動了一動,掏出名片遞給他:「正好我是一般內科,你有需要就來,我准你不排隊。」

年輕人禮貌地接過去,端在手裡看了看,正要說什麼,被身旁的歡呼打斷了。——警報解除了。對面的軍官朝這邊招招手,準備過來,被先前的老太太拉住手臂。兩個人比劃一陣,就分頭在地上搜索起來,大概是混亂中遺失了東西。年輕人朝他們望了望,對嘉音說:「我去看看,回頭請教您。」說完朝那邊小跑過去。

嘉音上了一輛車,獨自坐在後排。車已經打燃火,車身篩機似的抖動著,司機轉過頭點人數,夠了五人,一踩油門朝出口開去。外面緊接著近城公路,經過一段顛簸,路面忽然平坦開闊,這就是中山路到了。中山路是民國十八年(1929)為中山先生奉安而建的,西起下關,東至總理陵墓,以鼓樓、新街口為節點,分成中山北路、中山路和中山東路三段。挹江門在西北端點,像副巨大的石鎖開關著城內外的聯繫。車過城樓時遇到盤查,嘉音隱約覺得戒備比從前嚴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之後一段路人煙稀少,兩旁全是農田水盪,偶爾有民房在竹林間閃現,黛瓦灰牆都別緻悅目。接近鼓樓,城市就熱鬧起來,兩三層的樓房見多,亭台樓閣之餘,也有不少洋房,大都建於民國以降。到中山北路盡頭車停下來,司機指著一座暗紅色、寺廟式的樓台,回頭朝嘉音喊:「到鼓樓那位,下車兒噻——」

這是一個高高的丘包,鼓樓雄踞其上,六百年歷史,至今仍在司職。每天正午,報時的汽笛從屋頂升起,嗚嗚的聲音響徹南京城。民國十二年(1923)這一代被闢為公園,正門築起花圃草坪,繞摟栽了圈法國梧桐,入秋仍舊濃綠。嘉音到達的時候,初秋的陽光正很溫柔地浮動,路人悠然穿行,幾個小販在樹蔭下靠著擔子吆喝,賣紙煙、汽水、鹵乾和五香茶葉蛋。嘉音請了半天假,這時離上班還早,便買了瓶汽水,坐下來看別人的熱鬧。對面長凳子上的中年人攤著份報紙,正在和同伴討論時局;樓門口有兩個女人叉著腰吵架,方言說得飛快,聽不清意思;一群老頭在靠著樹下象棋,落子很重,似乎要把棋盤砸穿;一個小孩子拉著媽媽的旗袍下擺,另一隻手裡握著圓錐形的梅花糕,人小糕大,遠看像舉著一柄火炬……剛才的空襲警報已經失去迴響,淡得像久遠的記憶了。

鼓樓往南是一個緩坡,不長,人稱百步坡,坡西是金陵大學的校園,東側則是金大附屬的鼓樓醫院。五年前顧嘉音懷揣聘書,正是沿著這條路一步一步走進醫院大門。之後坐診、續聘、晉陞,經年累月,終於定居下來。南京寬容溫和,成為首都之後移民越來越多,南京人無差別對待天南海北的人們,這些人也就如萍絮落地,生下根來,再成為了新一輪的南京人。但顧嘉音有些不同。他一直說不清自己算不算真正融入了這座城市。是的,他喜歡這個地方。城北有玄武湖,出了玄武門,她幾乎是以猛撲的姿勢躍入眼帘,波光把視野塞得滿蕩蕩的。夏季里蓮葉接天,岸上成片成片的櫻桃樹,河風溫和帶甜腥,吹在臉上像羽絨撩撥。紫金山鎮守城東,清晨沿著山路向上,巨木間薄霧繚繞,到處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鳥語。登上山頂,可以俯瞰全城,可以望穿懷抱城市的、游龍似的長江水。夫子廟附近總有密麻麻的人,一入夜,那些酒館、戲場和小吃攤就像是擠進了全南京的遊客。嘉音不喜歡市井之地,卻樂於乘船沿秦淮河夜遊,河廳河房掛著彩燈,時空被夜色抹去邊界,船隻就像是漂流在歲月深處了。新街口則是都市之風,銀行和百貨大樓一到晚上霓虹斑斕,附近還有他心愛的大華戲院,綠底金字招牌,進門可見珊瑚礁似的大紅立柱,水磨石地板亮得倒映人影,一到夏天冷氣就賣力地吹動……但嘉音從來不覺得自己和這裡的人們具有多麼密切的聯繫。在很多方面他顯示出格格不入。比如語言。他來自重慶,平時說國語,南京方言的發音讓他覺得土氣。他也欣賞不來老南京的性情,女人們活著太過有力,全然不似江南地方的小家碧玉,男人卻又太隨遇而安,臉上時常有得過且過的神情。他自己生活也單調,行醫、休假、偶爾去趟教會,這讓他可以從街頭巷尾的人們中間剝離出來,不必與之交匯。就在他流連於那些勝地的時候,周圍的人也只是以背景的姿態登場,成為他觀賞的景緻的一部分。

