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點水日式食游法

你也有過不經思索,就在某個車站下車的時候嗎?

這是日本鐵路票券青春18的一句廣告詞。用這種票券,可以用極便宜的價格,搭乘日本國鐵JR的普通列車,還可以在途中任意地點,不限次數地上下車。

當然,普通列車耗費的時間較長。對於普通遊客來說,更適合的票券類型是日本鐵路周遊券,也就是所謂的JR Pass。對於國外遊客來說,你只需要手持一張JR Pass,就可以用比本地人更低的價格,在規定的時間和區域內,不限次數地乘坐JR列車,甚至包括新幹線。

從2012年開始,每一年,我都會抽個短假去日本,除了第一次是在京都奈良呆了一周,之後的每一次旅途,都是靠JR Pass,開啟吃一頓換一個地方的蜻蜓點水式食遊玩法。

比如,第二次去日本是春季,買一張日本鐵路周遊券7日全國版,在大阪看櫻花吃過章魚小丸子後,就可以接著去東京吃米其林餐廳。某天午後路過東京站,隨便跳上一輛開往北方的新幹線上睡個午覺,醒來就到了仙台,路邊找家小店吃個牛舌,又一覺睡回東京。覺得東京無趣,一早坐上新幹線,中午就能抵達還堆著積雪的北海道函館。

又比如,某一年周遊山陰山陽,昨天還在鳥取吃咖喱飯,今天就到了出雲吃蕎麥麵。想著明天要去廣島吃生蚝,就覺得後天在岡山吃白桃的日子也不那麼遙遠了。至於鳥取沙丘、出雲大社、宮島神社、後樂園之類的景點,大概就是正餐之間的點綴遊樂項目吧。

這種蜻蜓點水式的食遊玩法成立的重要前提,是日本交通的便利性。

對於很多小城鎮來說,JR車站就在城市的中心位置,你大可以可坐到車站下車,在附近徒步溜達一圈,看看某個景點,然後在當地吃一頓鄉土料理,就可以踏上下一站了。

而且,有了JR

Pass,你也不必買票,拿著票券對著檢票員虛晃一槍,就可以大搖大擺走進站台,沒有擁擠人群,也沒有排長隊的安檢。上個月在金澤的時候,我住在離車站三分鐘步行路程的青旅,查好列車班次,提前十分鐘悠哉游哉地出門,也完全來得及。大概二十分鐘新幹線車程,就到了鄰近的富山縣。

這就是小地方的好處。住在廣州的我,每天早起去上班,花的時間和折騰度都比這多一倍。

春節假期,我買了兩張JR Pass,又去體驗了一把隨時上下車,周遊日本的樂趣。

一張是伊勢熊野和歌山地區,另一張則覆蓋了高山北陸地區。

從關西機場搭乘JR,幾乎所有人都去了大阪、京都方向,只有我一個人去的是和歌山。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可愛之處。和歌山Tabelog排名第一的和食店叫無苦庵,位於一個叫紀伊田邊的小鎮。

主廚熱衷於在附近搜尋特別的食材,套餐價格從六千日元到十萬不等。當天午餐只有我一個客人,主廚對我嘆氣抱怨,本地人不願接受新的菜式啊,也沒有預定餐廳的習慣,不預定我怎麼能更好地提前準備,做出更好的料理呢?

過了一會兒,一個本地中年人帶著個十來歲的男生進了門,怯生生地問,這兒有定食(類似午市便捷套餐)嗎?

老闆眉頭一皺,臉一沉,低聲說,哦,有的,1500日元。

午餐後路過本州島最南端的海角,晚上就可以到達和歌山著名的金槍魚港紀伊勝浦,飽餐一頓金槍魚蓋飯了。

當然,這樣的玩法得是行李輕便才合適。如果拖著大件的行李箱,還得額外花上一筆存包費。

為了看伊勢神宮和吃松阪牛,在三重縣的伊勢住了一晚。青旅里前台一位小姑娘,因為看了一部講述西夏和蒙古戰爭的歷史漫畫,而去了新疆、寧夏。她說,哎,都完全看不到中國人來伊勢的啊,好冷清的,大家都去大阪京都名古屋了。啊對了,我有個問題,在中國經常看到這類的文字,是什麼意思呢?

於是我順口給她解釋了放火燒山牢底坐穿之類的深刻含義。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我們又友好地交流了關於二次元文化的話題,小姑娘還認真地掏出了筆記。

在名古屋城沒找到呱兒子,只隨便在蓬萊軒吃一頓鰻魚飯,就可以接著去北陸看雪了。

第二次到石川縣金澤,目的地是位於鄰近小鎮小松的一家餐廳,食堂YArn。主廚夫婦是中學同學,都曾一起在著名的El bulli鬥牛犬餐廳學廚,回國後在家鄉開起了這家創意料理店。開業至今僅兩年多,就一躍在名店眾多的石川縣奪得了Tabelog的第一位。

在遊客極少的小松,餐廳里又是只有我一個人,主廚在半開放式的廚房料理食物,老闆娘則負責端送菜品和客人聊天。這家的菜單就像是個冷笑話大全,比如這道瓶口冒煙的菜,叫阿拉丁神烏冬。

還有這一道用了三種不同品種土豆做成的菜,直接把食材名字印在了盤子上,估計是每次解釋起來都很累的緣故吧。

巧克力甜品,老闆娘說這裡只有一顆是巧克力,其他都是石頭,我一看這不是有個深色的特別明顯嗎?一下就挑出來啦!結果特么是塊石頭……

餐廳離小松車站有四五公里路,吃完飯,老闆娘問我,需要幫你叫的士嗎?

我努力控制自己尷尬的微笑,說,不用啦,我步行走過去就好,有助於消化,哈哈。

嗯,從車站走過來的時候,我大概花了四五十分鐘吧。

結果老闆娘回頭和主廚說了一聲,讓主廚開車把我送去車站了。

啊,小地方的人們就是熱情。

還有一次在富山市郊的餐廳レヴォ(Levo)吃飯,午餐過後,我問服務生小哥,回城列車的時間還要多久?小哥說,還要一小時誒,不如你到旁邊溫泉去休息一下吧,也不需要額外收費的。(餐廳位於一家度假酒店裡,溫泉也屬於酒店管理。)

五萬日元一晚的度假酒店裡的雪景溫泉,大中午的也就只有我一個人。而這家在富山縣Tabelog排第一位,還獲得了米其林一星評價的餐廳,午市套餐的價格不過只是六千多日元。

在大阪、東京這些大城市,遊客多,適合購物,配套服務也齊全,但總難免讓人覺得,這和國內一線城市也差不多嘛,不過就像是去了另一個次元的北上廣。

而到了日本人煙稀少的城鎮,雖然幾乎看不到什麼遊客,但街道依然乾淨,小店的細節中也藏著更多人情味兒。

某一年去北海道前,我向一個早前在京都旅舍認識,家住北海道的女生髮了封郵件,問問這個季節北海道有什麼好逛的地方。結果她從家裡坐了三小時火車來函館找我玩,還帶著本自己興趣拍攝的北海道各種植物的相冊,言語里滿是對家鄉的熱愛。

這趟旅行結束後沒過多久,我又買下了下一次去日本的機票。

如今在公司幹活搬磚的時候,一想起手裡還握著兩張機票,就會覺得人生還是充滿希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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