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書武林三段論：盛世期、衰微期、重振期

------------寫於 2015-06-28 ------------

武學時代的盛世與末世，雖然只是武俠書中人物口頭所說，但多少可以作為一個參考。常舉例的有：

《天龍八部》里枯榮大師說，當此末世武學衰微，已無人能練成六脈神劍了；

《笑傲江湖》里風清揚說，我一生中遇到過三位無招高手，當今武林只怕未必有這樣的英雄了。

從書中一些前輩的感嘆來看，確實說話時的武林真可謂末世衰微，而他們所提及的上一個時代可謂武學盛世。

在此，我要說的是，根據武林的發展情況看，分為盛世期、衰微期、重振期，然後又是一個輪迴。在金庸武俠世界裡，多少主角人物修鍊失傳多年的神功用來開掛，既然失傳多年，那麼這些神功的創造年代即為盛世期（金庸說過創武功的比學武功的強），失傳的這些年就是衰微期了，絕學重新獲得或新創絕學即為重振期，然後武學大發展進入又一個盛世期。

以此來看待金書的各時期武林，發現書中開場無一不是已衰微期多年，然後不斷湧現失傳絕學、主角配角們融合百家武學，進入一段重振期，一般到該書結束後可進入新的盛世期，當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書中的高手相繼死掉，絕學又失傳。

金書按照書中年代大體可以分為：天龍武林、雙鵰武林、倚天武林、笑傲武林、俠客島武林、碧鹿武林、書狐武林。這7個武林大體上有全景式展現該武林的樣貌，至於其它中短篇構造的江湖略小，一般難以來比較。不過，我們還需記得金書的成書先後，因為作者早期所寫的武功和境界，應不如中期，中期又不如後期作品。

天龍時代是北宋後期，六脈神劍創於五代，斗轉星移創於五代末北宋初，逍遙派武學創於北宋前期，丐幫絕學應當創於五代前後，少林七十二絕技在五代前後也有人練至大成。這樣就可以想見，天龍寺那段話所言非虛，天龍之前一兩百年確實是一個人才鼎盛、絕學眾多、高手輩出的盛世期。然而同時也證明天龍此書開場時的衰微事實，北喬峰、南慕容的盛名便隱然天下兩大高手，後續絕學盡出，他們就被嚴重比下去了。

同樣，雙鵰時代（三次華山論劍）是南宋後期到末年，老五絕們為了一部前人留下的《九陰真經》爭搶不休，並因九陰而武功大進，主角郭靖青年之時以此配以降龍掌就幾無抗手了。另一主角在前人劍冢學得一套重劍劍法配以練內力法門，便憑此躋身新五絕之列。雙鵰結尾眾高手志得意滿瓜分武林至高榮譽，兩個和尚跑出來大殺他們的威風，正是憑藉又一位前人留下的《九陽真經》。

倚天時代是元朝後期，門派興盛起來，但因當年宋亡而失傳了不少絕學，期間定然衰微良久，而待少林、武當、峨眉、明教、汝陽王府各以變革來促使武學重振，即使如此，主角張無忌依然憑失傳的九陽全本、乾坤大挪移成為舉世公認的超級高手，而少林寺三渡修鍊的金剛伏魔圈也大展神威，至於百歲高齡的張三丰再創太極拳劍，更是奠定了武當比肩少林的不拔基業。

笑傲時代雖然作者說任何時代都會發生這些事，於是不用在於年代，但因為書中提到的門派和常用器具，仍然可以定位於明朝中葉。同樣開場時武林衰微可見，五嶽劍派內訌已多年至少可追溯到玉女峰大比劍，日月教也是政變清洗連出，主角令狐沖在思過崖密洞就窺見五嶽失傳的許多絕招，又牽連出破招的日月教十長老兩戰華山、《葵花寶典》之事，獨孤九劍、辟邪劍法再現江湖打得眾高手措手不及。

