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樹先生

《Hello!樹先生》是一部2011年的電影，票房據說很差，這部片子輕描淡寫的描述了樹先生的故事。仔細想起來，似乎又是那麼真實。這荒誕不經的現實就如同hello後面的感嘆號般奇怪，還有人說它是偽文藝片。我想，如果一個人描述的藝術完全貼合了當下人們的生活實際，那大概不會有人欣賞了，人們活在這塵世間，早就忍受夠了。更多的人想看的是自己渴望做到而又不能成為的樣子。

樹先生作為主角，遵循著老年代受到的教育，一如他在電影開頭制止熊孩子的說辭，秩序宣傳大家都只會聽一下，然後該幹嘛幹嘛去了，只有樹先生當真了，他屬於改革開放後，腦子轉的不靈活的那撥人。這是「落伍」，同整個時代的改革般，說不上是好是壞，賈樟柯的很多電影都在反應類似的現象。雖然政治不正確，但是確實發人深省。

這部片子里，最多的鏡頭，就是寶強叼著煙的樣子了。一根接著一根。那是他在麻痹自己。他像個過客般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煙不離嘴的味道。是無奈摻雜著絕望的一種自我幻想。被時代的洪流裹挾，被周圍的視角強迫。他幾乎不敢正視自己。他目睹別人成婚，目睹別人發達，可他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想成個家。

他對他喜歡的女孩說的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比喻詞也不過是煙酒。煙酒是一腔衷腸也是他麻醉自己的良藥。他戒不了，也沒法戒。煙圈繚繞在嘴旁，那懦弱卻幾乎刻進了骨子裡。

看到樹先生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局促，總是讓我想起三年前剛工作的日子。獨自面對整個世界的惶恐。那時候公司裡面有個三十多歲的大漢，是個隨波逐流的老油條，每次看到他萎靡的臉，我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三十歲。這種念頭魔掌一般把我緊緊攥在手裡。

金鏈子男（二豬）那句「傻呀」似乎更像是代表了人群的真實心聲，嬉笑怒罵下，打心底里是瞧不起樹的，那屈辱幾乎壓到了臉上。他的反抗，卑微，無力。最後終究還是低頭了，他跪下了，他跪的不是二豬而是現實。他跪的是自己的無能和屈服。

後來，他將希望寄託於虛無縹緲的鬼神，滿嘴胡話的時候，諷刺的，這群人又突然尊敬他了，被稱作大師。

樹先生總是恭喜著別人的「成功」，愈發顯得他跟這個時代的脫節。他眼睛受傷後被修車鋪開除，像是我們生活中隨處可見的一點點打擊，都能讓他墜入深淵。遊盪在鄉間，那髮型、衣服和鬍渣更像是一個孤魂野鬼，他不斷拷問著自己，似乎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嘗試著改變自己，配個平光鏡去見姑娘，拉下老臉卑微的去問同村人願不願意施捨，死皮賴臉的到長春去找陳藝馨。隨後他再次受到奚落和欺騙。他不斷掙扎，也在不斷踩著時間墜落。如同溺水的人看到漂浮的稻草，即使明知道那是假象，卻還是游的奮不顧身。但他終究還是無法打破自己的思想囚籠的，依賴，虛榮，偏見，懦弱，無知。那些造成他現狀的本質，才是根本原因。樹先生改不了，也沒法改，這些東西如同吸煙般，都是環境灌輸給他的。直到最後，他瘋了，如同「瘋泉」中最後瘋掉的那個人，不知道是他瘋了還是周圍的人都瘋了。

他對自己的弟弟的冷漠，和他父親對待他哥哥一樣，那理所應當的說辭讓人齒冷。身體力行，一脈相傳，兄終弟及。這絕望的循環似乎沒有盡頭。甚至讓我一度無法和之前那個局促的人聯繫起來。當一個人自己受到迫害，卻覺得理所當然並把它施加給別人時，已經沒人能救他了。這矛盾而統一的嘴臉共同構築了樹先生這個人物。諷刺的是火光中的午夜夢回，他又看到了被父親打死的哥哥。高唱著「你就像那一把火」，

即使他這次借到了皇冠，他之後還是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的。

樹先生在婚禮中踉蹌著，被拉回現實、木偶般完成一件任務，傷害著那個善良的包容他的女人，

樹先生在本質上，誰都照亮不了，他只會點燃烈火，燃燒你我。

那些幻想，他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最後終將被這世界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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