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敗寇:伊朗無路可退!

22日,在美國國務卿蒂勒森的協調下,沙特國王薩勒曼與伊拉克總理阿巴迪主持召開了沙伊協調委員會會議。蒂勒森在會上強調應通過經濟制裁擠出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的地區影響力,並要求伊朗退出伊拉克:「那些(伊朗)戰士應該回國,所有外國武裝都應該回國」。眾人皆知其拉攏伊拉克、聯合沙特圍堵伊朗的意圖。

(蒂勒森的警告直指擁有6萬成員的「人民動員」組織,該組織在兩伊政府的支持下接受伊朗的軍事培訓並在打擊「伊斯蘭國」組織上立下了赫赫戰功。)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包括沙特、阿聯酋在內的海灣國家不惜一切也要打壓伊朗?長期制裁下民生疲敝的伊朗為何如此受到重視?


中東小霸王:伊朗

1、宗教

首先著重提及的便是宗教,制霸中東的伊斯蘭教其實還分什葉派和遜尼派,其中伊朗是最大的什葉派國家(類似於什葉派的掌門~),而沙特則因為手握伊斯蘭教兩大聖地——麥加、麥地那而以遜尼派領袖自居(可以理解為伊斯蘭教的武林盟主,信徒們朝聖都必須獲得沙特同意)。

(其中遜尼派信徒佔據伊斯蘭教的90%,是伊斯蘭教的主流教義,而什葉派則是最大的一個分支。為了便於記憶與理解,我們可以粗暴的認為:遜尼派=沙特、什葉派=伊朗

由於教義不合及歷史原因,遜尼派同什葉派之間是「有我沒他」的競爭關係,因此對於沙特而言,「什葉派掌門」伊朗的存在無異於眼中釘。倘若伊朗政權被推翻,則什葉派就如無根之萍一般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而沙特則將憑藉遜尼派宗教領袖的地位成為中東不可動搖的主導國。

為了對沖遜尼派帶來的壓力,什葉派與伊朗政府開始大力宣揚伊斯蘭革命思想,努力鼓吹「伊朗模式」的宗教及政治體制。其多次召開國際穆斯林會議以「灌輸宗教思想」,並建立包括黎巴嫩真主黨、伊拉克伊斯蘭革命委員會和沙特真主黨在內的阿拉伯什葉派軍事政治組織,用於推動中東各國的政治及宗教革命。

要知道,這些什葉派組織的最終目的是推翻現有君主體制,實現在什葉派執政下的「伊朗式」宗教革命。這對於奉行君主制的沙特、阿聯酋、巴林等海灣國家而言無疑是釜底抽薪的顛覆,是絕無談判餘地的零和博弈。因此其對伊朗的宗教革命輸出始終保持著高度警惕與全面打壓。伊朗在國際長期制裁下亦是大勢難成。

而在兩伊戰爭中打得你死我活的伊拉克原本是遜尼派遏制什葉派擴張的前哨站,但美國通過推翻薩達姆政權的結果導致其政局產生了巨大變化:當地什葉派在伊朗的支持下順利執政伊拉克。

(伊朗是伊拉克、沙特、巴林等國內什葉派流亡的主要目的地,這些流亡者在回國後成為了伊朗輸出革命、影響該國政治的重要渠道。如現任總理阿巴迪便是曾生活在伊朗的什葉派信徒。)

同時在歐美國家的暗中推動下,衝擊中東現行政治體制的「阿拉伯之春」令伊朗周邊國家疲於應對大眾革命帶來的政治動蕩與社會不穩,無暇遏制伊朗對外的小動作。在此有利環境下,伊朗通過宗教思想傳播、資金支持、軍火援助等多種方式在沙特、葉門、巴林等多個傳統遜尼派君主國內扶植起了多個什葉派反政府組織。什葉派的影響力進一步得到擴大

(2015年,什葉派胡塞武裝組織佔領葉門總統府,以沙特為首的遜尼派國家則派遣聯軍跨境鎮壓。在沙特、伊朗的分別支持下,葉門內戰無疑是遜尼派與什葉派爭奪宗教勢力圈的典型例子,也是伊朗扶持什葉派代理人、對外輸出宗教革命的結果。)

