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

這是一篇矯情做作的感情文。

有什麼東西砸在我的後背，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我撿了起來，是一個純白的彩蛋，裡面空空的什麼的沒有。

「你你你你你好！」從身後追來一個女孩子，在我面前唰的低下了頭，整齊的劉海像風鈴一樣搖擺「那個，是我的，對不起！」我可以看見那潔白的脖頸。

我遞了過去，拉了拉下滑的背包，加快了去教室的步伐。雖然知道是同一個班的，但是我卻不知道她的名字。分班之際還過著晨讀遲到上課睡覺的散漫生活，是個散漫的壞孩子。

我摸了摸口袋，裡面只有一隻鉛筆和一塊橡皮。

啊，忘記帶黑筆了。

一

會在教室前排的有兩種人，一種是成績優異的，坐在前排，靠著老師；另一種就是罰站的，在課桌前面，面對著優秀的學生，自己反思。我似乎被當成了刻苦的榜樣，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子就會被標杆為榜樣。我討厭這樣的自己，順帶著討厭那些誇獎我的老師。

果然，今天她還站在我的面前，背書。散漫的人，果然很讓我討厭。

啪。

一顆白色彩蛋從她的口袋滾出，滴溜溜滾到我的腳邊。我皺了皺眉，因為自己的分心而生氣。頓了頓，翻過了那頁筆記。

「喂。」她小心翼翼的喊著我，「能撿給我么。」

那是顆被黑線一份為二的白色彩蛋，我撿起來推了推自己厚重的黑框眼鏡，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縮緊下顎，整齊的劉海遮掩了雙目。

「收起來，抓緊時間背書。」老師在我的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是我的，她的。」她的把書捧起來遮住了面頰，似乎在緊張。

老師走了過去「下課和我去辦公室...」

啊，剛剛背到哪裡來著。

二

老師把我調到了班級角落。

角落很好。周圍的人不會吵鬧，要麼在睡覺要麼低頭做一些與上課無關的事情，我可以安靜的刷完一套卷子再刷下一套。除了前面那個女孩，整天在前面搗鼓兒。

她的頭髮不算短，剛好掃在我的桌子上。她上課聽歌的時候喜歡輕微的甩頭，那時候頭髮在課桌上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如風鈴般清脆。在那安靜的角落，我一不小心就沉浸進去。

於是，我拿了剪刀，把她的頭髮剪短了一節。我把頭髮遞給她，告訴她很好聽，但是我不喜歡。

第二天，她剪了一頭碎發，抬頭可以看到如天鵝般潔白的脖頸。

周圍人似乎奇怪她的改變。她只是擺了擺手。

她遞了紙條，上面寫著，我很生氣，我很記仇。

我說道，哦。把紙條扔出窗外。

她上課再也沒聽過歌。

那天晚自習，她一把揪住我的劉海，剪了一大塊。小人報仇不隔夜，她單手叉腰，小嘴嘟嘟。

都第二天晚上了。我摸了摸被剪掉的頭髮，好像更亮堂了，挺好。

三

沒了長發後，我又能沉浸在我的習題中了。只是沒過多久，天氣轉涼，苦惱又來了。

她很喜歡帶帽的衣服，尤其是連帽衛衣，甚至連襯衫樣式的也是帶帽的。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帽子里還裝著一個帽子，配上小巧的臉蛋，清新的碎發，很可愛。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把帽子塞進桌縫裡。直到有一天，睡醒的同桌將我的橡皮藏進她的帽子里，我發現，好像挺方便的。於是我就多了固定的鉛筆袋。

我伸手抓文具的時候，從她帽子里摸出了一個紙條：這是我最喜歡的帶帽衛衣。

我想了想，寫到，我喜歡天藍色那件。放進了貓帽子里。扯了扯貓的耳朵。

她寫到，那件我不是太喜歡誒。你整天寫試卷不枯燥么？

枯燥，不過其他事比這還枯燥。

那你為什麼不和周圍的人說話？

這就是其他事。

......

