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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弘的秩序和詩意

在去年的9月1號,台灣的設計師王志弘首度出版了他「2001-2016」16年間的代表作合集《秩序的詩意》,我對於王志弘的印象來自於歌手李健的專輯《李健》的包裝設計,李健當時從頭到尾只有一個要求,希望設計可以回到最傳統的方型包裝,不要過多的花俏,要唱片只說出音樂該說的故事。王志弘使用了中國當代藝術家王邁送給李健的畫作當作封面,這張畫作一直掛在李健家裡,就好像「李健」是靈感的源頭,但畫面說不上把人畫的很美或者很帥,只是可以細細琢磨,很有意思的畫。說實話,這幅劃界與寫實與非寫實之間,讓我想到畢加索給大收藏家斯泰因畫的肖像,斯泰因很疑惑的看著這幅畫,說它像也確實不像,畢加索這時淡淡的說出一句話,「夫人,你會慢慢像這幅畫的」。對此,可能有一些異曲同工的聯繫。

李健給王志弘提的要求是,讓音樂說出該說的故事,我想他做到了。在仔細的看過王志弘作品後,深覺能夠挖到一些案子的本質和「就是這樣」的最後呈現來引人深思,這是一個很大的魅力。在《秩序的詩意》這本書的序言中,傅月庵先生梳理了台灣裝幀設計的原點和發展並且帶到了王志弘作品的「根脈所系,鍾靈毓秀之所由來」。

裝幀設計的歷史起源,應該是「機械複製」時代之後的事,當出版變為一種有利可圖的商業行為,為了「展示」,自然就講究起了書籍封面。歷史原因,台灣的現代化始於日治時期。1900年之後來自東京和上海的出版品源源不斷的來到台灣,1949年之後,國民黨流亡到台,戒嚴體制之下,日治時期方才萌芽的本土出版,遭到了一定的扼殺,當時書籍出版審查格外嚴厲,一本書出版當屬幸運,哪還講究裝幀設計,那個時候對於從事封面設計者常見稱呼亦為「畫封面的」。1950,60年代的台灣,將「裝幀設計」簡化為「封面設計」這一傾向,深遠影響日後台灣出版的發展。1970年代,台灣出版策略為開放,因此出現「戰後第一代出版人」,讓台灣出版業迅速擴張。這股新血中,又以黃華成最受矚目,多才多藝,狂放不羈,從封面設計,圖文整合,字體設計即顯露個人才華,設計出一本有一本「波普藝術」風格的書籍封面。由於這位天才設計師的橫空出現,以一人之力將台灣設計的裝幀、無論質與量,都邁入一個新階段。字不僅是字,圖不在是圖,書籍也不在是書籍,完成了一次類似於文明的開化。文明的不停積累自然成為基因,經由這股脈絡而來的王志弘,無形承接日本,歐美、中國文化因子,不斷琢磨字體、文字的變化運用。生於1975年的他,成長於相對寬鬆的80,90年代,電腦時代悄然來臨,工具的便利讓他的工作達到了快穩准,大量的訊息使得視野廣闊達到了前輩無從擁有的廣度。他的一份匠人之心在這眾生喧嘩,人人求贊的時代里,格外閃亮,因為「讓作品說話就好」,設計師最好的狀態應該是淡出。

黃華成作品

我在細細翻閱這本書的成品的質感和紋理,竟然感動起來,紙張厚度與手感的拿捏,每篇文字後三種譯文的排版致使文字必然的縮小,但又不影響其觀感,因為了解一些設計,所以知道做到這麼精美實屬是難。這本作品集選的都是書籍封面和裝幀設計相關的,作者本人一次次的去解構書作者的世界,很多設計師都是有秩序控的,那王志弘就是用秩序和詩意來構築一本書的真正靈魂。我想,在這個構築的過程中,有哪些東西是對我有益的,我可以從中對作品的解讀中領悟到什麼,這是我的真正意圖。之前看這本書有點奇怪的地方是把中、英、日三種譯文全部集中在一起,為何不單獨出三本呢?對此,作者在對2012年設計的原研哉《白》時留下的隨筆所說,「比如我在中文標題的部分增加日文對照,而在英文標題的部分增加日文對照,呈現一種三種語言。我一直喜歡處於多語的狀態,有種讓人不知身在何處的感受,區域感更為廣闊」。這合著是作者的用心良苦,讓讀者在讀文字時潛移默化的感受到「廣闊」的感覺。