而得益於「伊斯蘭國」對中東格局的破壞,伊朗在反恐行動上取得了周邊國家的合作及西方國家的支持。其中在伊朗的支持下重掌大局的巴沙爾政權更是促使敘利亞全面倒向伊朗,什葉派的宗教勢力得以擴張。

如今什葉派進入了快速擴張的上升期,形成了在伊朗領導下,以黎巴嫩、敘利亞、伊拉克為核心,以科威特、巴林等國內什葉派組織為外圍的「宗教聯盟」。其勢力範圍從黎巴嫩南部經敘利亞到伊拉克南部再到科威特、沙特東部、巴林,被稱為「什葉派新月區」

(相比此前伊朗什葉派的獨木難支,如今其宗教擴張與勢力增長速度令遜尼派震驚萬分,更加強了沙特等海灣國家打擊什葉派、遏制伊朗的決心與力度。)

總而言之,什葉派的擴張對長期統治中東的遜尼派造成了巨大威脅,伊朗對外宗教革命的輸出更是對海灣國家君主制政體有著根本性的破壞作用。故而海灣國家為了防止什葉派坐大對本國宗教及政治體製造成顛覆性的影響,其在經濟政治等方面始終不留餘力地對伊朗的發展進行遏制與打壓。

(沙特等海灣國家長期支持敘利亞反對派武裝推翻巴沙爾政權,便是希望通過「策反」敘利亞打斷「什葉派新月」的脊梁骨,讓什葉派宗教勢力首尾難顧,從而打擊其擴張的勢頭。)


2、軍事

在前文《中東「核變」?特朗普撕毀伊朗核協議》中,小編提到過海灣國家對伊朗核協議的不信任,以及其對伊朗借核協議獲取大量資金用於核武研發的擔憂,這是沙特等國堅持對伊制裁的一大原因。實際上伊朗的國外軍事影響對海灣國家造成的戰略威脅更是不容忽視。

在對外宗教革命的輸出過程中,伊朗通過資金及軍火支持在伊拉克、葉門、沙特等中東國家建立了大量的什葉派武裝組織。這些組織在抵抗「伊斯蘭國」、宣傳什葉派宗教思想、推動伊朗對該國的滲透與影響等方面作出了巨大貢獻,是伊朗實現勢力擴張、合縱聯合的重要依仗。

(其中最為出名的莫過於伊拉克「人民動員」組織、黎巴嫩真主黨以及葉門胡塞武裝,在伊朗的支持下其人員過萬、持有重型武器,甚至擁有自己的管轄區域及油田,可謂兵強馬壯。)

這些什葉派地方武裝要想獲得伊朗的支持便必須完全忠誠並聽令於德黑蘭(伊朗首都),它們就像伊朗嵌入各國的釘子一般,在必要時只需給予少量經濟支持與軍事援助,便能在沙特、巴林等國國內煽動起大規模的抗議、造反甚至武裝暴動。從而讓對方在社會維穩、政府運作、軍隊鎮壓、民眾安撫等方面付出巨大的時間精力與經濟代價,可謂「四兩撥千斤」。

(伊朗的年軍事開支約150億美元,效果卻遠超海灣阿拉伯國家1500億的軍費。其僅向胡塞組織提供了少量支持便成功顛覆葉門政府,同時令海灣國家在干涉葉門的軍事行動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正因如此,海灣國家對伊朗扶持地方代理人、煽動各國反對派武力顛覆政府的行為深惡痛絕,如今國際制裁的解除讓伊朗擁有更多的經濟和軍事資源支持各國代理人展開活動,這點更是讓沙特火燒眉頭地四處斡旋、意圖聯合各國圍堵伊朗的原因。


3、外交與經濟

相比在女性人權問題、卡達斷交風波等事件上不斷喪失國際聲望的沙特,伊朗因核協議的簽署及地區反恐上的貢獻而贏得了不少國際聲譽。當特朗普攻擊伊朗未履行協議時,不僅招致俄羅斯、歐盟、中國等諸多反對和對伊朗的支持,美國國內更是發出了不同的聲音。可見在其國際環境正大幅改善。

