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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混碼頭那兩三年的許多事(二)

寫在前面

題圖我保存在電腦里好久好久了,來源早已忘了,如果作者看到並且不允許我使用,立馬刪。謝謝!

接上篇,這回書我們聊聊那些神奇的海員們。

先說一個印象非常深的大副吧,年近70,依然奮鬥在大副崗位上的一個德國老頭兒 。

這是一條南美航線,這條航線的特點是,船不大,裝卸貨多,且重,吃水深,靠泊時間短,導致配船難度和作業難度都比較大。

靠船時間大約是凌晨1點,洋山港冠東碼頭。船靠上來以後,甲板幾乎和碼頭前沿持平,上船完全沒難度,蹦蹦跳跳就上去了。

船上燈光還比較昏暗,可能因為船齡大了,可能因為船上缺個大燈泡,也有可能是船長大副的惡趣味吧。跟船長打過招呼,就去找大副開工了。

萬萬沒想到啊,這個大副是個煙鬼+話嘮啊!工作神馬的對他而言似乎並沒有那麼重要,首先要跟我聊天。

於是,他一根接一根的抽著難聞的萬寶路,一句接一句的跟我聊著閑天,配載文件,裝卸船作業什麼的似乎……跟他沒什麼關係一樣,和我聊了將近一個小時的中國風土人情,德國風土人情,比如:

「你們公司給你這麼點錢你為什麼還這麼賣命?」

「你們真的只能生一個孩子 ?」

「你們中國的港口都不給人休息的時間,24小時作業永遠不停,human right得不到尊重!」

「但是你們的發展真的很迅速(一個悲傷的表情)」然後深深吸了一口煙……

「哎,順便說一句啊,你這個工作在德國的話,最起碼收入比你現在高10倍!」(我的內心OS,大爺別說了我好心塞啊你能給我個德國籍嗎我認你當干爺爺)

最後,前面說過了,這條船作業難度大,配載難度也不小,所以

「什麼!這一港作業量這麼大!抓緊時間幹活。。。」

話音未落,又一根煙點了起來,整個辦公室永遠保持煙霧繚繞,作為一個不抽煙的人,我覺得我把這一年的二手煙都給吸進來了。

而此時,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碼頭才不管這大副什麼情況,根據第一版配載圖已經裝卸將近三分之一了,效率可怕。第一趟活幹完,看看大副鍵盤旁邊的煙灰缸,滿滿的煙屁股,于謙在這裡估計也要俯首稱臣。

在逃離了這個話嘮沒幾個小時以後,再度上船,把最終版配載圖送到大副手裡,之後,這個大副眉頭緊皺

「哎,你說你們這裡的海水為什麼這麼臟呢,黑黃黑黃的,肯定是不注意環保,你看啊,社會發展經濟是對的,但是不注重環保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我為了維護國家尊嚴拚命解釋,哎呀大爺我們這裡是長江入海口,而且海岸不是沙灘是泥灘,長江水衝擊這個這個這個泥灘,才看起來黑黃黑黃的。。。哎,那麼你說說,這個嚴重的後果是啥呢?

「這個嚴重的後果就是,我不願意在這個港口用這裡的海水補充壓倉水,所以請重新調整配載圖,平衡船的左右舷的重量。」

你這糟老頭不早說!碼頭都特么快裝完了你跟我說要調整。。。我還沒發作起來呢,大副來一句,「喝杯咖啡不?還有點點心什麼的。」

你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里,伸出手的這個人內心有多難受么?

當然,最後還是和諧的處理完了所有問題,看著船舷低於碼頭前沿,吃水無線逼近引航給的極限值的小船開走,內心還真有點不舍。這個話嘮老頭兒真有意思,而這趟船,是個加班船,以後或許再也無緣相見了。

而這次給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誰跟我說德國人嚴謹了?

既然之前說了個老頭兒,那麼我們再來說另一個老頭兒吧。

這回是一個希臘老頭兒,這個老頭兒的表現,真的是一個標準印象中的希臘人。

這是一條8000+TEU的大船,走北歐航線,靠洋山港一期盛東碼頭。 我是作為boarding agent也就是外勤上船的,所以跟我工作對口的是船長。

你知道,在我國靠船,需要簽署提交一系列的文件,我之前也提到了,每次上船都拿著一大包的文件,而這些文件都是需要船長加蓋船章並簽字的。為了提升工作效率,我負責蓋章,船長負責簽字,流水作業。然後,簽了一會兒,船長說,「我們換吧,我覺得蓋章這個活更輕鬆一點兒。」,一臉的一本正經啊!說完還喝了一口咖啡。。。我說,船長同志,你如果願意跟我交換工資的話,我倒是願意替你簽字。然後,船長哈哈一下,不理我了。

抱著所有的護照下船,在幾個口岸部門辦完事兒,回船上,一是給船上送護照和登陸證(landing permit),畢竟船員在海上漂了那麼久,也是需要上岸透透氣的;二呢,其實當年第一份工作純中文環境,英文口語本身又不是太好,想找這個希臘老船長聊聊天兒。

希臘船長人也是不錯的,語速會刻意的降下來一些,聊了沒幾句天,招呼了大廚送了點點心過來。這個大廚是個坦尚尼亞人,就是最純正的黑人,送過來的點心,是巧克力蛋糕。大廚給我遞蛋糕的時候,我真的是「定睛」一看,才接過蛋糕,就怕一不小心抓到大廚的手上去啊。萬幸,這甜到憂傷的蛋糕還挺好吃。

其實,希臘人的英文口音普遍並不是太好,再加上我基礎也有點薄弱,有時候聽著也很吃力,但是你知道,當一個吃貨碰到另一個吃貨的時候,這個聊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我跟他講中餐,八大菜系,我們吃火鍋,我們吃動物內臟,我們吃土豆燉牛肉,豬肉燉粉條,我們還能用豆腐做一桌菜。

他跟我講西餐,從牛排到意麵,從布丁到麥芬,還跟我講雞尾酒,抱歉,雞尾酒那段我真的沒聽懂。。。

最後臨走,倆人依依惜別,我給他留了我的郵箱,告訴他下次如果來中國,特別是要來上海的話,一定一定發我郵件,我可以帶著他在上海吃遍中國。

他也給我留了他的名片,然而後來我發現我給他的郵箱發郵件從來發不過去。。。而他也沒有再回來過,或許退休了吧。

真是一段美好的故事,美好的過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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