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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高速公路2

阿爾.戈爾並不是唯一一個對數字技術情有獨鐘的人,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自由派與保守派思想家出人意料地組成了聯盟,大力主張計算機網路是人類救贖的關鍵。「我們看到了社會的重新振興,」《網民:論用戶網與互聯網的歷史影響》(Netizens: On the History and Impact of Usenet and the Internet)的作者之一邁克爾.赫本這樣寫道。「整個社會的結構得到了自下而上的重新設計。一個全新的、更民主的世界即將成為可能。」赫本在哥倫比亞教師學院教授傳播課,他與其他自由派知識分子尤其看好以下事實:無論政府還是企業都無法控制互聯網。「人們現在有能力宣揚他們的觀察結果或者質疑外部世界,並且得到其他人的響應,」赫本寫道。「計算機網路形成了全新的草根連接,允許那些遭到隔離的社會區域發出自己的聲音。」這種關於科技的樂觀看法似乎在1991年得到了證實,這一年俄國自由派利用互聯網挫敗了共產黨人的政變。

在離家更近的地方,在線公告欄——例如總部位於舊金山的Well——為各行各業的活動家與夢想家提供了虛擬聚會地點。知識分子階層對於計算機的迷戀可以追溯到1984年,那一年威廉.吉布森出版了《神經漫遊者》。儘管這部科幻小說很難算是基於科技的社會解放宣言。吉布森眼中的未來宛如夢魘一般可怖,整個世界都由無名企業財團掌控,環境遭受了大災難的摧殘,絕大多數平民都生活在充滿犯罪的地下世界裡,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出租自己的大腦空間充當數據存儲設施。《神經漫遊者》是一部影響力極強的作品。當傳統的參考系看似已經落伍的時候,吉布森描述的賽博空間概念極大地吸引了很多藝術家與作家。在接下來的賽博朋克運動當中,這些人利用計算機以全新的方式詮釋了身邊的世界,儘管他們並沒有全都取得同樣顯著的成功。

女權主義者唐娜.哈拉維將計算機與網路科技當成了超越性別差異的手段。在1991年出版的《類人猿、賽博格和女人》一書中,哈拉維辯稱,由於在賽博空間當中一個人的性別無法導致任何差異,因此有可能構建男女之間的全新關係。隨後小說家蘇茜.布萊特撰寫了《蘇茜.布萊特真實性愛指南》(Susie Brights sexual reality: a virtual sex world reader),還有人創辦了一份面向計算機發燒友的雜誌《問道2000》(Mondo 2000)。蘇茜與《問道》雜誌的主編們都用更加栩栩如生的辭彙描述了賽博空間的性潛能。個人解放的主題甚至吸引了許多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反文化偶像,例如前任哈佛大學教授提莫希.拉里,此人建議自己的學生「先調頻,再開機,最後抽身而退」。他也接受了自己的建議,離開大學投奔了紐約州北部的一處嬉皮士群居所。到了八十年代後期,拉里在加州南部再度亮相,成為了賽博朋克的傳道使徒。他依然主張感官刺激,但是這一回他鼓勵人們打開電腦而不是直接服用迷幻劑。

保守派的科技愛好者們同樣也放下了吹捧誇大的罪過,但是主要因為可供他們支配的金錢比自由派更多,因此他們的宣傳也更加有效。喬治.吉爾德是一位從政治演說寫手轉行而來的記者,也是保守派科技崇拜的高階教士,儘管在很多方面他都是一個令人意外的未來主義者。吉爾德出身於一個古老的新英格蘭家族,小時候一部分時間在馬薩諸塞州的農場度過,另一部分時間則與母親居住在曼哈頓的出租屋裡,他的父親在二戰中犧牲之後他的母親一直住在那裡。他父親在哈佛大學的室友大衛.洛克菲勒支付了吉爾德在埃克賽特私立學校就讀的學費,他的畢業成績是全班倒數第一。此後吉爾德考進哈佛並且度過了一段同樣無甚可觀的學術生涯。大學畢業後吉爾德曾為多位溫和派共和黨人撰寫講稿,其中包括雅各布.賈維茨與納爾遜.洛克菲勒。再後來他急速轉向了右翼。在七十年代他撰寫了三本政治書籍,全都銷量平平。第三本書名叫《可見的人》,一共只賣出了578本。

