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導師」們：好好教人知識，別總想做人爸爸

04-15

不久前的陶崇園事件，大家想必都有所耳聞。其中最匪夷所思的一段，是導師讓學生叫「爸爸」。

這個要求放在古代，固然不難理解。導師、教師、或者說老師，不都是「師父」嗎？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有什麼不妥的呢？

可這是現代社會，在現代社會出現這種事情，就令人匪夷所思了。有的人可能覺得，這就是中華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嘛，師父不但要教學生知識，更要教學生做人。在現代文化中，出現一些中國傳統文化，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首先，我們要明確一點。古代的師徒關係，是否相當於現在的師徒關係？在古代，師父和徒弟的關係，純系私人所致。師父教徒弟本事，讓徒弟有一技之長，能在那個生產力極度不發達的時代混口飯吃，這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因此徒弟要對師父報恩。可現在呢？現在的大學和以前的那種學徒制，能一樣嗎？

只要稍微學過一點高中政治必修一，或者懂一點基本經濟道理的，都知道，財政收入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其中用之於民的主要方式是建設公共資源，即：科、教、文、衛。大學就屬於其中「教」的範疇。國家用財政收入，也就是納稅人的錢去建設大學，是為了給國家培養人才。而那些講師教授們，是學校動用教育經費的享受者；學生們，則是國家所提供的教育資源的受眾。

現在問題就明晰了，教師和學生這兩者，一個是教育經費的享受者，一個是教育資源的受眾。請問這兩個，誰比誰高貴？宏觀上來講，這兩者都是為國家的教育水平出力了的。你非要說教師比學生們高貴，那麼請問教師一個月沒拿工資嗎？教師沒拿學校的補助嗎？說學生地位比教師低，學生難道沒交學費？學生的父母們又為國家的財政資源貢獻了多少？並且學生以後只要他不移民，或者混的實在不是太差，都是要為這個國家的財政作出貢獻的。

所以說，無論是教師和學生，本質上都是平等的。不同的只是各司其職而已。教師們的義務是教學生們知識，權利是拿工資；學生們的義務是交學費，權利是學知識，僅此而已。憑什麼就說教知識的就比學知識的高貴呢？那我說交學費的比拿工資的高貴成不成呢？

還有一點，說老師還有個作用，就是教學生們做人。這一點就更可笑了。首先，憑什麼就認為老師的道德一定會高於學生呢？難道有關部門在招收老師的時候，要給他們做道德測試題嗎？而且做出來的結果，都是個個堪比墨翟，人人接近雷鋒？好，就算是老師的道德很高，學生們的道德也沒有低到那種必須需要「被教做人」才行吧？

強行覺得老師們能教學生們做人，這也是古代的過時看法，適合那個年代，卻完全不適合這個年代。因為在古代，師父們收徒弟往往要從小孩收起，比如霸王別姬里的小石頭和小豆子那個年齡。在一個人還是小孩的時候，他們確實是不懂道理，這個是客觀的因素所致。因此無論師父們再混蛋，懂的做人的道理還是比小孩們要多的。所謂「教徒弟做人」，就是這麼來的。而那些成人師父們教那些孩子徒弟們的道理多了，徒弟們也慢慢隨著這個過程長大成人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師父的確堪稱是徒弟們半個爹了，因為他確實把孩子給帶大了。

但現在，一個成人的導師，面對一個成人的學生，還非得硬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要教你做人」，那就太可笑了。老師憑什麼教學生做人？學生教老師做人行不行呢？這話雖然刺耳，但是仔細分析並沒有什麼錯，老師所謂已經確定比學生強的，不過是其專業知識而已。其他領域，尤其是道德領域憑什麼說比學生強？就憑你多活了十幾年二十幾年？別人我不敢說，至少像王攀這種導師，我可以肯定，這十幾年二十幾年，基本上是沒什麼進步的，目前道德水平還是負數。

同樣，這句話也可以這麼說，老師憑什麼當學生的爹，學生當老師的爹行不行呢？有的人或許會覺得這句話太荒謬了，學生再怎麼說年齡也比老師要小，哪有年齡小的當年齡大的爹的呢？可如果說學生要當老師的爹荒謬，老師要當學生的爹，這也一樣荒謬。容我慢慢道來。

所謂父母，一共有三種，第一種是生身父母，第二種是授業父母，第三種是衣食父母。這幾種里，只有第一種是明確的，毫無爭議的父母關係。第二種和第三種，全都是對於某種其他關係的誇張表達而已。而在現代社會還號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基本上是立足於第二種誇張表達上的，認為自己教了學生們點知識，就可以當他們爹了。那好，既然如此，我立足於第三種誇張表達，學費是學生給的，而且要是沒有學生，學校也開不下去，老師就得失業，那麼學生就是老師的衣食父母。那麼我說學生是老師的爹，也不過分吧？

我這麼說，無意於激化學生們和老師們的矛盾，只是想告訴大家，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在現代社會有多麼荒謬，簡直如同「一日為徒終身為父」一樣荒謬了。在這個各司其職、人人平等、以契約精神立身的社會裡，老師們在物質上和學生們進行交換了，還非得在精神上占學生們的便宜，真可謂是入戲太深了。

當然，也並不能說學生就是不能尊敬老師，老師也不是不能接受學生們的尊敬。但兩者，都必須處在完全自願且愉快自願的基礎之上。就如同兩者做買賣一樣，我一個姓師的人擺個攤子，一個姓生的人來我這買菜，我今天看著這個姓生的順眼，就多給了他一顆白菜，然後那個姓生的人非常高興，向我鞠了個躬。我們有著良好的買家和賣家關係。

但倘若，我這個姓師的人，對那個姓生的人說：「你每天是不是都吃我的菜？那好，你就是依靠我的菜才生存下來的，因此我就對你有再造之恩，你必須管我叫爸爸，還得天天幫我收拾攤子。每當我大叫一聲『xxx！』時，你就必須得喊『到！』然後立刻到我這裡來聽我的吩咐。」有這種想法的人那就太不要臉啦，光知道你賣給人家菜了，難道你自己沒賺到錢？

其實我還是挺尊重老師這個職業的，因為這個職業能教給人知識，而且只要能當上老師的，學歷也必然有一定高度。但我希望有些老師，不要總把自己依蔽於這個職業當中、總拿這個職業說事，動輒賦予老師這個職業神聖性，然後再拿這個職業的神聖性同自己聯繫到一起，以此來表達自己也很神聖——至少是道德過人。

如果一個人真的對當爸爸有癮，不但要當自己兒子的爸爸，還要當別人兒子的爸爸，那麼也並不是太值得批判，只要他能憑藉自己的付出、自己的汗水、自己對學生的關懷，真的使一個學生感動的管他叫「爸爸」，那完全理所應當，無可非議。但要是憑藉自己老師「高高在上」的身份去讓其他學生認他當爸爸的話，那他連孫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