俠客島時代雖然也沒有標明年代，但提到的門派和前人可以定位於明朝，也許在笑傲之前也許在笑傲之後。大陸的高手每十年就被清了一遍，不衰微也不行了，遺存的謝煙客、白自在直接晉身武林大佬，主角石破天到了俠客島後真相大白，高手們都在這裡勤練武功，觀摩的是前人留在石壁上的失傳武學。

碧血、書劍二書內容寫得太早，許多武學和境界都不太高明，然而他們各有後續的鹿鼎、飛狐，前兩書並不頂尖的人跨到十數年後的後兩書，武功和境界都已高不可攀，這跟作者的寫作水平增長有關。無疑也可以看作為，碧血、書劍的武林是衰微的武林，華山派、紅花會幾乎是江湖的頭頭兒，而到了鹿鼎、飛狐，重振期的武學得到飛速發展。

為何會出現這些三段期？我們可以用通俗的解釋來說明，江湖的主體是人，組織是門派幫會。每一代的人資質都有個別拔尖的，較好的有一部分，大部分是一般資質，剩下一部分資質較差。江湖組織可以使武功有一個系統化的傳承，但同時組織會指定戒律章程和等級劃分，對一般武學的普及大為有利，對鎮派絕學的傳授卻有限制。

這些都造成每個武林的二三四流差不多穩定，而一流、超一流、絕頂高手的強弱、多少會有差異。資質非凡的人，學到一般武功可躋身一流，學到絕技可超一流、絕頂。資質一般的人，學到絕技才能躋身一流，所屬平台好似少林、武當這種超級門派的也有助於其成為超一流，但要達絕頂的話得熬不少工齡。至於資質較差的，絕技也幫助不了多少。

各武林開場的時候，很多絕學已失傳，各派的鎮派絕學也是私藏給極少的個別人，所以整體武林要靠一般門派出產的二流好手、大派出產的一流高手、各派最強的那些超一流高手來主導，形成穩定格局。

像喬峰被汪劍通作為接班人來培養，還沒出任幫主就已修鍊丐幫絕學，汪的資質一般，練了絕學熬工齡也就略強一流高手，但喬峰是資質非凡的少數人，30歲左右即闖下北喬峰的名頭。至於南慕容，資質不是非凡但也屬中上，練的家傳絕學，雖然後來證明武功比北喬峰差了一截，但在同輩中也算罕有匹敵。

以老五絕的年齡推算，第一次華山論劍時，除了王重陽已達中年，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均是30歲上下，要麼練家傳絕學要麼自創武功達到五絕威名，證明他們都有很好的資質。主角郭靖、楊過憑著比五絕更龐大的武學體系，年紀輕輕便直接與老年的五絕並駕齊驅了，證明其資質非凡，儘管郭靖通常被認為腦子不好使，但事實是練了適合的武功依然能體現其資質。

同樣作為大齡男孩，令狐沖就沒以上各位那麼幸運了，作為華山派大弟子也是培養的繼承人，二十五六了連紫霞功的一個字兒都沒瞧到，面對只比二流好手略強的田伯光，毫無招架之力，華山九功里的其它八項有沒有練怕是有疑問的。這就體現出門派的制約性問題了，恆山派以劍陣量產戰鬥力弟子但單個弟子恐怕也沒機會練什麼恆山絕學，嵩山、衡山、泰山亦然。

雖然令狐沖快奔三了還是二流里的弱等，但事實證明其資質非凡，連傳其獨孤九劍的風清揚都嘆服。當然，風說自己三個月才學會的令狐可以一兩天學會，不是說自己是汪劍通資質，不然獨孤九劍那麼靠才智的武功，資質一般的人根本沒法入門，風怎麼說也練至劍術通神了，以年紀論想必他是在30多到40歲才得到機緣練習的，這時的人已被門派思維固化，再不如20多歲那麼可塑性高了。

