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潔工》之五

杜老頭沒想到會把事情鬧到那麼大。

昨晚他從龍騰溜出來，打車跑出一公里遠的時候，原本只是想回頭看一眼爆炸的，但當時他看到的場面卻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期。

龍騰大廈塌了。

一座六十八層的大廈，因為三顆土炸彈，幾袋麵粉，一些天然氣，嘩啦啦地塌了。

整整一夜老頭兒都在心裡勸自己，那是偷工減料的錯，這棟龍騰大廈就是個豆腐渣工程。無論如何，自己預備的那些東西也不會造成如此大的破壞。可是翻來覆去，杜文林卻怎麼也睡不著。

這事真鬧大了。

中午，躺在澡堂休息大廳，正迷迷糊糊的杜文林收到兩條消息。一是新聞報道，預計在此次龍騰大廈倒塌事件中，傷亡將超過百人。二是二餅發來簡訊，龍騰集團花一千萬買他杜老頭的腦袋，中介的消息已經發出去了。

沒有一點猶豫，杜老頭把手機卡取出扔進下水道，手機放進浴池泡上一分鐘，又洗了個澡，順走一身油膩的工作服，偷了一塊毛巾搭在脖子上，再拿個電工包，大搖大擺走出浴池。

看著街上人來人往，杜文林突然感覺有些怕。

南山市的人口有數百萬，其中會有多少人眼紅這一千萬呢？

梁子這孩子死得冤屈，也不合江湖規矩，這個仇肯定是要報的，至少於老闆和於公子都跑不掉。可是他們在哪兒呢？還會在南山市嗎？身邊會有多少人呢？

煩得要死。

杜文林覺得自己知道的信息太少了。現在手機也泡了，家又不敢回；中介處的二餅身為工作分派者，肯定是不會幫自己的，肯透露出懸賞的消息，已經是破例；裝修隊的人只認錢，更靠不住。老杜思來想去，唯一能找的只剩下磚窯廠老馬。

畢竟幾十年的老朋友，又合作了十幾年，大概會幫自己的吧？腦子裡琢磨著事，杜文林的腿腳可沒停，走進一家五金店。

「有射釘槍嗎？氣罐式的那種。」杜老頭是真的喜歡現代化工具。

買了一把射釘槍，兩個迷你氣罐，兩盒共兩百顆射釘，扭頭又走進婚慶用品店，買了兩瓶噴新郎新娘用的彩帶罐。最後走進商場，買了一個充電寶，滿電的。臨出門，售貨員還喊他：「老大爺，您忘拿數據線啦。」

老頭兒一樂：「你留著用吧，閨女。」

老樣子，攔下一輛電動三輪，去磚窯廠。

今天這三輪車夫愛聊天：「老哥，這大熱天的上郊外幹嘛去？」

「哦，做點電工活兒。」杜文林沒心思閑聊。

「您這就對了！打個三輪過去，能省不少錢呢。」車夫絮絮叨叨。

「是啊，省不少呢。」老杜應付。

一路扯閑蛋，晃晃悠悠來到郊外，只聽「吱扭」一聲，車停了。

車夫下車，摸出把扳手裝模作樣的檢查一番，抬頭和老杜說話：「老哥，我這車壞了，您受累幫我抬一把？」

杜文林點點頭，背過身從車篷里往下退，邊退邊掏出射釘槍，猛轉過身來既不抬頭也不廢話，砰砰砰，對著車夫的胸口便是三槍。見車夫痛苦後退，老杜又抬起腿來，朝對方襠部蹬上一腳，將其踢到在地，最後追過去，向頭部連補十幾槍。

行雲流水。

蹲下在死屍身上翻找一通，找到一張自己的照片和幾百塊錢。照片里的自己，正穿著那件「某某礦泉水」的T恤，看來是在綠庭別墅區被人偷拍的。

眼看離磚窯廠不遠了，老杜便收拾好射釘槍，燒掉照片，溜達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