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香港

「我小時候就很喜歡便利店的肉醬意粉。

很多人都問我,你為什麼喜歡吃?

它真的是有點咸,肉也不多。

但喜歡就是喜歡。

我喜歡她是因為,我覺得她好,她什麼都好。」

——《志明與春嬌》(2010)

圖片來源:網路(2017年6月30日)

這裡有全世界最精英的人才,也有數量眾多的菲佣;

一家人擠在三十平的房子里很普遍,出門外卻有漫山遍野的郊野空地;

「亞洲金融中心」的稱號讓許多外地人慕名而來,其他產業的落後卻又讓一些本地人黯然離開。

毫無疑問,很多人是深愛著這個城市的,不論是土生土長的 「土著」,和遷居而來的「港漂」。

這裡,叫香港。

一千個人眼中就應該有一千個香港。但「土著」和「港漂」,他們對這個城市的看法究竟會有多大的不同?

雲鋒金融恰好就是這麼一個兼容並蓄,新舊港人共處一室的公司。

我們隨機採訪了一些「土著」和「港漂」同事,燈光打給他們,話筒塞給他們,讓他們講出自己和香港的故事。

希望見微知著,看看普通民眾眼中,對回歸、對香港究竟有何看法。

小學開始跟母親炒股,炒著炒著就幹了股票分析的港仔:

因為母親是廣州人,父親是香港人,所以小時候我對於回歸是很開心的,理由很單純,就是過年回家鄉的時候可以不用辦理那麼繁瑣的程序。

當時很不理解為什麼有些人要害怕得移民出國,長大後才明白其實很多當時移民的人,並沒想那麼多。正如一位長輩移民美國多年後,每次回來都會說最喜歡的還是香港。

海洋公園應該是我當年最喜歡的地方,小孩子沒有什麼印象玩過了什麼,就是因為可以一天一夜都不用學習,而且父母和小孩難得統一想法,唯一的目的就是玩,一直玩到你累了為止。長大後萬聖節,和公司有時候在海洋公園搞活動也再去過幾次,可惜已經沒有了當時的感覺。

但話說回來,雖然香港迪斯尼已經開幕好幾年,如果談起童年的回憶,香港80後的記憶相信還是回歸前已經存在的海洋公園。

這是小時候在海洋公園97回歸拍的紀念旗,這次特地翻了出來。上方沒有拍到的是中國國旗,下方是香港特別行政區的紫荊花符號,而海豚是當時海洋公園的吉祥物之一。

香港出生、香港讀書,香港工作,年齡18+的港女:

我媽媽和爸爸都是杭州人,所以很多親戚都在杭州,從小到大經常都會回去。在過去,覺得杭州和香港很多地方都不一樣,現在這個差距已經越來越小了。

目前的工作是我待過與內地同事相處最多的公司,碰見了很多不同的人。

最開始的時候也有點不習慣,但慢慢熟悉之後,你就會知道為什麼內地同事的想法會有所不同。然後從對方的角度去思考,就能夠用一個比較中立的角度去處理事情。這對一個香港人來說是很有趣並且有意義的經歷。

我覺得香港人和杭州人挺像的,因為杭州人性格會比較穩溫和,做事情效率也很高,執行能力非常強,這點和香港人很像。而且杭州很多人都懂廣東話,喜歡看廣東電視劇,唱歌也會喜歡唱廣東歌,或許比其他蘇浙的城市來說,杭州和香港的人文文化會更加相似一點。

圖片是在杭州參加的活動,雖然一開始進入內地公司有些不適應,但公司和杭州也有些淵源,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香港出生,30多年來都在港讀書長大的標準「港男」:

中英聯合聲明簽署的那一年,我還是個小嬰兒。到了1997年,已經在讀中學。老實說,當時對主權移交沒什麽特別的印象,只覺得是一件大人們講了好久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然後電視一直在播各種的慶祝節目,生活又沒什麽影響,還是照樣每天上學回家寫功課準備考試,日子也就這樣過下去。

