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多「自己人」

文：曉潔 | 編輯：曉潔 | 圖：網路

沙子：所以能夠成為「自己人」其實並不容易，特別是在還不夠熟的時候......

這是《夜深聞私語447︱珍惜所有的不期而遇，看淡所有的不辭而別。》文後的留言。

前天晚上臨睡前，忽然就被留言里「自己人」三個字，戳到痛處，眼淚不可遏制地淌濕了枕頭。

既然說到這裡，那麼，不妨更深入地談談我對「自己人」的看法吧——

1、「自己人」不能是單方面的，需要雙方共同認可，互為「自己人」。

換而言之，不能我這廂實心實意當你是自己人，計劃著——有好事想著你、惦著你；有需要指望你、託付你。而你卻打從心眼兒里把自己當看熱鬧的、當客情兒，有福同享——來者不拒，有難同當——想都別想。

但事實上，很多人對「自己人」的理解都是片面的，只理解到了「特權」部分，比如提要求的時候、分享果實的時候——自己人當然要額外照顧啊；比如偷懶耍滑的時候——自己人嘛，幹嘛計較太多。

他們好像不明白自己人之間，除了特權，其實也是有明確的應盡義務——風險共當的義務，同仇敵愾的義務。

「自己人」這三個字，其實意味著一種隱性契約——在自己人範圍內發生的一切利弊得失、恩怨情仇，都應該是榮辱與共的。絕對不可以好處佔盡，壞處、難處都推給別人，而且一看勢頭不對，就立刻「風緊，扯呼」。那不叫自己人，那叫抖機靈耍小聰明，那是把別人當冤大頭。

即便已經達成共識實打實成為了「自己人」，也並不意味著就可以為所欲為。師道尊嚴、長幼有序等等規矩，該恪守的還必須要恪守。

因為，道義上的「自己人」，跟血緣關係的「自己人」終究還是有區別的——

就像很多人生兒育女是為了養兒防老，骨肉血緣之間的付出與回報早就約定成俗，無論責任還是義務，都受法律保護。而且，血緣關係的自己人，就算便彼此之間有矛盾有分歧，一脈相承的天性本能維繫之下，也會砸斷骨頭連著筋，一如《詩經·小雅·棠棣》里所謂「兄弟鬩於牆，外御其務（侮）」。

但道義之交的「自己人」，其責任和義務，則更多需要良心的監督與拷問，底線全靠比普通關係更堅韌更牢固的仁義禮智信來支撐，所以更得講究禮尚往來。

換而言之：很多事情，父母無底線慣著你，圖的是將來你可以反哺；而別人無底線慣著你，能得到什麼呢？

單方面當人家是「自己人」這事，不管初衷多麼感天動地，實際操作起來，都是徹頭徹尾的自作多情。

2、大多數人都只是頂著「自己人」的名義，徒有其表。

而且實際情況是，根本沒那麼多血緣之外的「自己人」，大多數人都只是頂著「自己人」的名義，方便自己在盤根錯節的各種人際關係里，索取、逃避、依賴、漁利……徒有其表。一俟風吹草動，見利忘義、落井下石是大概率。

經歷多了以後你會發現，真的很少有人配得上「自己人」這三個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真的是顛撲不破的真知灼見。

進而你會了悟：如果自己足夠強大，那些身邊所謂的「自己人」，真的還是少點好，精鍊點好。虛有其名的「自己人」少了，做人反而更有安全感——不必擔心萬一哪裡不如誰的意了，「自己人」隨時惱羞成怒扭頭咬你一口，以及恣意背叛、無端中傷等等。

講真，很多時候，來自「自己人」的拆台、敗興等等，比來自敵對方的那種正面攻擊，危害要大得多。因為「自己人」之間輕易不會設防，因為太知根知底，太了解你的軟肋和薄弱環節，太方便出招兒。「自己人」的破壞性，甚至是隨時隨地、無孔不入，潛伏在每一個細節里，滋生在每一寸時間裡......都是無準備之戰。

一般情況下還不好正面發作。自己人怎麼發作？一發作就是「心胸狹窄」，就是「不寬容不大度」，就是「獨裁」——都屬於「日常不可抗力」的範疇，而日常不可抗力之所以不可抗，恰恰因為它潤物無聲，潤得人忍辱負重，潤得人啞巴吃黃連。

真正的敵人就不一樣，你可以隨時提防戒備呀。

等到真的落花流水兩無情的時候，曾經的「自己人」隨便幾句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話，都會給你帶來不可挽回的形象和名譽損失——「自己人」都這樣說你，那還假的了?