此時的吉爾德似乎註定要作為一個默默無聞的保守派理論家度過一輩子了。然後到了1981年,41歲的他出版了《財富與貧窮》(Wealth and Poverty)這本書,為供給側經濟學提供了一番辯護,並且大肆批判亞當.斯密與威廉.巴克利對資本主義的支持力度不足。這本書的出版時機可謂恰到好處,當時里根剛剛入主白宮並承諾要大幅向富人減稅。吉爾德為新政府的涓滴理論提供了道義與經濟學兩方面的支持,聲稱涓滴效應為最廣大的人們提供了儘可能多的財富與自由。里根的預算主管大衛.斯托克曼將吉爾德比作普羅米修斯,中情局局長威廉.J.卡西則認為《財富與貧窮》「可以為新政府提供精神激勵與指導」。里根總統本人倒是沒有讀過吉爾德的書——他畢竟是個日理萬機的人,沒那麼多閑工夫——但他確實將這套書作為禮物贈送給了不少朋友。這麼多大人物的關注使得《財富與貧窮》成為了一本暢銷書,吉爾德也變成了公眾人物。

吉爾德正在創作《財富與貧窮》的時候。國家半導體協會主席彼得.斯普拉格向他介紹了微處理器與摩爾定律。上千個微小電路居然可以排列在針頭大小的硅晶片上,這一理念令吉爾德茅塞頓開。「在我看來這是全世界正在發生的最重要的事情,」他後來回憶道。「我覺得我們的文學並不會為後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我們的詩歌、藝術或者電影也是一樣。這一切都不像微處理器那樣能夠集中體現我們這個時代的成就,微處理器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哥特大教堂。」1989年,吉爾德出版了《微縮世界》(Microcosm)一書,在書中高度頌揚了微處理微晶片。第二年他又出版了《電視之後的生活》(Life After Television),試圖向讀者們展示「微處理器不僅將會重塑電視與計算系統,也會重塑電信行業與其他一切信息服務行業,將會改變商業教育與藝術,將會變革我們的整個文化。」

吉爾德之所以全盤接受了計算機,不僅因為他熱愛科技進步,也與他的宗教信仰有關。他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但同時也相信心靈感應。長期以來他一直認為美國是一個墮落腐敗的社會,遭受著廣播電視等等下流媒體的荼毒。廣播行業只知道曲意逢迎幾千萬受眾的淫穢口味。但是電視霸權的基礎是電磁頻譜的稀缺性,當時的電磁波段只能支持少數幾個頻道。在即將到來的數字使得,人們將會有幾千個頻道可供選擇。「到時候廣播行業的地位將會類似於電視出現與上千份專業雜誌紛紛湧現之前的大眾雜誌,」吉爾德興高采烈地寫到。「在目前的文化圖景里,電視網就像那些行將休刊的雜誌一樣。」在不久的將來,客廳角落的「傻瓜終端」將會被「遠程計算機」取代。所謂遠程計算機就是「專門處理視頻並且通過光纖與世界其它計算機相連的個人計算機。」

吉爾德繼續寫道:

「看電視看煩了嗎?有了精心編程的電子計算機,你可以花費一整天時間與亨利.基辛格、金.貝辛格或者比利.格萊姆等人面對面接觸。明星可以製作並銷售自己的軟體,或者通過視頻與粉絲們雙向交流。你可以跟隨全世界最令人興奮的教授進行完全互動的物理或者計算機科學課程,他們會回應你的問題並且允許你自主設置學習進度。你可以度過充實的工作日而不必出門通勤,不必坐上飛機就可以經營全球企業。你可以在千里之外觀看你的孩子參加高中棒球賽。可以選擇體育館的任何一個座位來觀看超級碗,或者與邁克爾.喬丹一起飛越籃筐。你能駕駛飛機飛越阿爾卑斯山或攀越珠穆朗瑪峰——只要有一台強大的高解像度顯示器就可以了。」

這段文字讀上去很像戈爾在《華盛頓郵報》上發表的文章,這一點並非巧合。信息高速公路的誘惑超越了黨派政治,這一理念觸及了每一個成年人心中充滿冒險慾望的小男孩或者小女孩。聽到了這麼了不起的發明能夠做到的這麼多事情,誰還能按捺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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