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莫多瓦和他的女人們「空降」北京

　　對於國人甚至世界影迷來說，西班牙的電影似乎劃分成兩類：阿爾莫多瓦電影和「其它」。而最近近幾年，西班牙的電影似乎都是越來越「主流」的「其它」，阿爾莫多瓦這個名字則好像和電影離得越來越遠，逐漸變成了一種文化符號。

　　2018年，北京國際電影節推出阿爾莫多瓦電影展映，這位西班牙導演再次回歸國人影迷的視線:阿爾莫多瓦之於西班牙，好比張藝謀之於中國，這種說法似乎有點不太恰當，兩者似乎毫無可比性；但又有那麼點共性：一邊，當我們在影院觀看《捉妖記》、《紅海行動》時，相當一部分老外還是會提及張藝謀的《紅高粱》；另一邊，當板鴨人民都在隨著《看不見的客人》「腦筋急轉彎」的時候，我們卻還總是要提一提阿爾莫多瓦；一邊，從鞏俐、章子怡再到周冬雨，張藝謀帶出了眾多「謀女郎」；而另一邊，阿爾莫多瓦則帶出了一串「chica de Almodovar（阿爾莫多瓦女郎），下面就為大家扒一扒阿爾莫多瓦和他的那些女人們。

　　1988《崩潰邊緣的女人們》

　　三個女人一台戲——阿爾莫多瓦似乎還嫌不夠熱鬧，在這部戲裡加入了一群女人：做了小三，還懷著孩子的配音演員Pepa；因為分娩而導致精神失常，被關了大半輩子的瘋婆子Lucia；莫名其妙地和一個阿拉伯恐怖分子搞到了一起的Pepa的閨蜜Candela；還有一個準備和Lucia的兒子私奔的年輕女孩Maria.....他們因為一個共同的男人、Lucia的丈夫、Pepa的情夫Ivan的不辭而別而糾纏到了一起。

　　但是這部電影並沒有「正宮夫人斗小三」的狗血劇情，至少沒有過多地著墨於此：拋棄了Lucia，又搞大了Pepa的肚子的始作俑者Ivan似乎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他的職業本身也許就具有象徵意味——配音演員。

　　這種處理很阿爾莫多瓦：在他的女性世界中，男性形象只剩下了一把聲音——它或許性感動聽，或許莊重威嚴，但這都只不過是女性世界的一種點綴，一個註腳，阿爾莫多瓦鏡頭下的女人們獨自精彩著：為了離開瘋人院，Lucia假扮正常人，展現了自己的驚人「演技」；為了奪回自己的愛人，Pepa精心調製下了安眠藥的番茄冷湯；就連面對恐怖分子炸飛機這樣的「大場面」，Candela都能舉重若輕，淡定地銷毀證據....

　　這些離奇甚至不著邊際的情節在電影中非但不覺突兀，反而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幾位女性角色的性情，這似乎也迎合了80年代馬德里新浪潮運動追求自由表達的精神，成為創下西班牙票房紀錄的佳作之一。在這裡要順便提一句，在1988年的西班牙電影市場，唯一票房超過這部電影的是中國參與聯合製作的《末代皇帝》！

　　Chica de Almodovar:

　　Carmen Maura卡門．毛拉

　　卡門．毛拉（1945年9月15-）飾演《崩潰邊緣的女人》中的Pepa。她既不夠漂亮，也不夠搞怪，但卻是首位阿爾莫多瓦女郎：自1980年至1988年，二人連續合作了五部電影，《崩潰邊緣的女人們》是最後一部，之後二人再無任何合作，直至2006年的《回歸》，毛拉再度回到阿爾莫多瓦的女演員陣容。

　　關於二人中間盡20年的空白，當事人似乎都不願多談，毛拉曾經在一次墨西哥電視台的訪問中表示二人不和的原因只是因為性格太過不同，不過毛拉本人也表示，雖然「友誼的小船」翻了，但是時隔二十年後在《回歸》中合作的默契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她依舊能精準把握每個感情的爆發點——不愧是西班牙至今為止獲得「戈雅獎」最多的女演員！

