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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歌媽媽:「哪怕給我留一個殘疾的女兒,我也能有一點希望。」

孩子沒了

希望沒了

江歌去世近一年後,案件又重新回到了公眾視野。

2016年11月3日,日本留學生江歌和好友劉鑫一起回宿舍,在樓道里遇到了劉鑫的前男友陳世峰。

劉鑫因害怕陳世峰糾纏,率先跑回了房間,並鎖上了房門,留下江歌一人面對困局。

隨後,無路可躲的江歌,被陳世峰堵在樓道里,刺了十餘刀,刀刀斃命。

2016年11月4日,江歌母親到達日本,她看到了女兒的遺體,因為刀傷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甚至無法閉合眼睛。

她試圖尋找女兒慘死真相。

但那個江歌用生命救下的好友劉鑫,卻切斷了與江歌媽媽的一切聯繫,不接電話,不回微信,否認是江歌救了自己,甚至拒絕為警方調查取證提供證據。

案發200多天後,劉鑫的父親才跟江歌媽媽通了第一次電話,不為道歉和感恩,反而質問她為什麼在網上公布自己及家人信息,更叫囂江歌被害是因為她命短。

直至案發294天,劉鑫才迫於輿論壓力,戴著鴨舌帽,穿著紅褲子,首次面對江歌的母親。

她把自己營造成一個受害者,不斷強調江歌的死,她也十分痛心。

她說面對輿論的壓力,自己和家人一直都在隱忍,從來沒有反抗過。

她還說以後會時常去看江阿姨,可當江阿姨質問:「多長時間看我一次?」她卻說:「我也不知道。」

劉鑫真正悔過了嗎?並沒有。

她在鏡頭前哭得雙眼發紅,可僅僅在幾天以後,她發了這樣一條長微博:

她在微博中斥責江母公布她及家人的聯繫方式,為其父母曾痛罵江母找借口:「罵人是我們不對,但是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去罵人。」

隨後兩日,她又發了一條微博:

江歌遇害當晚,曾去車站接劉鑫,並為她打包了餛飩做宵夜。現在,這位「好閨蜜」否認了餛飩是為她買的。

在《局面》欄目對其的單獨採訪中,劉鑫不斷指責江母為什麼要公布她和家人的信息,情緒激動地反覆陳述:「我不能釋懷這一點。」

這是劉鑫的294天。

她換了電話,搬了新家,面對來自網友的謾罵、詛咒,她始終想不明白:「我都知道錯了,你為什麼還在這兒一直在問。」

再來看江歌媽媽的294天,她又經歷了什麼。

江歌遇害身亡後,她接到了大使館的電話,那一刻,她不相信是真的,她不斷給女兒發微信、打電話求證,但那頭永遠不會再有回復。

2016年11月3日,江歌遇害。2016年11月4日,江歌母親抵達日本。

在太平間,江歌的媽媽見到女兒的遺體。

「我女兒躺在那裡,一頭黑亮的頭髮沒有了,被什麼東西包裹著,漂亮的衣服不見了,是那種無紡布的手術服,眼睛半睜,嘴巴不能閉合。看到這些,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9天後,江媽媽帶著江歌的骨灰回國。

她完全變了一個人,據好友透露,她從不主動說話,也不在人前哭天搶地,只是不論早晚,眼都是紅的、腫的,不出聲地流眼淚。

她在世上唯一的孩子,遇害了。

她開始踏上了漫長的尋凶之路,劉鑫便成為了解開案件真相的關鍵所在。但劉鑫給她發來了這樣一條信息:

隨後,陳世峰歸案。

江媽媽卻再也聯繫不到劉鑫,她不再回復微信,劉母也拉黑了江媽媽的聯繫方式。江媽媽找到劉鑫一家的住址,才得知他們早已搬走。

今年5月21日,走投無路的江媽媽,在微博上發布了文章《泣血的吶喊:劉鑫,江歌的冤魂喊你出來作證!》,曝光了劉鑫及其父母親的姓名、身份證號、手機號碼等私人信息。

就在當天,劉鑫在微信上聯繫了江媽媽,威脅她撤迴文章,不然「死了也不會去作證」。

隨後,江媽媽又接到了劉父的電話,也就是在那通電話里,劉父劉母詛咒江歌遇害,是「她自己短命」。

這就是江媽媽的294天,喪失至親,哭訴無門。

她控訴殺人犯陳世峰的殘忍:「哪怕給我留一個殘疾的女兒,我也能有一點希望。」

而現在,她沒有希望了。

失獨。

劉鑫說:「我們一家受到比殺人犯更嚴厲的懲罰。」

不,在這場悲劇中,真正承受了命運最殘酷「懲罰」的,是那個無辜獨活在世上的母親。

那些失去了唯一的孩子的父母們,處在怎樣的煎熬中?鳳凰衛視《冷暖人生》欄目,曾做過一期失獨家庭報道。

視頻開頭,一位母親這樣說道:「在埋葬孩子的時候,其實也是在埋葬了我們自己。」

女兒笛兒是在美國留學時遭遇車禍去世的,她生前曾向母親承諾,會讓這個家幸福的。如今回憶起來,母親涕淚漣漣地道:「可是她說話不算話。」

對於尋常父母而言,失獨的打擊到底有多大?