2007年,回歸十周年,香港經濟逐漸從谷底復甦,大陸自由行旅客為經濟注入活水,第二年的中國奧運也令人期待。加上董建華任期結束後,大家熟悉的曾蔭權回來當特首做的不錯,社會氣氛很好。這一年我剛出社會工作不久,大家都說還好我晚出生幾年,否則前幾年畢業的話找工作就很麻煩。大家的生活都很滿意很滿足。

2017年,回歸二十周年,香港像是個高壓鍋,屢破新高的房價,特首選舉引發的各種討論和一些社會經濟問題,都讓我感覺到香港是時候需要一些改變了。現在換了新特首,經濟看起來比起前兩年也有好轉,希望是改變的開始。我們港人的好處就是樂觀和腳踏實地,工作照樣忙碌,銅鑼灣街頭依舊人來人往,我依然相信並深愛著這片土地。

一個父母都是老香港的香港土著:

聽說今晚維港也會有盛大的煙花演出,20年前的那一場,我也有看。當時剛上中學,懵懵懂懂的,只知道以後經常會看到的米字旗會被五星紅旗替代了,也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看到當時最後一任港督彭定康在總督旗降下後哽咽的場景,竟還有些感動。

當時身邊很多人都選擇了移民,大家似乎都很惶恐,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我父母很堅決的要留在香港,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家,也因為他們相信鄧公當年說的一國兩制。

那時候在香港能了解到內地的途徑還很少,我去過一次中英街,感覺對面走來走去的人們和我沒什麼不同,只是穿著稍微土了一些,另外比我們顯得更好奇一些。

還記得回歸沒多久就迎來亞洲金融危機。當時在香港幾乎每個人都會炒點股票,然後電視里一天到晚也是在播報金融市場的種種動態,那段時間就一直在跌跌跌。身邊有朋友就在嘀咕說是回歸惹的禍,不過後來港府是在中央政府的外匯儲備支持下才打贏了貨幣保衛戰,於是對於回歸的非議聲就小了很多。

當然這些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個時候年紀小,印象中只有看《大時代II》的電視劇看的非常帶勁。

當我去英國讀完大學,2007年重新回到香港時,忽然發現身邊的大陸人就變多了。街上走的、商場里逛的、餐廳里吃飯的,講普通話的比例越來越高,讓人很難不在意。

其實我有很多內地來香港工作的朋友,他們都很通情達理,無論是素質還是涵養都很不錯。可不知道為什麼,在大街上看到的遊客和購物客就像來自另一個星球。

從事金融行業的朋友告訴我,這是因為我們會注意到的只有那些粗魯的、大聲喧嘩的陸客,而真正禮貌文明的陸客會湮沒在人群中,你根本不會在意,這屬於一種bias。我覺得還算有道理。

港人和陸客的緊張關係在最近幾年又逆轉了。可能是因為人民幣貶值的緣故,來香港的陸客沒那麼多了,向來重視生意和貿易的香港人就忽然開始想念那些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場景了。

但我感覺現在走在中環,耳邊的普通話已經比白話和英語加起來還要多,這個趨勢恐怕很難再逆轉回來。我去年也報了一個普通話班,想把自己濃重的口音好好糾正一下。

香港人就是這麼務實,喜歡不喜歡是一回事,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這也是我們引以為傲的「獅子山精神」的一種體現吧。

一個清華和斯坦福雙料碩士的典型學霸,國內主權基金和國外頂級資管公司都逛了一圈,來香港工作3年:

我第一次來香港是十幾年前,當時覺得這裡是一個連空氣都充滿壓力的地方,每天在街上看到匆匆走過的行人,心裡都會有一些沉重。

後來真正來了香港工作,雖然時間不長只有三年多,反而覺得這裡其實是一個挺適合生活的地方。每次回到香港心裡都有一種平靜,雖然工作還是很繁忙,但焦慮感和不安反而慢慢的散去了。

居住空間的大小改變很大,以前我住的地方比較寬敞,來了之後發現包括居住,交通和吃飯地方的空間都變小了,這點說實話是需要適應的過程的。但現在慢慢的反而覺得這種緊湊的格局很有效率,也很方便,開始習慣了它的好。

