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忙了肯定陪你、等到三歲就不餵了……「再等等」到底是在等什麼？

文 | 崔璀

圖 | Pinterest

「我老公最愛的人是他合伙人。」

夏忐忐慢條斯理喝了口檸檬水，全然不顧幾個新來的朋友一臉蒙。

「他合伙人是個男的哦。」她側身招呼服務員過來添水，回過頭來接著扔了一句。

果果媽媽剛夾起來的榴槤酥，啪嗒掉在了桌上。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夏忐忐笑嘻嘻看我一眼，「不過，最近局勢偏向我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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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陽光正好，約了幾個朋友下午茶。

夏忐忐也來了。好久沒見，仍然是個美人。美人不怕光，陽光打下來，皮膚透亮，沒有厚重的粉底和干紋。

我先認識的是她老公，印象中春秋兩季總穿著高領薄款毛衣，能把高領毛衣穿得好看的男生，得有多修長的脖子和完美的臉型。

他創業3年，公司估值3億。

先前是做培訓的，用夏忐忐的話說，「有一次我們去電影，我歡天喜地地，遇上同事，一臉羨慕『你們感情好好』的樣子，我真不忍心跟人家說，我們在一起五年了，這是他休的第2個周末，我們一起看的第3場電影。」

「五年啊，260個周末的第2個周末！」

為了自由身，他辭職了。開始創業。

「自由哎！」夏忐忐特別支持，成了新公司第一號地推員，在所有飯局上，都能聽到她說，哎剛好剛好，我老公他們公司就是做這個業務的，我給你聯繫，有VIP貴賓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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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2年。聖誕節，下午四點多，她叫我出去，「中午沒吃飯，餓了，出來吃個晚飯吧。」

但凡節日，我避之不及，有朋友清清淡淡喊我吃頓寡淡的晚飯，求之不得。

「今天是我老公他們公司年會。」她忽然說。

我記起來了，每年聖誕節，他們都有一場盛大的年會，除了公司員工，還有業界很多同行參加。

去年我也去了，開場舞是BIGBANG的什麼歌，一水兒年輕人，牛仔短褲白T恤，活力四射，一看就是那種「只爭朝夕，不負分秒」的企業文化。

她老公上台致辭，全套西裝，燈光打到他的臉上，眼睛裡全是未來。

我在全場沸騰中四處張望，看到了夏忐忐。她坐在VIP區，臉色安靜，水一般。她只是看著台上，又像是什麼都沒在看。

我忽然想起，偶爾幾次飯局，她再也沒有推薦過什麼VIP至尊會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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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年沒去參加年會啊。」我有點兒明知故問。

「你知道嗎？如果我出車禍了，第一個打電話的，絕對不能是我老公。因為啊，他永遠都在開會，最快也要半小時回吧。」

「以為創業就真的有自己的時間了，這兩年下來才知道，騙人啊，比以前忙10倍！」

「你難過嗎。」我們避開了餐廳里所有的聖誕套餐，點了一份性冷淡沙拉。

「前段時間很氣。他人回到家，靈魂根本沒回來。跟他說一件事兒，平均8分鐘後才有反應，『啊你剛才說什麼？』心思完全不在家裡。」

「有一天半夜我忽然醒來，他沒在身邊。我嚇了一跳，衝到客廳，發現他鬼鬼祟祟躲在廚房打電話。你知道我當時想的是什麼嗎？」

「你以為他有外遇了啊？」

「我當時特別希望，他真有外遇了，至少我可以名正言順大哭一場啊。」

「我站在客廳聽了一會兒，發現他在跟合伙人打電話。兩個人在吵架，為了公司戰略。我站了半天，他也沒發現我。」

我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她的沙拉只少了幾片菜葉子。

「再等等，我現在根本沒辦法停下來。公司好幾百號人呢。」

「你也知道我是為了這個家，多積累一點。你再多等我一下。」

「再等兩年，兩年以後等融完C輪，我就退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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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辛苦啊。」我了解她老公，知道他有多踏實肯干。

「這些我都知道，但你知道嗎，很奇怪的是，我知道創業有多難，我也知道，他努力工作總比遊手好閒好吧。但我就是很氣。每次我抱怨他不陪我，他都會說那些再等等，再等等，我覺得那只是對我的敷衍。」