歷史上，被自己人構陷的例子不勝枚舉——春秋戰國時期諸侯爭霸，最後秦國統一天下。秦國在統一天下的道路上，使用了諸多計謀，例如美人計、遠交近攻、反間計等。其中最好使、最見功效的就是反間計。秦國利用反間計，消除了諸多阻礙全國統一的障礙——趙國的廉頗、李牧，楚國的屈原，魏國竊符救趙的信陵君，都被此計放倒。秦之外，其他諸侯國里，自己人的扯後腿、不信任、嫉賢妒能，一次又一次促成了秦國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以及以「圍魏救趙」之計名垂青史的孫臏，相傳與龐涓同拜於隱士鬼谷子門下，龐涓因嫉妒孫臏的才能，恐其賢於己，結果設計颳去了孫臏的膝蓋骨。同門師兄弟，還不算自己人么。自己人要對自己人下手，不要太方便。

如果嫌歷史太遙遠、命題太宏大，那麼撇開歷史，也講個身邊的小故事吧——

long long ago，有一個作者，男的，在我編輯的刊物上發表了有生以來的第一篇文章。後來通過我創辦主持的約稿平台，認識了更多編輯，慢慢成長進步。再後來，自己也做了編輯。自己做了編輯之後，又通過我推薦、以及在我的約稿平台徵稿，很快網羅了很多得心應手的作者配合其工作。

但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當成自己人、當成親弟弟一般扶持起來的人，後來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一邊向別人表忠心，一邊忙不迭地跟我劃清界線，並且在平台上當眾對我破口大罵。連續3天，連續3天。

有仇么？沒有。不懂感恩么？也不是。有抱不平的共同的朋友曾私下追問，與對方的聊天記錄原封不動發給我看，我看到了「後悔」、「不得不」等等字眼兒。

轉發聊天記錄給我的人勸我高抬貴手。那麼好吧。就當做從來不認識好了。

再聽到那個人的消息，已經是數年以後。據說死了。QQ里，有曾經熟知來龍去脈的人來報信，只有一句話「姐姐，那誰死了」。電腦這邊，我淡淡一笑：死就死吧，跟我有什麼相干......老話怎麼講？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看蒼天饒過誰？！

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不是么。呵呵。

3、真的不必把太多人當成「自己人」，合理範圍內親密有間地相處就好

類似的事情後來又接二連三不絕如縷地發生著。

再後來，就不再輕易把誰當成自己人了。在合理範圍內不遠不近地相處就好。

現在么，更喜歡與人維持點頭之交，甚至連微信再有新人申請通過，也一律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只在公號里，在文字和圖片之間，與天南海北的人彼此「色授魂與，尤勝顛倒衣裳」。99%的情投意合只剩下漂亮的臆想，不究背後詳實邏輯。這樣相處更清凈更省心，偶爾文尾留言問候幾聲，想像里，彼此眼睛裡彷彿都能淌出蜜來。

即便有仇、有恨，我一般當場就報了，再不顧及情分和面子。你變心趕緊走人，我變心立馬割席。必須睚眥必抱清算舊帳，必須拔刀相見痛罵傻逼。比如有時候有人在1905公號後台罵我，我一般就直接「CAO你媽！」。

我的意思是——於我而言，把誰當成「自己人」無異於為對方加冕，戴桂冠。我很珍重自己的情感與付出，不是隨便誰都給的。沒有那麼大的精力，我他媽又不是菩薩，更不是聖母與上帝，我哪那麼多愛心精力時間給無關痛癢的人。

給完，落兒個好，也成啊。事實是，給完不落兒好的情況約佔百分之九十九，然後時不時被人在他自己雙商欠奉、理解並不到位的情況下，為了替自己開脫辯解，把一些彼此之間的交往瑣碎，任意斷章取義或者添油加醋地當成利器，戳人肺管子。我真......夠了。

