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伏爾泰的錯，我睡在馬路上——淺談舊制度與大革命

1958年法國拍攝的電影《悲慘世界》，有個有趣情節：小男孩兒加夫羅契(Gavroche)，總是一邊做事，一邊哼唱：「是伏爾泰的錯啊，我睡在馬路上。」以至於看完了這部片子，我也會哼唱這句了。

當時，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是伏爾泰的錯，伏爾泰的錯又跟他睡在馬路上有什麼關係呢？

其實，這是個非常有寓意的情節。

法國大革命轟轟烈烈，從1789年開始，幾年內，統治法國許久的封建制度土崩瓦解，天賦人權、三權分立等民主思想深入人心。

但治國，不是紙上談兵。轟轟烈烈的大革命，並沒有使法國很快強盛起來，當然也沒讓法國人民過上什麼好日。

作為啟蒙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伏爾泰被譽為「法蘭西思想之王」、「法蘭西最優秀的詩人」、「歐洲的良心」。 1778年，大革命前十一年，他死去了。

當舊制度被推翻後，民主卻帶來了空前的混亂，人民的生活更加困苦。這是以伏爾泰為代表的文人們，不曾想到，也不會想到的。

以伏爾泰為首的革命倡導者們，不是政治家，也非貧困的老百姓，他們是以同情的眼光看待人民，用憎恨的口吻抨擊統治者，用自己的想像勾畫理想的社會。他們是暴力革命的推動者。

可是，當大革命真的推翻了舊制度，像小加夫羅契(Gavroche)這樣生活在底層的人民，卻是首當其衝的成為革命「試錯」的受害者。大革命，沒給人民帶來溫飽，反而使他們更加饑寒交迫，無家可歸。

「是伏爾泰的錯啊，我睡在馬路上」，其實，是唱出了人民的心聲。

暴力革命，也許可以推進歷史的進步，當然，這只是也許。

暴力革命，卻一定會給各個階層的人，帶來困苦。

暴力革命，不僅使小加夫羅契(Gavroche)無家可歸，砍了路易十六的頭，最終也使有著優良血統、浪漫情懷、蘊育了伏爾泰等大批優秀思想家、文學家的法國貴族，消亡了。

歷史對路易十六的評價很矛盾。有人說他愚蠢、荒淫無度、弱懦；有人說他睿智、敬畏上帝、堅強……。路易十六，著迷機械，酷愛制鎖，且技藝高超。一次，路易十六偶然間發現斷頭台的刀是直的，認為效率較低，便改成了三角形。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走上自己改造的斷頭台。

路易十六在斷頭台上高喊：「我清白死去。我原諒我的敵人，但願我的血能平息上帝的怒火。」人將近死其言也善，我相信路易十六的清白，起碼他自己認為，沒有做什麼愧對良心的事。

也許，法國前總統密特朗的評價更可信。在慶祝法國大革命200周年的慶典上，密特朗感慨地說，「路易十六是個好人，把他處死是個悲劇，但也是不可避免的。」

大革命，要了路易十六的命，給法國人民帶來的苦難，也給歐洲帶來的動蕩，而最終，收拾這爛攤子的是拿破崙，另一個想當皇帝的人。

人性，很有趣，當沒有擁有權力的時候，人們渴望民主，分得權力；但是，一旦擁有權力，人們就害怕民主，失去權力。

而，老百姓並不關心這些，或者壓根不明白這些。他們更在乎有沒有飯吃，有沒有地方睡覺；能不能吃的更好，睡的更舒服。

治理國家，是一個統籌的過程，需要平衡各個方面。

其實獨裁也好，民主也罷，都有把國家治理好的事例。當然，從大趨勢講，民主是發展方向。但，當暴力革命製造出不可收拾的民主大混亂時，權威和獨裁是力挽狂瀾的良藥。

歷史有許多的偶然性，同樣的封建君主國家，法國發生了大革命，導致人民困苦，社會動蕩；而，英國呢，卻通過《光榮革命》，實現了君主立憲，沒有流血就走上了資本主義，創造了日不落帝國的奇蹟。

由此，我們得出結論，暴力革命不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必經之路。

暴力革命，對社會的發展，終究是弊大於利的。

中國的改朝換代，總是伴隨著暴力革命，這可能也是，為什麼近代中國，一直落後於世界的一個原因吧。

暴力革命，最大受害者，是窮苦大眾，他們很容易被煽動，比如：你只要告訴女僕，革命了，太太的珍珠項鏈就歸你了；告訴男僕，革命了，老爺的牛排你隨便吃；他們就有革命的渴望，但革命後的混亂，會使他們很快發現，得到「珍珠項鏈」和「一頓牛排外」的同時，卻失去了工作和住所。於是，小加夫羅契(Gavroche)開始唱，是伏爾泰的錯，我睡在馬路上。

講個我的親身經歷，上世紀80年代初，我念小學。有一次，家裡做傢具，請了個老木匠，農村的，大概五十多歲。傢具還沒做完，木匠爺爺就病了，父母悉心照顧了他幾天。不想，那木匠爺爺居然感動的哭了，說，我的父母，讓他想起了解放前他的東家，也就是地主。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東家都是好人，遇上災年，自己沒得吃，也要四處去給我們找吃的。後來，革命了，說人家東家也不是好心，是怕把我們餓死了，明年就沒人給他們種地了。唉，現在到他媽的好，自己當家作主了，餓死球的，也沒人管啦。」

激進的學者，總把剝削形容的面目可憎，其實，剝削是組織者合理所得。這樣的組織者，就是地主資本家，他們是社會生態循環中的重要環節，如果把他們剔除，社會生態循環會癱瘓。

權利需要制約，機會需要平等，貧富差距不能太大，這是社會安定的必要前提。

暴力革命，不是解決這些社會矛盾的好方法。

此時哼唱，「是伏爾泰的錯啊，我睡在馬路上」，不覺感慨。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芸芸眾生，還要經歷多少苦難？！

邢旭紅 2013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