我是和小朋友一起來這邊的,他已經快6歲了,面臨著學習的問題。決定把孩子也帶上一方面是因為這裡食物方面和空氣質量方面有保證,另外城市也非常安全,我不用擔心孩子突然有一天會不見了。

孩子還可以接觸到國際化的教育,不僅普通話,英文甚至粵語都可以通過小孩子之間的交流慢慢學習到,很多時候都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學會的。

孩子讀書暫時還沒有太大的壓力,但準備面試過程是讓我很崩潰的。當時要準備簡歷,寫申請表格,還要送孩子去面試,我從來沒有想過孩子上幼兒園還要面試,還要面家長,和申請商學院是一樣的流程,現在回想過來,是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下圖是孩子就讀的小學,創辦人是2009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光纖之父」高錕。學校以中西文化取得平衡作為教學理念,弘揚忠孝仁愛禮義和平智的「八德一智」。工作辛苦時,看看孩子的教學樓就沒那麼苦了,只是發現銀行戶頭裡的存款又少了不少。

香港11年的資深港漂:

我覺得香港比較有意思的一個地方是愉景灣。

在我來香港第五年的時候,香港給我的印象是人很擁擠,地方很小,小孩子沒有地方玩耍。不像內地,每個小區都有地方讓小孩子跑來跑去。

一次偶然的機會,一個住在愉景灣的同事邀請我去那裡逛一逛。因為那個地方很遠,在大嶼山的一個角落,所以我需要坐船過去。

一去到碼頭,就看到很多很多的小朋友,從1歲到12歲的都有,當時我就想,如果每天下班看到這麼多小孩在玩耍,肯定整個人突然就可以放鬆下來。

在這個地方,有碼頭,有沙灘,是一個可以放鬆的角落。和中環不一樣,那裡的人穿的是短袖和拖鞋而不是西裝革履,所以後來乾脆就直接搬去那裡住了。

當然交通肯定是不方便的,因為香港會打颱風,所以每當八號颱風甚至十號颱風時候,看到下班的郵件就要趕去碼頭坐船回家。雖然確實不方便,但正是這種不方便,也造就了那裡的與世隔絕,整體而言還是喜歡的感覺更多。

之前在國內頂級投行工作,跟著先生到香港的孩子媽:

今天午後散步,路過和平碑前的花園,看到熱鬧的慶回歸展台,原來馬上就要七一,香港回歸已經20周年了。細想想,我們一家從北京搬來香港也快四年了。從剛來香港時一片茫然的港漂,到今天午飯後在中環的花園安然散步的香港市民,這四年的經歷瞬間閃過心頭,是一陣欣慰,是一陣對這個國際化大都市的感謝。

四年前,先生因為工作的原因要來香港,而當時我在國內的一家大投行工作,面對這一變化,我的第一反應是你先去吧,看看再說。

先生到了香港大概兩個月後,亮出了要求全家立即搬到香港的殺手鐧:來得越晚對孩子的教育越不利。當時我們的孩子才一歲多。

他說,香港的朋友都告訴他,孩子是剛出生時就要拿出生紙去幼稚園報名了,一歲多的年齡基本上已經錯過報PN班了,這就意味著在後面的K1競爭中,你角逐好幼稚園的概率已經下降了很多,「你上好小學的概率也隨之降低了很多」先生底氣不太足的補充到,大概內心裡他對這個推論也有些將信將疑。

先生給了我一個青衣地區的幼稚園名字,說目前就這個幼稚園的PN班有第二輪的報名,是僅有的這個時點還能報名的喲。

打開幼稚園網站,開始網申。具體都填了些什麼我都記不太清了,但有一點我記得很清楚,問我們夫婦倆在哪讀的幼稚園。當時就一臉懵逼了,姐在哪讀的幼稚園告訴你你也不知道好嗎?——後來才知道,父母親和兄姐念過的學校,包括幼稚園,在香港都會有被優先錄取的傳統。好吧,姐遠在北京,孤陋寡聞了。