　　1991《情迷高跟鞋》

　　有其父，必有其子——在眾多文學和影視作品中，似乎只有父親的形象才能影響子女的一生，但是阿爾莫多瓦的電影《情迷高跟鞋》卻講述了一個母親在女兒身上刻下的烙印。

　　Becky是一位著名歌星，但為了事業上的成功，她付出了最沉重的代價——拋下了自己的女兒Rebeca！經歷了十五年的的分離，Becky回到了女兒身邊，除了要應對感情上的疏離，還有更加尷尬的局面：Rebeca現在的丈夫Manuel竟是Becky的舊情人，而在Becky和女兒團聚不久，Manuel竟離奇死亡了.......

　　表面看去，這是一個狗血且略帶不堪的情節——親生母女和同一個男人的「三角關係」。但是阿爾莫多瓦對此只是一筆帶過，隨著Manuel的離奇死亡，「三角關係」戛然而止，真正的重頭戲是對這段看似淡漠、實則暗流涌動的母女情的梳理：Rebeca對母親的拋棄心存怨恨，但更多的是內心壓抑許久的對母親的崇拜，和得到母親肯定的渴望......甚至於在選擇Manuel作為自己丈夫這件事上，都可以看做是Rebeca對母親人生軌跡的刻意追尋！

　　看似不堪、甚至怪誕的情節在阿爾莫多瓦的電影中總能被處理得流暢自然，甚至得見真情，這恐怕就是導演的功力所在。如果導演換做他人，也許這部電影不能拿下當年的金球獎，甚至可能淪為倫理B級片。

　　Chica de Almodovar:

　　Marisa Paredes瑪麗莎．佩雷德斯

　　Maisa Paredes(1946年4月3日—)扮演電影中那個氣場強大、魅力十足的明星母親。瑪麗莎本身也是西班牙電影的常青樹，早在1960年就已經是聞名全國的少女偶像明星。進入80年代，雖然年齡增長，但貴氣的五官和優雅的舉止使其在電影里扮演了眾多女強人、女明星等氣場強大的角色。

　　瑪麗莎雖不是阿爾莫多瓦的首位御用女演員，卻見證了Chica de Almodovar這個專屬名詞的誕生：1983年，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阿爾莫多瓦帶領包括瑪麗莎在內的一眾女演員去義大利宣傳電影《Entre Tinieblas》,在訪談間隙，記者要求阿爾莫多瓦女演員們一起上台拍照，都在喊「Donde estan las chicas de Almodovar」.......至此「阿爾莫多瓦女郎」成為了叫響國際電影圈的名號。

　　1999《關於我母親的一切》

　　2000年，阿爾莫多瓦憑藉這部電影獲得了自己的首座奧斯卡小金人，大概也正是這部電影讓世界影壇真正接受了「阿爾莫多瓦式」的敘事風格，也讓國人對現代西班牙電影真正有了具象的認識。

　　少年Esteban在17歲生日當天車禍身亡，不僅再也不能見到自己素未謀面的生父，也未能完成自己撰寫的關於母親Manuela的故事——《關於我母親的一切》，自此導演代替電影中的「我」Esteban書寫母親Manuela後面的故事。

　　Manuela離開自己工作的醫院，決心代替兒子尋找其生父的下落，期間遇上了形形色色的人：變性人Agrado，深陷和女友感情紛爭的女演員Huma，未婚先孕的修女Rosa.....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Manuela的兒子甚至其生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Manuela真正要尋找的兒子的父親似乎一直是個模糊的影子。

　　父權和男性形象在這部電影里再一次被抹去，但是再一次地，電影中的女人們並沒有因為男性形象的消逝而變得無所侍從。

　　作為母親如何承擔兒子離去的巨大痛苦？這一虐心略帶殘酷的題材讓筆者聯想到另一部義大利電影《兒子的房間》，但不同於《兒子的房間》中溫婉細膩的家人情感描寫，阿爾莫多瓦讓女主Manuela借著尋找兒子生父的由頭離開了狹小的家庭氛圍，進入了充滿各種社會問題的大環境：變性人如何融入社會？艾滋病人的生存現狀，包括器官移植的心理建設等等社會話題都被一一涉及.......插一句題外話，筆者對電影開篇Manuela從事的器官移植心裡諮詢師工作印象深刻，深深感嘆板鴨國的醫學先進，居然還有器官移植者家屬心理輔導這麼細緻的服務！