所以後來當他見到小林正毅這個日本人,他會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又或者,讓他似曾相識的是對方身上那種透明的、與人的隔閡。那是幾天之後的中午,他下了早班,打算到公園附近尋一處吃午飯。過了馬路沿著金大圍牆走,沒多遠就聽見一陣一陣的口號聲。等上了百步坡,朝西面的日領館一拐,迎面看見密密麻麻的人。是一群學生,全都高昂了頭,喊著口號朝領事館揮拳頭。一個藍襖黑裙的女生站在路邊涼亭的石桌上,舉著右手指揮。其餘人眾星捧月似的朝外擴散,大學生為主,戴不同學校的校徽,外圍還有一隻中學生鼓號隊,明盔亮甲十分神氣。不少鼓樓公園的遊客都圍過來,領隊的女生高聲呼籲:「同胞們!同胞們!將士們在前方拚死殺敵,這才有了我們享受的安寧!各位抗日的,愛國的,有血性的,都來盡一份自己的力!」說著一指隊伍中心。

那裡擺著只沉甸甸的木箱,由幾個高個子男生護寶似的守著。原來是一隻抗戰募捐隊,從新街口沿街過來,不知道是早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募捐居然募到了日領館門口。領隊的女生很懂得調動情緒,對著樂隊一揮手,洋鼓洋號立刻吹奏起來:

中華錦繡江山誰是主人翁?

我們四萬萬同胞!

文化疆土被焚焦,須奮起大眾合力將國保!

血正沸,氣正豪!

仇不報,恨不消!

群策 群力 團結牢!

拼將頭顱為國拋!

拼將頭顱為國拋!

抗戰爆發之時正值學生們放暑假,好不容易熬到開學,憋了一個夏天的能量全都爆發,把一首歌唱得驚心動魄。這是中國第一隻抗日歌,大家耳熟能詳,學生一帶頭,周圍就有人跟著唱。嘉音靜靜看著,雖覺得過了熱血沸騰的年紀,等募捐箱抬到面前,卻忍不住掏錢往裡投。

這時日領館大門開了,一輛黑色轎車徐徐開出。大家唱得正帶勁,誰都不願意讓路,領隊的女生在石桌上做了個手勢,樂隊停頓片刻,奏起另一首歌: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槍在肩刀在腰,熱血熱血似狂潮;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好男兒,好男兒,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國亡家破禍在眉梢,挽沉淪全仗吾同胞,

戴天仇,怎不報,不殺敵人恨不消!

學生擠在車窗外,對著裡面一遍遍重複:「戴天仇,怎不報,不殺敵人恨不消!不殺敵人恨不消!」轎車一開始還按喇叭,後來乾脆停下,一動不動像在考慮什麼。一曲歌罷,車門忽然打開,一個穿西裝的日本人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在場的目光全都射了過去,嘉音立在外圍,一下子感到了這個人的與眾不同。這不是他在長崎經常見到的那種拚命三郎式的日本人——他瘦瘦的,不到三十歲,個子以他的民族而言算得上很高,一身黑西裝,短髮剛硬精幹。最讓嘉音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細細長長的,很漂亮的形狀,裡面的瞳仁卻毫無溫度,像兩塊裸露的堅冰。他就用那雙眼睛看著人群,臉上沒有表情,彷彿他們喊著的口號和他毫無干係。有個膽大的學生擠到面前,一伸手將一份傳單塞給了他,他低頭掃了一眼,漠然一笑,對摺好放進了口袋。遞傳單的學生一愣,沒想好下一步怎麼辦,抬頭去望指揮,指揮也沒想好,左看看右看看,場面有片刻的安靜。

忽然「嗚」的一聲,鼓樓的警報器響了。有人大喊一聲:「空襲!」人群一下子炸開了。幾個警察跑過來,指揮大家進防空洞,學生們爭論起來,有的說應該配合指揮迅速躲避,有的說越是空襲越不能放過日本人。指揮的女孩子有些猶豫,下面忽然有人喊:「這裡是日領館,小日本不會炸自己人!」

周圍的人紛紛稱是,嘉音離他近,這時便接過話去:「炸彈若是扔在街上,領館倒沒事,你我都要挨彈片的。」

有個警察認出了這位小有名氣的醫生,立刻抬高聲音:「顧大夫說得對!大家聽顧大夫的!」

學生們安靜了一下,嘉音站在舞台中央,從投來的目光中讀出了敬畏。那個學生有點窘,情急下一指車前的日本人:「挨炸就挨炸,拉上這日本佬,也算賺了!」

嘉音說:「同歸於盡也該上了戰場不是?你看他穿著打扮,不過領館職員,你們是國家棟樑,為他挨炸,我看是日本人賺了。」

學生無言以對了,嘉音朝核心走了一步:「這樣吧,我懂日文,替你們問一句。」

誰知道那個日本人也朝核心走了一步,好像偏偏不讓嘉音有所施展,用很流暢的中文說:「我叫做小林正毅,是領事館隨員。這是我的名片。」他雙手遞出一張硬紙片,沒人去接,他也不惱,順手就放回了衣兜:「領館同諸君一樣期待和平,希望此時不要有任何意外發生。請各位聽從你們的長官,去防空洞避一避。」

他用標準的日本禮儀鞠了一躬。周圍沒有人說話,他直起身,平靜地朝嘉音望了一眼。嘉音也望著他,兩個人都從對方眼裡看見了相似的東西。嘉音不喜歡這種東西,雖然它時常出現在自己臉上。所以他不理會他,背過身去,隨著學生們朝防空洞走去,萬萬想不到幾個月之後會再次相見。到那時,對方已經換上一身軍裝,而嘉音想起今天,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一場戰爭,正是由這一刻揭開序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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