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清明食祭

清明前三天,老爸打電話來問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回老家上墳,我鬼使神差的應了,然後顛簸進那個久違的小山村。

早上到的時候,舅爺爺已經早早在路邊等候,小村比以前便利了很多,公路修到家門口,停車都很方便了。

寒暄幾句以後帶著我們往家去,剛進院我就循著香味找到了南廂的廚房,舅奶奶已經在給我們準備早飯。

年前的臘排骨文火燉上一夜,做湯頭。自家肥瘦相間的火腿切細絲,在鍋里煎炒飄香味盛出,松茸(因為還不到產松茸的雨季所以是上一年家裡曬的干松茸片發軟以後的)切細絲用余油炒香,也盛出來備好。瓦罐里的長酸菜撈一些出來,切小段。再用今年的辣椒粉、花椒粉和芝麻現嗆出一碗紅油。嗆紅油的呲啦聲響起的時候舅奶奶家的兩個小孫子也跑到廚房來,乖乖望著。輔料齊備了,起大鍋燒熱水,湯碗在灶台上一字排開,水滾的時候一份一份下進餌絲。鮮餌絲稍燙幾秒就可以撈出,筋道粘糯。然後逐一澆上臘排骨的湯,擱火腿絲,松茸絲,抓一把酸菜,再淋一勺紅油,幾滴花椒油,最後邊挨個撒著蔥花邊拉開嗓子喊——吃飯啦!都來端自己的啊!

嗯,有點暈車的我吃的奮不顧身,連湯喝凈以後眼巴巴看著舅奶奶,於是跟著到了廚房又蹭到一碗。

吃完以後爸媽和舅爺爺在堂屋聊天,舅奶奶就回廚房準備上山祭拜用的食盒。

劍川白族的祭祖食盒十分講究,每年的清明幾乎都是各家婆婆媳婦兒的比武大會,上了山揭開蓋子,得規矩漂亮,還得合乎傳統。等祭拜完了,在墳前一起吃午飯的時候,這些已經放涼的菜肴味道也須不失可口。

大部分家庭使用的都是圓形帶分隔的食盒,紅黑色為主,內部至少有六個分隔。傳統上必須要有臘肉臘排骨、茴香粑粑、腌魚、吹肝和豆腐菜(具體我也不太會叫,有個白族語的名字,不知道該怎麼翻譯,大致就是用豆腐泥野菜碎之類做成的一道菜)以及鹹蛋(鴨蛋或者鵝蛋就看各家喜好了,這個不講究)。

其中看起來長得差不多吃起來才見分曉的就是吹肝。

外地的孩子可能不知道這種食物。入冬時候買新鮮完整的豬肝,要保留著大血管的那種,拿回家洗凈血水,擦乾表面,然後往血管中灌烈酒、辣椒粉、花椒粉和細鹽,灌一點吹一些氣進去,再接著灌,直到豬肝變成原先的兩倍有餘,掛到陰涼處風乾。兩瓣肝片之間如果太過緊密的,要塞進稻草保證每一個縫隙的乾燥。調料的量,吹氣的時間和程度,都決定了最後成品的味道,入氣要均勻,才能把調料送到豬肝內部各個角落又不破壞組織,不能太咸太辣,但是鹽量過少又不入味還容易變質,總之是個靠一年年一代代的經驗撐起來的手藝。冬天腌制的吹肝一般到了清明時節已經徹底硬化,吃的時候就切下一塊來,放到鍋中煮軟,再放涼切片。好的吹肝切片以後孔隙一定是非常均勻的,不會出現特別大的洞,如果出現了,說明吹制的時候入氣有問題,破壞到組織,那一塊的味道肯定會受到影響。老家的吃法切片以後的吹肝還會澆上老醋、紅油和香菜調製的蘸水再腌一次,那些小孔把蘸水吸飽以後,吃起來非常爽口。該怎麼描述呢,就是既有風乾的肝本身的香味和嚼頭,又有多汁的口感,加上微微酸辣的味道,大概這樣。

食盒和其他貢品紙錢放進背簍,就上山了。

家中有福,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還健在,所以祖墳就真的是祖墳,長眠在山裡的先輩中最年輕的那幾位,連爸媽都不太記得起。可能這也是家裡很少回來的原因之一吧。墳頭雜草長得一人多高,舅奶奶說,這是兒孫發旺的象徵,不能除。

爸媽因為惦記著爺爺奶奶,下山就決定往回趕了。

舅奶奶給我們收拾了一背簍的東西往回帶,板鵝、火腿、臘腸、吹肝、豬肝雜、酸菜、元宵餡兒、腌鵝蛋,呼嚕嘩啦塞了一後備箱。

臨走前爸爸和舅爺爺說,年底高速就通了,到時候周末也能回來了,這次小欣跟來了,挺難得的,她快十年沒回來了吧。

舅爺爺笑著看著我,說,十一年零三個月。

一篇舊文,寫於2013年4月8日。現在回頭看「家中有福,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還健在」有些心酸。爺爺離開521天了。

推薦閱讀:

為什麼說到了哈爾濱,點菜不要點太多?
身嬌肉貴(1)四神湯中的生活之美
十幾塊的白酒和幾百塊的白酒,有什麼不同?
你知道嗎?蛋黃其實是營養寶庫
明星美容養顏小秘方,居然就是這碗銀耳羹!

TAG:美食 | 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