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那些小城市裡的性少數們

寫這些東西的不久前,老周跟他的父母出櫃了,這距他過完18歲生日剛剛兩個月又二十六天,那天晚上在大十字的一家酒吧,更確切的說是市裡唯一的gay吧,,估計是老周喝多了,他老媽打電話來催了兩句他就很直接地在電話里出櫃了,曉明跟我說在座所有人一臉懵逼,不過事後老周很是淡定,他說:水該來總是要來的,我還等著洗澡呢。到了第二天,他跟往常一樣又回學校去了,還有不到八個月,他就要高考了。我不放心又打電話問曉明,他正開車回家去帶孩子,那是他和他形婚老婆一起生的,曉曉說他也沒什麼好建議,儘管他覺得出櫃應該在有一定條件之後,這樣倉促未必有好效果。

曉明,老周,我,我們三個就讀同一個高中,不過時間跨度有十二年之久。在如此長的時間跨度里,同為性少數的我們三個人,生活發生著巨大的變化,選擇留在當地的曉明始終繞不開家裡的催促,他最後選擇了形婚,還生了孩子;我獨自一人奔赴北京,與過去的生活幾乎告別;端端一年後即將高考,卻在高考前跟家裡攤牌,看這個架勢他也即將遠走高飛。

六月份我為了完成自己的紀錄片又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如果把時間回溯在六十年前,兩條十字交叉的街道就構成了關於城市的全部,然而隨著三線建設的一聲號令,幾十萬新移民有如浩浩蕩蕩的潮水湧入大山,如今,當年新移民落地生根成為了本地人,本地人的孩子也長大了。很幸運的機會我也認識了一些,不乏我的一些學弟們,我們平時會閑聊一些學校里的八卦,大概就是誰誰的新男友又和誰誰的前任撕逼了這樣,畢竟市裡的中學就個位數,男朋友撞車這種事並不稀罕。

稀罕或者說可貴的是,這幾年當地社會對於LGBT的寬容度的升高是有目共睹的,要知道這裡可不比大城市,我小時候面個基什麼的都要找人少的地方,而端端在和我當時那個年紀一樣的時候已經可以大大方方的去gay吧了,而我認識的一群年輕的朋友們,則對未來表出了更多不同的態度,有的也是跟早早跟家裡出櫃,有而的則在數次戀愛之後跟我吐槽難以相信愛情。

月初的一天早上伶伶打電話給我,說他有一個想法,因為我們這一代人,既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可能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們的家族記憶很可能會就此完結,所以他想把那些屬於我和我們家庭的故事記錄下來。放下電話我去樓頂靜坐了一會,仰望著四處的高樓大廈,要知道十幾年前我住的周圍還是一片菜地,很快這裡也要拆遷成為一座新的小區……

這些年輕的一代,儘管出生在這樣的環境里,成長的道路依然不平坦,十幾年的人生里遇到哪些故事?面對現狀,很多人的父母還不能完全接受他們作為LGBT的身份,作為性少數群體的他們由該如何選擇自己的未來?時代不同,他們作出的選擇也不同,我嘗試把他們寫下來,作為一個記錄者,沒有什麼比「未來」更讓人好奇的存在了。

熊培雲在《自由在高處》里講,人們所做出的許多不可理喻的舉止,都有一個潛在的原因:逃,為了自由。正常的舉止也是為此:吃飯,是為了逃避飢餓;睡覺,是為了逃避睏倦;折騰,是為了逃避乏味;安靜,是為了逃避喧鬧;異想天開,是為了逃避時間這個無形繩索的束縛。無論他們作出什麼選擇,其身後都有一種無形力量促使他們前進,我相信每個人生命中都有一些不變的東西,它形成與不同的人對自己生命不同的認識,因為這個不變的存在,我們才能得以面對世界的變。所以,我把序列叫做《故城》,關於年輕的LGBT群體,和他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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