以此對比，可知資質非凡的人練低等級武功到了喬峰的年齡，也不過是個二流水平，然後在壯年才得到資格修鍊略高等的武功，熬工齡到中年方入超一流，到老年才絕頂。若是資質不出眾的，即使壯年練絕學，中年也不過一流而已比如岳不群等掌門人，到老年也只是在超一流里熬工齡。

但不管怎樣，一個江湖總是有武功等級差、年齡等級差的，即使年輕人練了絕學，總會有一群老傢伙可以與其匹敵，只要那老傢伙資質在一般及以上。武林每代不乏資質出眾的，只是看他們分別落在哪些門派幫會，舉個例子，100年里出5、6個資質非凡的人，而江湖組織有50、60個，平均下來10個門派幫會裡100年里才搶1個名額，所以經常會有「某派百年一出的人物」之說，如果該派不幸九次都搶不到名額，第十次才得到那自然就是「某派千年一出的人物」了。

言歸正傳，30歲左右的北喬峰、南慕容，還有老四絕，以及笑傲開場十多年前的任我行、左冷禪之輩，他們居然可以傲視武林，可見老傢伙們撐不住場面了，但像掃地僧、風清揚這樣隱居的絕世高手總還是極少的，足見這些年輕人成名的年代，武學已衰微。反例就是，郭靖、楊過雖然資質出眾，然而他們崛起時還有老四絕、周伯通、金輪這一堆老傢伙可匹敵，因為上一代資質出眾的人還活著，並且修鍊到了高級絕學。

換言之，喬與慕容崛起、一論華山、明教重振、任與左崛起的時候，上一代甚至上幾代的高資質人才沒活下來，或者他們沒接觸高級絕學。

比如蕭遠山在天龍之前30多年就雁門關一役擊潰中原各高手，裡面還有後來的少林玄慈、丐幫汪劍通，然而30多年後蕭遠山、玄慈都活著，汪也才去世不久，他們對於後一代的喬峰、慕容復並無多大優勢，更遑論新崛起的鳩摩智、丁春秋、段譽、虛竹、鐵丑等人，可見蕭、玄、汪那個時代大家都沒接觸到高級絕學，也沒幾個高人存世，畢竟蕭、玄的資質都不差。

掃地僧就年紀來說，肯定是蕭遠山、慕容博的前輩，然而兩方差距太過明顯。所以，有理由認為掃地僧是上一個武學盛世期遺留的人物，就像風清揚是笑傲之前一個武學盛世期的遺留人物，張三丰是張翠山張無忌之前一個武學盛世期的遺留人物，還有一論華山後寫九陽的斗酒僧也是五絕體系之前一個武學盛世期的遺留人物。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上一個武學盛世期的競爭者，接下來武學衰微期的隱士，再後武學重振期出來點播世人，成為下一個盛世期的傳說中人物。

天龍、笑傲、俠客都是可向前延伸很多年武林秘史的書，雙鵰、碧鹿、書狐都是連續兩大本書互為前延和後續，倚天要特殊一些，它直接連接雙鵰，然後省略多年武林秘史，再後作為主角故事。

天龍之前的盛世期內容為段氏崛起、慕容氏崛起、丐幫崛起、逍遙派崛起等的傳奇，雙鵰之前的盛世期內容為黃裳崛起、獨孤求敗崛起（或許還有前朝宦官）等的傳奇，倚天之前的盛世期其實就是神鵰及稍後一段時間，笑傲之前的盛世期內容為日月教崛起、五嶽鼎盛、九劍、葵花辟邪等的傳奇，俠客島之前的盛世期要追溯遙遠了。碧鹿、書狐就無所謂追溯之前的盛世期，寫到清朝的武功自然不能再絕學多次重現，否則無法圓謊到近代。

盛世期、衰微期、重振期的三段論是根據發展趨勢，此盛世與彼盛世，此重振與彼重振，並不是一致高度的。還需說明的是，金書中大都是寫重振期，基本沒有寫衰微期，所以前文推斷武學衰微都是用的「出場」「出場前x年」而非書的中段、尾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