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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歷的「心臟神經官能症」

一:發病的前期癥狀

平時連感冒都少有的我,突然會有一過性的心痛,閃的一下,不敢動作,不敢呼吸,要屏氣凝神一會才有緩解。我以為是心臟病,就打電話向在醫院工作的同學諮詢,她大概了解後,判斷我是工作或生活壓力大所致,非器質性心臟病,叮囑我要放鬆心情,好好休息,吃點維生素就好了。

於是乎,我沒在太在意,繼續按常規過日子。

半年後,我偶爾會出現心慌、心煩、手心冒汗,但休息十幾分鐘就好,所以也沒有特別的在意。

直到有一天的下班路上,我好端端地在地鐵上覺得頭暈、心慌、氣短,感覺要死了。我被嚇到了,打電話給老公,說我不舒服讓他來地鐵站接我。他說在開會讓我自己回家休息……。事後他解釋:沒想到一向身體硬朗的我,說「不舒服」會是那麼嚴重的事。當然,我對他不來接我的事是寒了心,不管他怎麼地解釋。

我最後是直接打了120,在地鐵站被120直接送到醫院的。

在急診室的一系列檢查,結論是:勞累所致,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包括我懷疑的心臟病,統統排除。

我一面慶幸一面懷疑:我感覺要死了,那麼嚴重居然會沒事?

一個月後,我再次在下班的地鐵上舊病重發。這次我不打120了,硬是撐到家裡直接躺床上,以為休息一個晚上就好了。半夜二點醒來,我感覺是好多了,看了一下時間就又睡下了,結果連續做了兩個超級逼真、超級嚇人的夢。

我夢到兩位先人,很真實的音容讓我在夢境中又驚又怕。我嚇醒後,看是凌晨四點鐘,想睡卻不敢睡了。我暗暗決心,我一定要去醫院認真做檢查,一定要搞清楚自己到底得什麼病。

二:住院七天,有病?無病?

我隨時感覺要死,不敢一個人去醫院看病,就叫了一個女同事陪我(老公請不到假)。在醫院的門診,我嘮嘮叨叨向醫生講述癥狀。醫生說上午來不及檢查,你下午再來吧,有些檢查今天做不了,你明天一早還要來。我一下子就崩潰了,哭了起來:我病得那麼嚴重,都感覺隨時要死了,還要我來回這樣跑去檢查,我受不了啊。醫生一下子就緊張了:我問一下有沒有床位,馬上辦住院吧。

我出院後,很後悔當初要求的住院。一是醫院安排我住的是呼吸科,二是出院結論:焦慮症?(結論還要打個問號,是要徵求我本人意思嗎?)

呼吸科很吵,病人又咳又喘,白天黑夜都無安寧的時候。我一個長期睡眠不好的人,在入院前一天還要被惡夢驚嚇到的人,多麼希望能安靜地睡一覺?!但我居然住到了呼吸科,我絕望到半死!

第二天,我跟醫生申請轉科室,我已經36個小時沒睡覺了,我很累,真的撐不住了。一開始,醫生也是奇怪我這樣的病症怎麼就住進了呼吸科,他很同情我,也同意我轉科的,但後面就是不辦手續,沒有理由,沒有解釋。他給我開了安眠藥。藉助安眠藥,我一天能睡上四五個小時。能睡著覺,真是謝天謝地。

這是我的第三次住院,前兩次是因為生孩子。每次給我的住院感覺就是:醫院太吵了,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做病人已經慘了,還要做個失眠的病人,真真慘無人道。

隨著檢查結果一項項出來,排除了我的心臟病、腫瘤、甲亢、婦科疾病……,臨出院的前一晚,找了心理科的醫生來會診,因此出院結論:中度貧血(月經量過多引起)、焦慮症?出院的帶葯是:抗焦慮葯、安眠藥、補鐵補血藥。醫生的一句「不適隨診」代替了所有的交待,讓我莫名其妙:我是有病呢?還是沒病呢?我都感覺要死了,那麼嚴重居然會沒事?

這份出院小結,讓我老公更加得意:就說你沒事的啦,總是大驚小怪。

三、其實真的是病了

即使出院了,我也不能正常工作和生活了。因為隨時隨地的心慌氣短、不分場合的瀕死感,讓我惶惶不可終日。親朋好友很關心,但他們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和我都有個矛盾解不開:醫生說沒事,你怎麼還那麼的喪?他們不知怎麼安慰我,怎麼幫助我。我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和回答他們的問候。

我把出院帶的葯吃完了,也沒回去複診。「不適隨診」這句話好假,連出院結論都不清晰、我都不信的,怎麼還會回去隨診呢。

西醫搞不定,我找中醫。結論是:心腎不交。醫生把道理講得頭頭是道,把我說得心服口服,只是沒把我的病治服。

醫生認認真真地幫我把脈,看我的舌苔,問我為什麼要長期熬夜?我很驚訝,這你都看得出來?我不是想熬夜,我是長期睡眠不好,要麼睡不著,要麼睡著了易醒。

這是我三年內抱倆後的生活狀態,我曾經很驕傲自己一晚醒個四五場,第二天還能上班的。而在我年輕時,我可以一覺睡到中午的。(能讓一個女人生活習慣發生那麼大的改變,那句「為母則剛」是原動力。)