我們通過帽子里的紙條交流起來。好像，很有意思。

我開始應周圍人的搭話，即便他們是散漫的壞孩子。

四

我從帽子里掏出鉛筆和紙條。

你好像喜歡新的文具盒呀？

很方便。

她的帽子變成了我們倆的文具盒，她的橡皮我的鋼筆，還有五顏六色的彩色鉛筆。她也喜歡這個新的文具盒。

周圍的人很奇怪我們的關係。她解釋了半天，潔白的脖頸著色了臉蛋的熏紅。

你喜歡她？同桌一把摟住我，臉上掛著揶揄的笑容。

不。

為什麼？很可愛的女孩子呀。同桌驚疑於我的乾脆。

沒人會喜歡散漫的孩子。而且，以後怎麼辦。

同桌似乎也有憂愁，考個本科，然後好好工作，結婚生子，不如你們這些學習好的，前途無量。你這麼努力以後想幹什麼？醫生么？

我沒有理他。

以後想幹什麼？

沒想過啊。

五

校園喧嘩中路上人影匆匆忙忙。我還是一眼看出了她，那個慢慢悠悠蹦蹦跳跳的身影。

她突然轉頭，沖著我揮手。

你以後想做什麼？我放緩了腳步和她並肩而行。

夢想么？她食指抵在下顎。

畫畫呀！把我看到的想到的都畫出來，我要讀藝術班！媽媽以前要我做教師，我才不需要她的夢想。對了，給你看看這個，好漂亮的。

她拖著我跑到了教學樓後方的花園，蹦蹦跳跳的跑到路燈下，一顆不知名的樹。

昏黃的燈光照著紅葉，上了一層誘人的光輝。風兒撩起了女孩的整齊劉海，吹響了層層疊疊的紅葉，喧嘩的學園傳來了風鈴般的聲響：

喂!你喜不喜歡！

喜歡...啊...

六

夢想么。

我對著天花板發愣。閉上眼就是路燈下那個愛畫畫的女孩。

夢想么？

小時候媽媽問我，那時候的我說了什麼？

記不得了。只記得媽媽和我說，你要做科學家。當科學家要好好學習。

從此我懷著別人的夢想，努力的學習。

夢想啊？

我好像弄丟了。

畫畫么？

好漂亮。它是，她也是。

夢裡我撿到兩顆彩蛋，一顆潔白透明，裡面蜷曲著我；另一顆畫著那顆樹，裡面裝著她。

七

我開始注意她，不在拘泥於紙條。

下課搗鼓著畫筆畫冊，上課擦擦畫畫。上下學觀察著路上的景色，行人。每一件文具都準備妥當，每一個底稿都按序收藏。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很踏實，也很充實。每一次都向著著她的夢想前進一步，好耀眼。

我只能羨慕的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別人的路。

越是在她的身邊，越看不清自己腳下的別人的路。

偏偏，她總能追上我，和我並排走在路上。

八

她蹲那裡，手指撥開厚厚一層的三葉草。纖細手指摩擦著紋路，嘴角漏出的弧度，還有那件天藍色的衛衣，在本子上描描畫畫。

你這樣是不行的。

她愣住了，獃獃的看著我。

你這樣是不行的，散漫，不務正業，迷戀著沒有用的畫，你以後——

我打住了。不僅僅是羨慕，還有嫉妒。我在嫉妒這個耀眼的女孩。我嫉妒她可以不顧大人的眼光，我嫉妒她一直以來有著自己的路，我嫉妒她隨時隨地就能在自己路上邁開步子。

我討厭自己成為不了一樣的光。

對不起。我要冷靜一下。急急忙忙轉過身。

我注意到了。我自己是個散漫的壞孩子。

九

羨慕不是嫉妒。羨慕不能嫉妒。我想和她一樣。

對，是憧憬。期待並嚮往。

帶著耳機沉迷於別的世界，用頭髮和身體演奏。

帶著沒有夢想的笨男孩在路上蹦蹦跳跳，打量著周圍的一人一物。

帶著那顆日益增添筆畫的彩蛋，最終會畫上那顆樹，裝下自己，大聲的問男孩喜不喜歡。

喜歡。

是喜歡。

是喜歡啊。

十

我甩開門發了瘋的跑，她會困惑，她會猶豫，她問自己這條路對不對然後無助的哭吧？可是——

錯的是我啊！

不在

不在

不在

那顆樹下都沒有她的身影。

在哪

在哪

在哪

整個教學樓沒有，腦袋空空蕩蕩，整個世界都在旋。

哈...

喂，要上課了，你在幹嘛？她微斜著腦袋，劉海划過柳眉，雙臂環著的那捧三葉草印著那天藍色的衛衣。

啊...我大喘了口氣。她還在那裡，那片三葉草的田裡，那條路上，沒有動搖。

我...

我喜歡你。

終

她沒有理我。

第二天，她遞給我一個畫滿三葉草的彩蛋。

裡面裝著紙條：

小人報仇不隔夜。

我翻過來，那裡寫著：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