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隨筆

04-15

後來許多人問我一個人夜晚踟躕路上的心情，我想起的不是孤單和路長，而是波瀾壯闊的海和天空中閃耀的星光。

我第一次讀到這段話，就是在幾年前的知乎。那時，我正在收藏那些動人的文學長短句。毫不誇張地說，知乎上幾乎所有「文學」話題下關於詩句的問答都留下過我的足跡。這些問題加起來有近百個，這些回答更是成千上萬，不勝枚舉。而在仿若亂花漸欲迷人眼的，五花八門的回答中能為我留下觸動的這句話，無疑是和我有緣的。

是的，有緣，作為一個無神論者，我反而總是會相信緣分這種東西，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此時此刻的我，坐在上海奉賢區華東理工大學的圖書館裡。回望過去的每一次在月明星稀的夜晚走出圖書館的時候，我的耳機里總是循環播放那首《skyfire》，我喜歡這種從平靜安寧到波瀾壯闊的轉折、過渡。這時，我會仰望夜空，伴隨著純音樂的高潮部分，在夜幕下感動自己。

我的老家在天津。冬天時，我會在冰凍的海河邊散步。當夜幕降臨時，解放橋點起明亮的夜光，銀河廣場邊的歐式建築也點起燈，把光與影投射到冰面上，那裡有無數歡笑嬉鬧的人。孩子在冰面上追跑打鬧，我在岸邊靜靜地看著他們。這時我抬起頭，是看不到任何星辰閃耀的，大城市的燈光輕鬆蓋過了夜幕下的微芒。從地面仰望天空，只有靜謐的普魯士藍，或許從高空俯瞰地面，才能看到萬家燈火，絢麗明快，就像我曾在飛機上看到的夜幕下的城市。

來到上海的奉賢區後，我發現，這裡是上海市郊，似乎和光污染沒有任何關聯，但我還是看不見漫天星辰。作為一個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孩子，或許看到星星都是一種奢侈。還記得六歲時我曾經回到雲南的祖宅，可惜那時只記得與堂哥打鬧嬉戲。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珍惜那來之不易的，仰望星空的機會。是的，在我的記憶里，那裡是我十九年來距離星空最近的地方，但在我偶爾抬頭，看向那些看不懂也看不清的星座時，頭腦里那些什麼天琴座，北斗七星，巨熊座，天鵝座和千千萬萬閃耀的光點混為一體，像是把一把沙子撒入沙灘。既然看不出任何所以然，那麼失去興趣也是理所應當的了，我就這樣喪失了觸手可得的，欣賞漫天星辰的機會。

說起來我為什麼對星辰這樣感興趣，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景色最能給我孤獨的感受吧。可是為什麼我又這麼喜歡體會孤獨呢？也許是因為，在我看來，孤獨是摒棄那些身邊左右的干擾的最好的狀態。孤獨的意義是什麼？是逼迫你收迴流連在繁雜瑣事上目光的魔力，它讓你將最銳利的解剖刀直指人心，告訴你，也許是時候審視一下自己了。無論是回憶過去，還是回味過去，體驗現在，還是幻想未來。當世間的一切與你無關時，當周遭沒有什麼是值得佔據你的頭腦時，當你心如止水想要思考什麼卻抓不住時，你才會將銳利的目光放回到自己的身軀上，思考人生的價值與生命的意義。

辛棄疾的《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中寫道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作為一個文科生，我也曾質疑自己是否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那些思考，不過是矯揉造作、無病呻吟、堆砌辭藻而成的產物。但我現在發現這並沒有什麼不好。人一天天長大，見的愈來愈多，說的愈來愈多，沉默卻愈來愈少思考更是愈來愈少。認識的人越多，我反而越喜歡獨處。獨處的孤獨對我來說不是痛苦，而是思考的機會，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一介凡人。但我肯定古往今來的哲學家，聖賢們也一定大都是在這樣寧靜淡泊的內心世界得到真理與頓悟的。

讓我們繼續抬起頭看看星空吧，雖然我還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但我不會忘記的，我會一直提醒自己，在我漫長的人生中，一定要珍惜仰望星空的機會，珍惜體味孤獨的機會，在天津的十九年，我過得平淡如水，憶往昔，眨眼一瞬，已是離家千里。沒有了父母，沒有了初高中那樣的同學，在這個同宿舍友忙裡偷閒，趁假期外出遠足旅行的清明，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孤獨，就像曾經無數個在夜晚的燈火通明的圖書館獨自苦讀一樣，我還是要說，這並不是壞事。孤獨，反而是能給予我力量與思考的。

真的要感謝我的歌單，不，應該說是純音樂曲目單。旋律是音樂的，故事與思維是自己的，音樂營造了那些孤獨與磅礴的氛圍，讓你在一副空白的畫紙上描繪下自己頭腦中波瀾壯闊的海和天空中閃耀的星光。

每當打開曲目單挑選一首樂曲單曲循環時，我都會想：在這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孤獨的世界裡，我是誰？

我覺得答案遠不止一個。

我是一個思想家、一個思想深邃的哲學家、一個學貫古今的歷史家、一個瀟洒孤傲的文人墨客、一個仰視星辰大海的探險家、一個有著無限可能的幻想家。

我想，在漫天星辰下，在孤獨的世界裡，我是我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