前些天吧，以前認識的一個同行，曾在我創辦的約稿平台里找到過很多作者、也約到過很多好稿子.......回想起來，那時候我就像個大家長一樣，照顧完作者又照顧編輯，每天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給編輯作者牽線搭橋，哪個編輯缺稿子理所當然就來找我，哪個作者有稿子不知道適合哪個雜誌也不假思索來找我......常常忙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自己編自己雜誌的稿，都是熬夜趕的。所以，後來被人諷為「橋樑」。

說回前面這位——即便在我這裡得到過諸多便利，但後來不管約稿平台發生什麼風風雨雨的事情，從來沒有見他站出來幫著撐腰說過話。「姐姐」倒是叫得很親熱。

萍水的緣分，我似乎也不能要求更多，對吧。

但就是前些天，這位自己也做公號兒了，突然跑來跟我說，姐姐，能把我拉到你的微信群里嗎，幫我做一下推廣。我愣怔了一下後，實話實說：我沒有自己的微信群呀，一個也沒有。

確實沒有，因為覺得微信群這個東西，於我而言，弊大於利，所以，早就不玩了。

又過了有三四天吧，直接就刪除了這個人。為什麼呢，因為我做公號3年了，哪怕只是做個樣子轉發一次，這位都沒有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覺得這該是做朋友最基本的良心，3年，哪怕就轉一次，讓我看到，我會覺得少許安慰，也算是對我當年不吝給與的一點點微末回饋。

沒有。一次都沒有。

那麼現在你自己做公號，你希望我幫你做推廣？世俗年輪的增長，不但沒能讓一介凡夫擁有清風朗月，還讓不自知日益膨脹。而且，語氣上似乎那麼不見外，理直氣壯得好像我們之間一直相處甚歡.......這是什麼邏輯？我理解不了。

我從內心把你當「自己人」的時候，你一點「自己人」該乾的事都不肯干。現在反過來，你用著我了？又當我是姐姐和「自己人」了？晚了......

趟過那麼多渾水、見過那麼多野雞，早就將那些沒由頭的熱情和純真束之高閣，我已經做不到只付出不要回報，心有惡犬，生人勿近；我早就變得極致功利——不見兔子不撒鷹。

4、最好的情懷，如珠如寶的東西，一定要留給最值得的人、最配得起的人

不止一個人，在我離開一個團隊、或者離開一個網路空間的時候，惡意揣度和嘲笑我捨不得這個那個的。

每次聽聞以後，都覺得挺可笑——這種說法，真的太看得起他們自己了吧。

前幾天跟朋友聊天的時候，我還說呢，1905咖啡館，我付出的時間精力和心血夠多吧？但如果哪天我不想做了，我肯定是轉身就走，一點留戀都不會有。我歷來都是撂得開、捨得下的人。

何況，本身還有精神潔癖，不管是什麼性質的感情，一旦讓我有了不潔和齷齪的感受，即便強忍，我都忍不了多久。

我嫌臟。

我從來不怕重新開始，真的。

有些人我其實是希望離得越遠越好，再無半點瓜葛。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甚至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那些嘴臉。

那麼，話說回來——為什麼還是會難過會掉眼淚呢？

因為——太心疼自己之前的那些付出啦。付出給那些不值得的人、配不上的人，自己真是瞎了眼啦。

回頭看看，那些人，真的不配上我的善、我的好、以及我曾經掏心掏肺的對待。

真的不值啊，打里往外替自己不值，替自己心疼，心疼那個那個一心一意對人好的自己，心疼那個寧可被人負、卻從不肯負人的自己，疼惜自己在每一份真心裡投放的乾乾乾淨凈、不摻一點水分雜質的情義與信任。

那些不值，這麼多年裡，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的心弄得支離破碎。每想起一次，駭笑有時，凄惶有時——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

我也是個俗人，不能強行過多地綁架自己——又不是東西多得沒處放，又不是感情多得沒地兒擱，何苦呢......

真的不必把太多人當成「自己人」。

精力有限，最好的情懷，如珠如寶的東西，一定要留給最值得的人、最配的起的人——精準，洞穿，彈無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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