申請完之後,我先生又在香港給這個幼稚園寄了很多書面文件,證件類的,之後就定下了3月面試。

這次的面試結果,當然是沒成功。原因有幾個:一是在面試環節,老師拿出幾張圖片,問小朋友:哪個是雨傘?我家娃沒有反應。圖片是香港暴雨季人手一把的如英國紳士拐棍的長傘。我在北京的家裡都是摺疊傘,而且一年最多用一次。我娃一歲多,我都不確定那僅有的一次使用他是否看到。只好對老師說,對不起,我們從北京來,沒用過這種傘。

最後一個環節是家長寫一下對幼稚園的看法,孩子坐在家長身邊。我開始了長篇大論,此時我家娃開始站起來,對著牆邊架子上小盆友的圖書和玩具一陣摸。我沒制止,心想沒準老師喜歡好奇心強的娃呢?注意,只有我家娃站起來了,而且最後還把書從書架弄到了地上。一年以後,我和另一個媽媽聊起過這家幼稚園,她說,他們非常喜歡discipline的小孩,坐不住的孩子根本進不去的。

好了,全明白了,這裡面套路深啊。

後來,我就開始了對於教育體系的一陣猛攻學習。內地到香港讀書,對於孩子來說確實是越早越好。

但香港的教育遠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難搞定。因為香港的文化多元,隨之教育也多元。有適合香港普通民眾的Local學校,有國際學校,(國際學校不僅有IB課程,還有和美國、英國、加拿大、澳洲、日本you name it 同步的課程),還有自行編寫教程的私立學校。總之,琳琅滿目,但總有一款適合你。

我的孩子後來就經歷了全英文(國際)、半英半粵參點普(Local+私立)、還有普+英的學校(私立)。五歲上過三個完全不同語言不同風格的學校,要在以前我絕對要使用嘖嘖稱奇這個詞了,但這種經歷在港漂身上一點都不少見,經歷過才知道什麼是適合的嘛。

其實就是外國港漂也免不了這個過程。一些在港工作的外國人為了讓孩子學好中文,就像我們把孩子送到國際學校或講粵語的Local學校一樣,把孩子送到中文學校。

教育是一個社會的縮影,更多的是文化的縮影。現在我的孩子嚴厲禁止我闖紅燈(即便路上一輛車也沒有),學會了在社區圖書館自己看書借書,見到捐款箱知道往裡放幾枚硬幣,見到不同膚色、奇異服飾的人從來不會大驚小怪。我想,他小小年紀已經像一塊小海綿,慢慢吸取著這座國際化大都市的點點滴滴。

我們來港四年了,至今不會講粵語,但這一點從來都不會阻礙我們感受香港人的熱情、包容與友善。問路的時候,不會講普通話的香港人會親自把你送到你要找的地方。儘管很多人都說香港與內地有很多的不同,但林林總總的不同之中,這座東方之珠卻一直保持著極大的包容,讓我們這些異鄉客能夠安逸的在陽光明媚的午後,漫步於旖旎的維港灣畔。

結語

從採訪的結果來看,「新香港人」普遍躊躇滿志,更加關心子女的教育和未來的發展;「香港土著」則樂觀中帶有一絲忐忑,努力適應著故鄉正在發生的諸多變化。

和任何一個國際大都市一樣,不斷湧入的人群和階層的劃分讓這裡每個人都步履匆匆;但和任何一個國際大都市都不一樣,坎坷的歷史和多樣化的人群,使香港的人生百態只有處在其中的人才明白箇中滋味。

在香港回歸20周年之際,祝願這座城的未來越來越好,也祝福獅子山的精神可以永世流傳。

「人生中有歡喜

難免亦常有淚

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

相遇上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

放開彼此心中矛盾

理想一起去追

同舟人誓相隨

無畏更無懼

同處海角天邊

攜手踏平崎嶇

我哋大家用艱辛努力寫下那不朽香江名句」

————羅文《獅子山下》

封面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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