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翻譯名家帶你走進日本近代文學

說起日本文學，我們會想到夏目漱石、川端康成、芥川龍之介等作家和《心》《雪國》《羅生門》等作品。這些日本近代作家和他們的作品，不同程度地影響了世界各國的文學發展。

近日，日本文學研究學者譚晶華教授接受了華東理工大學出版社編輯的採訪，與大家分享了日本文學的魅力。

Q1：請問您個人最喜歡的近現代日本作家是哪一位呢？您覺得日本文學作品的魅力有哪些呢？

我從1983年開始教日本文學，已經有30多年了。我比較喜歡唯美派的作家，比如川端康成、永井荷風和谷崎潤一郎，也喜歡夏目漱石這樣的大家。我很難回答最喜歡其中的哪一位。

我一直研究的是日本的近代文學，日本近代的文學作品反映的是明治維新以後的社會百態，寫的是近代日本人的生活和內心世界。文學是社會的反映，通過文學作品，可以了解當時的社會。

近代的日本，對中國的影響是很大的。我們都知道，魯迅、郁達夫等文人都曾到日本留學過，日本的文學對中國的現代文學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陳望道先生翻譯《共產黨宣言》的時候，是根據日文版《共產黨宣言》進行翻譯的。

Q2：您第一次讀日本文學作品是在什麼時候？還記得讀過的第一本日本文學作品嗎？

我是1968年到江西插隊，1974年到上外讀書的。當時的文學作品基本都是無產階級革命文學。記得當時學校圖書館裡有小林多喜二、二葉亭四迷、樋口一葉等日本作家的書。小林多喜二的作品，屬於無產階級革命文學，二葉亭四迷的《浮雲》，樋口一葉的《青梅竹馬》反映的都是當時日本社會的陰暗面和底層人民的疾苦。

我上大學的時候，能接觸到的日本文學作品數量很少，大家都輪流借閱，除了閱讀，還會去背誦裡面的精彩段落。

Q3：您的新作《日本近代文學名作鑒賞》共收錄了80部作品，您的選文標準是什麼呢？是會選擇自己喜歡的作品嗎？

選文要客觀，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收錄哪些作家、哪些作品，要有一個客觀地標準。我參考了《近代日本文學史》《日本名作事典》《日本近代文學大事典》等很多著作，書中介紹的都是收錄在文學事典里的作家和作品。另外我根據作家在文學史上地位和影響力收錄了1~3部作品。如果作家的影響力一般，我會選擇1部作品。如果是非常有名的大家，我就收錄3部作品。比如，夏目漱石和谷崎潤一郎的作品我介紹了3部，川端康成、芥川龍之介的作品我介紹了2部。

Q4：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都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川端康成的作品和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分別有什麼特色呢？

川端康成是新感覺派作家，他的作品是東方文學和西方文學的橋樑。他剛開始進行文學創作的時候是受西方文學影響的，後來回歸到日本的古典和傳統。川端康成的諾貝爾文學獎獲獎感言《我在美麗的日本》講述的就是日本古典文學對他的影響。其實東方文學的根是在中國，比如老子、莊子等思想家的思想，還有圍棋等，給日本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大江健三郎的作品是存在主義和超現實主義，大江健三郎的文學創作是從1950年代開始的，也就是說他是經歷過戰爭年代的人，他更關注的是社會問題和人類命運。從他的獲獎感言《我在曖昧的日本》就可以看到他和川端康成的區別。

說個題外話，諾貝爾文學獎都是有候選名單的，大江健三郎是1994年獲獎的，其實排在第一位的候選人是安部公房，可惜安部公房1990年就去世了，所以排在第二位的大江拿了獎。諾貝爾文學獎有規定，不能把獎項頒給已故的人。川端康成是1968年獲獎的，當時排在他前面的是谷崎潤一郎，可是谷崎潤一郎1965年就去世了。

Q5：芥川龍之介被譽為是天才作家，您在《日本近代文學名作鑒賞》這本書中也介紹了《地獄變》《羅生門》這兩部作品，如果用一句話概括芥川龍之介的文學世界，您會怎麼評價呢？

芥川龍之介真的是鬼才作家，他身上有過人的文學細胞和才能，他是日本文學大家夏目漱石的關門弟子。芥川龍之介的在他短短的一生，寫了很多短篇小說。他的小說的一大特色是「古為今用」，並賦予新的生命。比如《羅生門》和《鼻子》都是日本古代的故事，但作品反映的是當時的社會現實。

芥川的文學創作可以分為三段：第一階段寫的是歷史小說，也就是「古為今用」時期，作品的文學價值很高。第二階段寫的是私小說，但是評價一般；到了第三階段他已經開始走火入魔，他非常看不慣社會的種種矛盾，對一切事物抱有懷疑，有些人就預言他可能會自殺，果然他在35歲的時候就自殺了。他的自殺意味著日本大正文學的結束。從他的作品我們可以看出他的藝術至上主義，他很敏感，他對作品的文字和結構精益求精，但思想上走到了死胡同。

當時還有一位作家叫志賀直哉，我在本書中也介紹了志賀直哉的《暗夜行路》和《在城崎》兩部作品，當時人們對志賀直哉的評價很高，芥川感到了威脅。敏感、懷疑、挫敗等，這種「隱隱約約的不安」讓他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Q6：您在《日本近代文學名作鑒賞》中還介紹了《心理測試》《點與線》等推理小說。現在日本推理小說很受中國人的歡迎。推理小說在日本自成一派，您覺得日本人鍾情推理小說的原因在哪裡呢？

從文學範疇來將，推理小說屬於大眾小說，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等作家的作品屬於純文學。大眾文學主要是靠故事情節吸引眼球，而純文學的思想性、藝術性都很高。所以大眾文學一般看完一遍就不回去讀第二遍，純文學很耐看，可以反覆品讀。

日本早在1920年代就開始了9年義務教育，整個社會的文盲率是很低的，大部分工人、農民都識字，這些人比較喜歡看大眾小說，於是大眾小說就發展起來了。江戶川亂步是推理小說的祖師爺，松本清張是第一個打破了大眾文學和純文學界限的人。1980年代開始，日本的大眾文學和純文學的區分就變得很模糊。我們知道「芥川獎」是純文學獎，「直木獎」是大眾文學獎，但2000年以後，這兩種獎項就分得不是那麼嚴格了，評委們更看重的是作品性。現在，日本已經沒有純文學和大眾文學的區分。

Q7: 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比較習慣碎片化閱讀，很難靜下心來讀文學作品。您覺得文學的意義是什麼呢？

說到文學，我非常贊同「文學就是人學」這句話。文學作品其實講的是人的故事。大學裡的專業設置都是把語言和文學放在一起的。想提高語言水平，要多看文學作品。此外，文學作品反映的都是所處的時代背景和內心世界，所以通過文學作品，我們可以學到很多做人的道理。現在有很多學生覺得讀文學沒用，對找工作沒有什麼幫助，但其實這是在為你的一輩子打基礎。

現在，人們比較浮躁，讀書的人比較少。但是讓我感到欣慰的是，每年入學的新生中，都能看到不少文學愛好者。

Q8：最後請您給廣大日本文學愛好者送上寄語吧。

現在的人都很忙，但是學習或工作再忙，也要記得多讀書，讀好書。《日本近代文學名作鑒賞》這本書里介紹的80部文學作品都是經典之作。希望日本文學愛好者們能夠閱讀這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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