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畏罪自殺，卻無力救贖「失真」的時代

文/修天豐

冬尼婭和尼古拉去別墅了……

-完蛋了，陷進了小市民的沼澤地里了。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11月28日新華社電訊，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原主任，上將軍銜張陽嚴重違紀違法，涉嫌行賄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犯罪。11月23日上午，這名位高權重，曾縱橫官場的人物在家中「瀟瀟洒灑」畏罪自殺！

表面上看，張陽因為貪婪和私慾，背棄了純真的理想，對此我判斷，我們所處的是已失掉一些真實色彩的時代，似乎漸漸配不上錢權謊言編織的夢幻。現在我想以一個平凡人的眼光，談談自己對「純真時代」的理解。

大學畢業以後，我涉獵了與所學專業（營銷學）八竿子打不著的行業：電競記者、文案編輯。每天的工作都是行業內的新聞，公司職業選手的包裝宣傳內容，以及各類公關文、公告、商務案。如果不是提升文字水平需要，我想我應該不會讓自己大量的接觸遊戲方面諸如英雄攻略，比賽賽報，各位選手的個性興趣愛好等等繁雜又局限現實的東西。

我當初覺得我熱愛這份工作，緣由很簡單，大學期間我喜歡打遊戲，經常關注職業比賽，並且我有一定文字基礎還可以為一些遊戲媒體提供稿件賺取稿費。恰恰是因此，畢業後的我有幸經人介紹，在看過我的文章和簡單的邀請下，我便不多加思考獨自一人背著包就去了上海，勵志在電競行業發展。也許大學生活的安逸和對校門外世界的模糊認知，使我推遲了大腦發育，我習慣性對這個世界保持天真美好的嚮往。

但，那一種純真理想放在這個時代，卻是有很多地方都不夠格。

走上正式崗位後，我的確看到了心想所往的電競職業選手，圓滿完成近距離的接觸，但驚嘆他們每個月高額的薪水，年齡卻比我小五歲，心中不免有些恍然。我被行業內老手告知，「電競圈」這個圈子很小，做俱樂部的老闆基本都是富二代，做什麼事謹慎點，注意一言一行，不要搞事情，否則很難混下去的。

上海讓我感到非常大，層次很高，陌生的工作和生活也同樣讓我抱有好奇和痴迷。我寄望於通過踏實努力去實現自我的突破，在這麼一個廣闊的平台上越來越好。部門主管要求我做什麼都飽含心血和激情，我太乖了，太聽話了毫無戾氣，就是這個性子，換來的確實隨著時間流轉主管越來越多的否定和輕視。

我想，我已經夠努力了吧。身邊人都會鼓勵我，都覺得我做得還不錯，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卻又被教訓：要學的還有很多，你連外面一般媒體的小編都不如，你要是從這裡出去了能做些什麼？ 當然，作為應屆畢業的小菜雞，我理應正視自己的不足，也該明白領導的高期望值，但它們都是處在什麼環境下，又到了什麼程度呢？

舉一個例子，我是以文案策劃職位進入公司的，但是相當一段時間，我一人分任三個人的職位，分別是——文案策劃（本職）、行政前台、商務助理。這在領導看來人員最充分利用化的方式，在起點上就不大相同。我就是一個寫文章的，在哪裡寫不是寫呢？乾脆坐前台吧，也能當個把門的。但是，文字這個東西，可能在別人看來是內外隨性的，可在我這裡，特別是沒有接受過過多專業訓練的人，卻是十分內在的，我需要安安靜靜的環境，才可迸發更多靈感寫東西，可是偏偏需要操心出入的人們，做好接待工作，還要收發全公司的快遞，二樓訓練室傳下來嘈亂的叫喊和咒罵聲每天都在耳邊回蕩。我一邊尋找自我突破的機會，一邊又苦於精神時常步入分岔路口。

如果我不那麼過早的志向高遠，不會像個軟柿子被人捏來捏去，也就不會最後連自己都看輕自己。為了做別人的內容，去曾熱度拉升粉絲關注量、互動數，去各種逢迎討好別人，去低聲下氣的服務好他們，他們在享受到眾多被關注被欣賞的目光，喝彩和掌聲的同時，習慣了被人寵著愛著，不需要操心任何事，嬌縱到不願意配合，嫌棄浪費時間，這讓我不得不很多時候通過臆想寫文章塑造他們正面積極的形象。分明大多數都是犧牲了運營工作人員的休息時間，連節假日也不放鬆。甚至深夜，都要忍受他們在宿舍里的夜話對噴，弄的自己變得神經衰弱，失眠成了家常便飯。可這些，我能對誰說？敢對領導說嗎？我很害怕她又會指責我，那個時期，不給公司添麻煩就是好的聽話的，我根本就認為自己是別人的傭人，而不是正常的工作人員，無論怎麼樣反正都不是核心點，來到當初理想的對立面，覺得這份工作榨乾了智商。我恨死了自己的選擇，發誓興趣只能是興趣， 絕不能拿來工作。

我跟畢業前所處的不是一個時代了。那時理解的純真，就是沒有見識的魯莽，是毫無難度的命題，是不顧忌代價後果的喜歡，是與他人談吐間的平等誠懇。

所以，我認為純真是一個人在任何感情經歷後依然有所堅持和不懂得妥協，這非常難得了，它是一個看似輕鬆實則很難很有負重的辭彙。

如果我們來問張陽，你做出來的這些糟糕事，可知道行為的代價？他一定會後悔，他一定會更加痛苦，在他那個混亂複雜、藏污納垢的環境中，讓他堅定那份不被輕易動搖，不被利益收買的純真，非常關鍵，也非常困難，啊！純真是多麼可貴！他快速結束了自己的痛苦，也許是沒臉，也許是自知再也回不到擁有天真的從前。

現在這個時代「失真」了嗎？無論現在身處什麼時代，都不能因為遇到外在原因給自身的懦弱找借口。我離開了上海，如同當初去時沒有一絲防備，卻憑空多了很多顧慮，經歷過激情和激情的幻滅。一位當兵退伍復原的朋友昨天叫我出去聊創業的事情，在資金問題上，他犯了難。他告訴我說，至少需要貸款十萬，但是沒有擔保人不行，必須要有一個在工商局登記註冊有營業執照的自然人來為我擔保。他向我尋求幫助，讓我問問看有沒有有意向的人選。

我聽完後說道，就連我都覺得這是種冒險的行為，除了交心托底的人，還有誰願意來幫你？你消耗自己的勇氣，退回九十年代是大有人在。他駁斥我，除了這條道，我沒有其他的渠道和想法了。我初中文化，上完初中就去當了兵，就是熬著時間拿複員費，我能幹啥？我也沒有辦法。我媽為了給我買房子積蓄都花完了，還欠了三十萬的房貸，我快還不起了，兄弟！

冬天還是來了，回去的路上，我突然很羨慕那些街上店面里的人們。起碼，他們能夠在暖和的空間里暫時不考慮冷不冷的問題，但是同樣的時刻，肯定有人居無定所四處飄泊，他們會感到寒冷，會瑟瑟發抖。這些，如果他們沒看到，是決然不會去聯想到的。

最後，我依然想起《莫斯科不相信眼淚》電影中的一句台詞：你不懂。化學是人類的未來。-未來？你還是想想現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