笛兒母親說了這樣一段話:「我們經歷了這麼多,經歷了自然災害、文化革命、上山下鄉、計劃生育、分流下崗,可是我們從來沒有灰心過,從來沒有被這些打倒,這次不行了,徹底失敗了,一點希望都沒有。」

因為孩子,是父母的命。孩子走了,父母的命就斷了。

她和丈夫搬離了原先的城市,跟朋友和同事都斷了聯繫,因為他們之間的話題,很多都是關於孩子的。

孩子沒了,任何的觸景生情,都是對自我的再一次戕伐。

為了走出傷痛,他們所作出的努力,是旁人難以想像的。

名為「葉兒黃」的網友,在女兒突發性腦膜炎去世後,跟丈夫一起皈依了佛門。

世上已經沒有了留戀的東西,就在寺廟裡為了看病做點好事,因為「前世沒修好,把孩子害死了」,所以這輩子「對孩子修,對自己修」。

網友「世態炎涼」在唯一的兒子去世後,一個人背著包,流浪了三年,跑過山東,跑過上海,跑過青島,因為無法忍受他人的輿論——你絕戶了。

一位領導的女兒去世後,每天抱著女兒的骨灰盒睡覺。

失獨老人們自發組成了QQ群,社交團體,相互抱團取暖。

「多少次說了不哭,可是每次去看她還是會哭,其實我的堅強是表面的。」

「我想你想得,現在話也說不連貫了。」

孩子沒有了,活著的每一秒,都似乎喪失了意義。

怎麼活,要不要活,成為了他們每天要思考的問題。

河南南陽,一名5歲的孩童去世後,家人把他的遺體放在冰箱中8年,不忍下葬。

去年7月,杭州一對夫妻雙雙自殺身亡。

因為他們唯一的女兒,患白血病離開了人世,妻子難忍悲痛,服毒身亡,丈夫從12樓一躍而下,結束了痛苦的生命。

電影《觀音山》里,張艾嘉扮演的母親,用盡了一切方法去接受失去兒子的現實,她去社交,跟年輕人接觸,唱京劇,最終卻還是難忍心底的悲痛,追隨兒子而去。

為人父母后,才知道孩子兩個字意味著什麼。

那是我們在人世間所能付出的最竭盡的愛和心血,他承載了一雙父母所有的希望和快樂,他是血脈,是骨髓,是意志,是支撐我們不敢老、不敢死的全部動力。

孩子沒了,生命就枯竭了。那些愛和心血,希望和快樂,就再也沒有了。

沒有孩子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那種切膚入骨的愛與痛。

電影《親愛的》里,黃渤出門丟垃圾,都要扛著熟睡的孩子。

丟失了孩子的張譯夫妻,終於無力承受長年的尋子奔波,他決定再要一個孩子的那個夜晚,站在街角的路燈下,痛苦的哭嚎。

因為太愛了,所以太痛了。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但劉鑫永遠不會明白。

她只知道,網友們打電話、發簡訊謾罵她和家人。他們為此丟了工作,搬了新家,換了號碼,她自認為,他們一家所承受的懲罰,已經太多太多。

她既不能理解江歌母親的切膚之痛,也沒有發自內心地尊重過那條因為救她而喪失的年輕生命。

面對鏡頭,劉鑫情緒激動地說:「我都知道錯了,你為什麼還在這兒一直在問。」

她認為自己毫無誠意的道歉,就已經值得獲得原諒和解脫。

但她不知道,那個294天過去了,依舊咬牙切齒的失獨女人,是憑著怎樣一腔恨意和伸冤的決心活下去的。

鏡頭前的江母,把所有強撐的意志寫在臉上,她一定要為女兒討要一個公道,她說的每一句話,面部的肌肉都是緊繃的,她咬緊牙槽,眼睛裡閃爍不屈的光芒。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在這灰冷的人間,找到唯一一點活下去的意義。

愛是意義,恨也是意義。

江歌的死一日沒有昭雪,她就一日不能停下來。

劉鑫說:「我倒覺得我現在生不如死,我們全家都生不如死。」

但她的「生不如死」,終有一天會隨著輿論熱度的褪減而消退。

而江歌母親的「生不如死」,將會一直陪伴她,直到真正死去的那一天。

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愛有多深,這種痛就有多深。

「我都知道錯了,你為什麼還在這兒一直在問。」

自私的人只看到自己遭受的譴責,並不會在意他人已經喪失了性命。

他們說的「對不起」,只是為了得到他人的「沒關係」。

他們懺悔,他們道歉,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以免於承擔更為嚴重的後果。

而他們的心,早已原諒了自己。

可是,江阿姨啊,卻將永永遠遠地活在痛苦和煎熬中。

(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甘北,文藝女青年,我有一間大房子,活夠了就去死。代表作《女人都不願結婚了,男人卻還想娶個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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