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支離破碎的童年夢

昨晚做了一個做過的夢，夢境有點驚心動魄、天崩地裂的感覺。在夢裡我回到了小時候，在外婆家和一些表妹和表弟們在一起玩。

媽媽有個伯父，他有六個兒子，最小的兒子被送到了鄰鄉，其他五個兒子則生活在一起。我的童年在這些舅舅家度過了很多美好的時光。

這五個舅舅的房子挨在一起，每次去外婆家都要路過他們家門口，只要哪個舅舅看見了我們，必大聲喊叫，讓我們進去喝酒。很多時候，我們就先在這些舅舅們家裡喝上幾碗米酒，再去外婆家。

回家的時候，也是如此，總是盛情難卻，總要在他們家耽誤一下子，有時是吃飽喝足了才回家。

媽媽的大堂哥曾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沒有見過大外婆，大外公好象有嚴重的病，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去逝了。大舅舅就成了一家之長，他年輕的時候，他帶著弟弟們燒陶器和做瓦。因為他們的爺爺是地主，解放後被抄家，家裡很窮。為了給大弟弟娶老婆，大舅舅自己都不結婚。

非常幸運的是他給弟弟娶了媳婦以後，他也娶了一個非常能幹和賢慧的老婆。這個大舅媽操持著這個大家，幫助每一個弟弟都成了家，建了房子，這個大家庭曾經非常地和睦。

我在讀中學的時候，很多次遇到舅舅們和表弟表妹們背著斗笠走路去另一個鄉，幫那個外送到別人家的小舅舅干農活，因為那個鄉的土地比較多，忙不過來。

外公外婆家有什麼事情，那些舅舅們也時常主動到家裡幫忙。我讀書的時候，家裡比較窮，有些舅舅會問我爸爸需不需要錢。其實他們家裡也很窮，但是他們願意盡自己所能來幫助別人。

在我的心目中，兄弟姐妹就應該像這個樣子，相互支持，相互關心。

但是隨著孩子們漸漸長大，那些舅舅們的家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分家肯定是難免的。媽媽娘家的人，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喝酒。大舅舅不知怎麼地，喝酒越來越厲害。

有的時候喝醉了，會躺在外面睡著。我讀中學的時候，遇到過他喝醉酒去鄉政府鬧事，或者在路邊罵人。表弟看著他爸爸這樣丟人現眼，心裡非常地難過。有幾年他離家以後都不跟家裡人聯繫。

最終大舅媽在找兒子無望，在一次被醉酒的大舅罵了以後，喝農藥自盡了。

媽媽的一個表妹嫁給了四舅舅，原來非常會做家務，非常勤勞的四舅在結婚以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一下子變得很大男子主義了。

其實我也很久沒有去過去這些舅舅們的家了，還是外公外婆在世時去過一次。但是時常聽到爸爸媽媽說起他們的事情。大舅舅幾年前出了車禍，失去了一條腿，他的兒子曾經如此痛恨他爸爸酗酒，可是他也活成了爸爸的樣子，時常喝醉酒罵老婆孩子。

前年大舅舅去逝了，才六十多歲。我問起自己的親小舅，奇怪大舅並沒有什麼重病，怎麼會去得那麼快。小舅嘆息說：「早死早好，活著也沒有人照顧他，飯都吃不飽。」

過年前又聽媽媽說四舅媽得了很嚴重的婦科病，肚子里長了個很大的腫瘤，做了手術以後，沒有人照顧，每天還要拖著手術後不久的身體做飯給做工的人吃，因為兒子在建房子。媽媽去看她，也覺得舅舅太不會疼人了。

總之這個大家族看起來人丁興旺，生活似乎越來越富裕，親情卻變得越來越淡薄了。

那些美好的記憶和我的童年一去不復返了。

昨晚我在夢裡回到了小時候的舅舅們的老房子里，和我在一起的，還有幾個表弟表妹。

我玩著玩著，突然看到從遠處射來了兩個大火球，直擊到客廳，我們躲開了，但是火併沒有燒起來。我也不知道這火球從哪兒來，感覺向是從天空中飛來的。

火球進來以後，屋頂爛了，突然間又下起了雨，我們無處可躲，不過我並沒有感覺到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覺得冷，也不難受，但是我看見雨下著下著就結成了冰。

這個夢非常地陰暗，我沒有太看清表妹表弟的臉，印象中只有大舅舅一個女兒的臉清晰一點，我們也沒有語言的交流。

其實相似的夢，前幾天剛剛做過。

我不知道做這些夢是什麼意思，是我留戀童年的那段溫暖時光嗎？

又或許有些別的意思。前幾天在微信朋友圈看到老公大侄女（他大哥大嫂領養的孩子）的分享，她似乎在最近結婚了，看她曬了喜糖和婚紗，還有新車。這個女孩子年紀還小，卻經歷過一段不愉快的感情，如果現在有了新的幸福，應該值得慶賀。

在婆家的微群里，沒有看到大哥提起辦喜酒的事情。我其實很想問問老公的侄女，但是又覺得不太妥當。人家沒有說，我這個外人過分關心似乎也不太合適。我想起我們結婚的時候，老公的二姐和三哥都沒有回來參加。

他們家很多外甥（女）和侄子（女）的喜事，我們也沒有參加，其實也是有點奇怪的。

在偏僻封閉的鄉下，家裡人丁單薄就意味著被欺負和吃虧。我小時候經常聽爸爸感嘆自己沒有兄弟姐妹，加上爺爺僅有一個哥哥卻英年早逝，並沒有留下後代，所以和我們家最親的族人是隔了幾代的，偏偏那些人是最欺負爸爸的。

對大家庭的渴望或許就是在爸爸的感嘆聲里深深地根植在我的心裡。大舅舅年輕時對弟弟們的關照，在我的心裡也樹立了一個溫暖大家庭的典範，讓我看到了什麼是真正的「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無形之中，我也渴望成為這樣大家庭中的一員吧。

我突然間想一個高中的男同學曾經責問我選擇我老公是不是因為他家人多。現在想來我當時確實也可能是貪圖過他兄弟姐妹多呢，只是這樣的渴望潛藏在心靈的深處，直到今天才被我看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很諷刺的是大舅舅的那個大家早就支離破碎，親情越來越疏離，而自己嫁的那個大家庭更不是自己期待中的樣子。我曾經盲目地想去做些什麼，也只是徒勞而已。或許每一個家庭都有自己的相處模式，並沒有什麼好與不好之別。

唯一可以改變是自己的想法和觀念。家或許不在於什麼形式，每個人都能按自己的想法活著，或許更加有意義。表面上的溫暖無法撫慰內心的寒冷，不屬於自己的集體也就沒有必要強行去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