「嗯，再等一等吧。」我不知道說什麼。

「對啊，就是這個等一等。」夏忐忐蹙起了眉，「我最恨的就是這句，他為什麼就不能承認呢，其實只是他自己不敢。」

「他不敢？」我第一次聽說。

「不是真的有誰需要他繼續往前走，至少我不需要。是他自己不敢停下來。」夏忐忐留下了這句話。

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再等等」的背後是這麼微妙。

留心一下，生活里到處充滿了再等等。

「我快忙死了，工作得也不開心，等到合適的機會，我一定跳槽！嗯，再等等！等我再積累一兩年。」職場里常常聽到這種聲音。

「我們倆現在工作都不穩定，沒有足夠經濟基礎結婚。等我們攢到第一個10萬，就馬上結婚。再等等。」說這話的那對情侶後來分手了，那時候女孩子的卡里早有了超過20萬。

再等等真好用啊。再等等真氣人啊。

「現在你們怎麼樣了？」我問夏忐忐。

一晃好久不見，又發生了好多事情。「他離開創業公司了，做一些兼職。我也沒有多開心，我也開始忙自己的事了。他空下來，反而開始覺得他好煩。」她說著，自己忍不住笑起來。是輕巧的樣子，聽得出來。

「所以他當時讓你再等等啊，你等到了。」我為她感到高興。

「不是我等到了，是他做到了。」夏忐忐說。

「他離開那裡有很多原因，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他已經不需要用創業來證明什麼了。這句話他自始至終沒有承認。他總說是為了我們，等財務上有足夠保障，他就可以離開了。——但我看得見。我看見他對盛年之時無所為的恐懼，他對於丈夫角色的疏離，他忙來忙去，只是他那些年生活下去的方式。」

「現在，也是他自己決定改變了而已。」

夏忐忐說這話，一字一句，有力量的很。

窗外就是西湖。我剛來杭州時，他們告訴我，晴湖不如雨湖。10年了，我仍然覺得，他們不對。有陽光總是美的，全世界都是。

再等等，用這種方式拖下去，總是因為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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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麼時候才自己吃飯？！」回到家，看著小核桃少爺一樣的翹著腿坐在椅子上，姥姥把飯吹涼、把蝦剝好，遞到嘴裡，為了讓他乖乖張嘴吃，還塞了玩具在他手裡。

我忍不住想制止。

他其實早就會自己吃飯了。早飯跟我們一起吃，在最短時間裡準備出早飯，把他往椅子上一塞，餐巾一圍，「開動嘍！」他哆嗦著小手舀稀飯，灑一半喝一半，三明治咬一口，夾在裡面的雞蛋黃掉一地，我跟老公埋頭苦吃，顧不上管他——早上的時間跟打仗似的，喂飯？堅持做早餐都想去申請個五好家庭獎狀了。

唯獨到了姥姥家，各項功能喪失。

我看不慣，總覺得這樣子進一步退兩步，不是拉鋸戰嘛。

姥姥一臉寵愛，「他還小呢，自己吃，飯都涼了。」

姥爺脾氣好，「等到三歲，等到三歲。三歲一到，絕對不餵了。」

為了這事兒，不知爭論過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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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這個時間點很重要嗎？

為什麼差一天都不行？難道三歲之前一天，小核桃就沒有吃飯的能力，一滿三歲，嘩，這個能力就冒出來了？

等待這個時間，我覺得很無厘頭。

現在我想起了夏忐忐，想起了窗邊的西湖。

也想帶爸媽去西湖轉轉，他們日復一日忙乎小核桃，一天天就在沖泡牛奶、準備飯菜、拉粑粑之後洗屁屁之間過去。

我忽然意識到，他們「再等等」的背後，有多少是他們自己的恐懼——當孩子學會吃飯、學會奔跑，當他努力向前，時間在他身上是植物一般的破土而出，在爸媽身上，是對衰老的恐懼和分離的未知。

他們可以做的事情又會少一件。他們不捨得孩子長大，就像恐懼自己老去。

這背後不能直接表達的一切，讓人好心疼。

「小核桃快上幼兒園了。」我跟爸媽說。

「是啊，三歲了，就不用我們整天照顧了。」姥爺笑眯眯地說。

其實他們都知道。他們不捨得，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彷彿是用三歲這個時間點幫自己下一個決心，里程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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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3天，這一年就要過去了。你呢？還有什麼事情需要你「再等等」呢。它們背後，那些你沒辦法承認的「好處」又是什麼呢？

但那不重要了。因為我們身邊總有一些陪伴，他們跟我們爭吵，責備我們，然後他們看見我們那些「沒辦法承認」的需求。

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在表達：「好啊，我陪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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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媽呀我呀（momself）

媽呀我呀，一個酷酷的親子女性自媒體。關注真實而非正確，「不做被定義的媽媽」——我是媽媽，我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