　　但是阿爾莫多瓦對這些社會問題只是輕描淡寫的展開，不予評論，讓觀眾自己去感受，最後還是將觀眾拉回到女性世界的細膩情感描繪中：Manuela對未婚先孕的Rosa展現出的母性，性格強勢的演員Huma對Manuela由猜忌到欣賞......阿爾莫多瓦筆下的女人就是有這種魅力：無論處於什麼階層，無論曾經是仇人還是情敵，最終都能達到某種和解甚至是欣賞，而相比之下，像Esteban的父親這種中途退場的形象，即使最終出現在鏡頭內，也渺小且易被人遺忘。

　　Chica de Almodovar:

　　Cecilia Roth絲莉亞．洛芙

　　Cecilia Roth(1956年8月8日—)是《關於我母親的一切》中Manuela的扮演者，也是阿爾莫多瓦女郎中罕有的外國人，她是一名阿根廷演員，憑藉《關於我母親的一切》於2000年獲得「戈雅獎」最佳女主角。

　　2006《回歸》Volver

　　提到《回歸》，筆者最先想到的是電影的海報：在絢爛鮮花的映襯下是佩內洛普科魯茲的頭像，不同於鮮花的絢爛，佩內洛普表情冷峻，唇色紅艷，讓人不由得想到「鏗鏘玫瑰」這幾個字——而阿爾莫多瓦歷年來的御用女演員都集中在了這部電影中，像帶刺的玫瑰一般倔強、綻放！

　　佩內洛普飾演的Raimunda和女兒Paula還有失業的丈夫生活在一起，遊手好閒的丈夫不僅家暴，還企圖強暴自己的女兒,Paula無奈反抗並最終殺死了父親......處於母性的本能，Raimunda幫助年幼的女兒掩藏屍體，而這時又發現自己去世母親的靈魂來尋找自己，似乎想理清離世時家中的一團亂麻。

　　這部電影的劇情略顯凌亂，但卻是阿爾莫多瓦對於女性形象的又一次精彩塑造：神出鬼沒的外祖母的亡魂，堅韌的單身母親Raimunda還有正值青春花季的女兒Paula。

　　筆者至今仍記得影片中最打動人心的一段場景：Raimunda代替鄰居照看餐館，意外接待了一個劇組的住宿，在劇組即將離開的最後一天，Raimunda一時興起，演唱了母親教給自己的歌曲《Volver》，隨著一句略帶沙啞的「volver」,女主的眼淚落下；而在餐館外遠遠看著此情此景的母親的亡魂，也在車內暗暗抽泣......

　　雖然很多人對電影的情節多有詬病，但筆者認為只這一個場景就足以撐起整部電影，如同volver的歌詞：回歸，昂起飽經風霜的額頭，任時光的風霜吹打我的眉間。

　　這就是阿爾莫多瓦的女人：也許荒唐可笑，也許歇斯底里，也許飽經苦痛，也許魅惑嬌艷，但是都不斷地向前！

　　Chica Almodovar:

　　Penelope Cruz佩內洛佩．克魯茲

　　Penelope Cruz（1974年4月28-)恐怕是國人最熟知的西班牙女演員了，16歲就出道的她身材姣好，尤其是一張美艷卻不妖冶的面孔，帶著地中海女人特有的美貌和伊比利亞民族的熱情豪放，因此，和其他阿爾莫多瓦女郎比，有著更多在好萊塢曝光的機會。不過除了大片中的花瓶和與哈維爾巴登的婚姻八卦之外，似乎沒人看到她的演技。

　　直到2006年的《回歸》，人們驚喜地看到那個在好萊塢大片花瓶一般的佩內洛普洗盡鉛華，頭戴頭巾，腰系圍裙，成了西班牙勞動階層中最平凡不過的一名普通少婦，當她唱起哀傷的《volver》，觀眾無不跟著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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