醫生說我長期欠睡眠,導致肝火盛,燒心燒肺,所以心慌氣短。我頻頻點頭,癥狀全對,對症下藥應該很快就能治好。但坦白講,效果不大。我還是失眠,還是心慌心煩,還是不夠氣使。

最終我明白了:我不是發燒,吃個退燒藥可以半小時起效的。甚至不是感冒,吃藥和不吃藥,一周內都會好的。

於是,我請了兩個月的長假,試圖專心調養就能好。但我還是樂觀了,時好時壞,不知好還是壞。

我中醫西醫交換著看,漫無目的地,期間換了幾個結論:神經衰弱、抑鬱症、心臟神經官能症。藥方子總是在換,但沒有哪個是我本人覺得有效的。

這讓我覺得很無助,像是一個人在鬥爭,一個人在自我抵抗,沒有人能幫你。我總不斷地問:我到底是得了什麼病?我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一下子就病得如此嚴重,似乎治癒還遙遙無期,以後這個家怎麼辦?以後我該怎麼活?

失眠越來越嚴重,偶爾睡著還是惡夢,能清淅感覺夢境里的人在我身邊走來走去,能聽到他們講話。經歷多了,我由驚怕到習慣,見到他們來房間,我就跑另一個房去睡,我還敢在夢裡喊:別吵我,我要睡覺啊。

我已經沒辦法上班了,把工作辭了。

四、改變生活習慣

醫生很奇怪我會把工作辭掉,他說我沒有嚴重到不能工作。我只想說:醫生,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是如何硬撐的呢。

當求助無望時,人就會自助。我上網查相關資料,個人從內心裡不接受:神經衰弱、抑鬱症、心腎不交這些結論,認定是「心臟神經官能症」(不管它們之間是相似的,還是有區別的)。

有了認可的結論,就在網上找治療的方式方法。因此,我看到很多病友的分享,認清這是個靠自己的、漫長的治療過程。

我按照分享藥方,選了兩個對症但副作用小的葯,長期吃,終於把不定時的心慌給治下去了。我主動跟醫生提出吃安眠藥,在我睡了二三個小時還不能入睡時吃,以保證我的睡眠質量。安眠藥的服用從一周吃三四片,減到一周一片,再減到一個月一片。我不再與自己的睡眠做鬥爭,接受睡不著覺就吃一片的現狀。

聽醫生和同事的建議:慢走和瑜珈有助康復。對於從不運動的我,試著練瑜珈,帶著一種信念和虔誠的心態去練。

因為發病嚴重時,我的惡夢連連和氣虛、耳鳴,都讓我感覺」神「與」形「的分離,讓我與環境的感覺失衡。練瑜珈,讓我真的是從內心裡感覺到力量的生長,平衡身心,元神歸位。也許慢走也能做到,但對於身為兩個孩子母親的我,瑜珈能在家裡完成,比較適合我。

我發現我很長時間沒笑過了,即使我有兩個可愛的女兒,整天在身邊吱吱喳喳哄我開心,但我只是覺得吵鬧,勉強自己給她們一個苦笑,沒有真正內心的快樂。於是,從不看綜藝節目的我,一天到晚開著電視開各類的綜藝,用別人的笑聲來感染自己。

五: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但是老公不理解,他覺得我辭職後很弱智,整天守著電視反反覆復地看綜藝,懶懶散散的。為此我們大吵架,我恨他的不理解,恨他的自私。結婚六年,家裡家外都是我扛著,期間買房的首付、三年生倆娃還要升職兩級,工作和生活兩廂兼顧。

現在壓力把我壓垮了,他倒是怪起我的懶散了。也許是他怕,我的工資是他的三倍,家裡的大部分開銷都是我支出的,現在我停了收入,他應該更多的是害怕。

我哭著告訴他:為什麼要指望我,把所有的壓力都讓我扛。以前我以為自己很強大,能扛,我也不在乎自己多扛點。但現在已經壓垮了,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快瘋掉了。他不相信地自言自語:不就是失眠嗎?醫生都說沒事啊,是你大驚小怪啊。我寒心到不想爭辯,讓他上網查抑鬱症、焦慮症、神經衰弱、心臟神經官能症,查之前所有醫生給過的診斷,讓他怎麼做個合格的病人家屬。別逼我死了都不知道原因啊。

他應該是上網查過的,自此他主動承擔了家務,不逼我找工作,留出更多的時間陪我,周末帶我和孩子到處曬太陽散心,盡量講笑話逗我開心,提醒我練瑜珈……

六:現狀

經過半年時間的休養和調整,我能天天保證六七個小時的睡眠,重新找了一份稱心的工作,雖然偶爾還要吃安眠藥,但不再與自己鬥爭,學會了和解,與自己的執著和解,與自己的急躁和解,與自己的失眠和解。

我現在還拿著」心臟神經官能症「的診斷,繼續找醫生開藥,醫生從來不問我現狀,我也不問醫生我什麼時候能好。有時換個醫生開藥,他還說在系統里找不到心臟神經官能症這個診斷。我老練地幫他查找,能找出來的。可能這真的不是什麼嚴重的病,所以才不被重視。但對我來說真是一場脫胎換骨的經歷。

最後分享:有類似我以上癥狀的病友,不要害怕,不要盲目,這是一場拉鋸戰,會贏的,只是時間要長一些。同時告誡壓力大的朋友,運動是最好的放鬆姿勢,要運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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