說起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在於認知的差距,我沒有到這個境界,就算我看到了這個事,也不會有任何的感觸。這是我讀此書最大的感觸,常常感嘆,冒出冷汗,覺得我現在所處的環境太過安逸,感官已經退化,不想去細細的品味某些值得玩味的感受。一個好的設計作品和寫文章類似,需要有個好的立意,好的概念,讓讀者感受到你的小心機,否則就不有趣,索然無味。在設計張鐵志《反叛的凝視》這本書時,作者在想,若將凝視脫離眼球開外,它會是什麼,凝視,可以是個人的,更可以是群眾的,是將巨大的力量聚焦在某個點上,讓他想起在小學時期的一個課堂實驗,利用放大鏡將太陽光的熱能集中於紙上,當能量累積足夠時,會使其燃燒起來,符合他對於凝視的想像,更重要的是它還充滿熱度,因為反叛是需要極大的熱情。於是,在這個封面上真出現了一個燒黑的點,表面露出書中的文字,旁邊還有旺火在燒,這是具有破壞性的創造,表達了人們最珍貴的想法。

設計台灣首次出版荒木經惟著作的封面,作者在對於荒木經惟的印象最直接就是「不正經的正經」。反轉荒木經惟的英文名A、R、A、K、I每個字母45度,到最後一個字母I時,看似回到了正確的方向,實則完全反轉了。折服了,如此精妙的創意來自於作者對於細節的玩味和探索。包括這本書的首版中文名叫《寫真的話》,後來因為這個書名讓人無法輕易理解,第二版改名為《荒木經惟的攝影告白》,可惜的是作者沒有參與到這一版的編輯工作,因此《寫真的話》成為絕版,甚為可惜。在閱讀其他設計師的著作中,些許會看到類似的案例,因為和市場大眾的要求不符,總會出現無法設計下去或者設計稿明明很好卻沒法執行的案子,設計真的是一個妥協的行業,與市場妥協,與客戶妥協,唯獨對自己不能妥協,堅持好的創意和輸出,這一點,王志弘做的比較的明顯,他的態度是「離大眾遠一點,離大眾近一點」,這是否有些偏激我不好說,其作品的「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卻無形的提高台灣裝幀設計的地位。因為這種都是關於書籍設計的作品集,設計之外的好處便是這些書也是今後我讀書的一個方向。在王志弘選的這些書籍設計作品中,不乏小說、攝影、設計、藝術、散文,其中就隱含著一份書單。

讓自己的作品脫穎而出的除了好概念,好立意外,另外一個心法是「讓自己的作品說話」。在學畫的時候,我的老師說過,創造好的效果要不擇手段。在設計羅蘭巴特《哀悼日記》上,首先作者思考的就是「哀悼」和「日記」有什麼共同點,哀悼是人的情緒表現,日記是一種記錄行為,它們的共通點就是「液體」。銀色的燙銀水滴代表宣洩情緒的淚珠,而燙黑的水滴狀代表書寫的墨水。用印刷的手段更加的渲染情感,做到錦上添花的,真的不多。

余華的《第七天》,首先余華希望書名字體大一些,於是為了不顯笨拙,縮小了字的寬度,細而大,然後在「天」字的最後的一個筆畫上,一撇選用燙銀的方式處理,銀箔本身的特性就是不具有實體感,隨光影的變化而定,因暗出現,因亮消失,利用這個視覺的不確定性,營造了符合整本書調性的感覺。在書中,此種例子,不勝枚舉,皆讓我讚歎。

一個優秀的設計師,他的作品是會說話的,學習他的態度,以匠人之心度設計之事,去看,他就在那裡!設計本來就是一件人性化的事,去感受,去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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