對於正拉攏盟友、尋求他國支持以共同打壓伊朗的沙特而言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所謂「得道者多助」,伊朗國際外交環境的改善勢必會為其經濟發展與影響力擴張提供更多的資源與合作機遇,顯然不利於沙特等海灣國家通過國際社會共同制裁伊朗的戰略目地。

因此此次沙特通過美國的斡旋與伊拉克召開會議、謀求兩國關係的改善與合作,便是希望惡化伊朗周邊外交環境,在防止伊朗坐大的問題上尋求更多的盟友。然而伊拉克政府濃厚的德黑蘭色彩是沙特很難抹去的,小編認為此次沙伊會談並不會有任何作用,伊拉克仍會是伊朗的堅定盟友,美國國務卿蒂勒森的此次中東之行亦將會是無功而返。

經濟方面則不得不提及伊朗回歸國際市場對石油價格產生的影響。在前文《中東「核變」?特朗普撕毀伊朗核協議》中,小編已分析了伊朗對國際石油市場會產生的影響及對沙特經濟轉型與財政收入的衝擊,現在便不再複述了。

(即便眾多OPEC及其他產油國多次強調減產對穩定石油價格的重要性,伊朗在制裁解除後仍迫不及待地加大原油開採與出口力度,以提高財政收入、奪回市場份額。截至今年7月,伊朗石油產量達388 萬桶/日,且仍未達到產量上限!

因此,伊朗在國際原油市場上的活躍極大威脅著沙特的財政收入甚至是社會穩定,沙特巴不得將伊朗重新打入國際制裁的冷宮中去。


此時的伊朗可謂是風頭正盛、眾國忌憚,然而在小編看來,其除了面對海灣國家的圍追堵截,更存在著以下數個事關國家未來的問題:

1.經濟困境

伊朗長期實行的補貼政策為刺激國內消費、維持底層群眾民生需求作出了巨大貢獻,特別在經受國際制裁的情況下對社會運轉與政權穩定起到了「定海神針」的作用。然而這也成為伊朗財政收入的累贅,同時對私營企業的生產積極性造成了打擊。

隨著城市化給人們生活方式與消費觀念帶來的轉變,伊朗8000萬人口對日用品、食品、醫藥等民用產品的需求在不斷提高,這對市場供給是一大挑戰。但伊朗財政長期傾斜於石油及軍工產業,無暇顧及輕工業與民用製造業,而無權參與軍工石油行業的民營企業卻由於缺乏資金與政策支持而難以在民用領域有所作為,由此造成了伊朗對國外民用產品的進口依賴。

(然而由於伊朗嚴重失衡的經濟結構及私營企業的疲軟,僅靠國內生產是難以滿足民眾的日常需求的。這就使得伊朗在維持巨額補貼政策的同時也要將大量外匯用於進口民用產品。)

同時,由於石油及相關附屬產業能夠吸納的勞動力十分有限,加之伊斯蘭教義對婦女就業的歧視,導致大量青年婦女難以就業,且長期的現金補貼政策令伊朗通貨膨脹率始終居高不下。總而言之,當前伊朗在經濟結構、民眾生活、金融穩定上存在著巨大的隱患,但激進的經濟改革因政治風險與民眾阻力而難以施行。

(截至今年6月,伊朗通貨膨脹率仍達10.2%,失業率為12.7%,其中青年人失業率高達31.9%,相當於十個青年中有三個處於失業狀態,同時女性失業率竟達到40%,其性別歧視可見一斑)


2.核協議差強人意

在經濟持續惡化的情況下,魯哈尼政府希望通過核協議換取大量資金及國際市場以推動經濟轉型和人民生活的改善。然而這在協議生效的情況下,美國對伊朗的單邊制裁依舊被保留,伊朗在歐美國家的資產仍被凍結,似乎這項交易帶來的紅利並無設想中的那樣美好。

首先由於國際石油價格持續低迷,伊朗石油出口量的驟增並未帶來足以支撐國內經濟改革的利潤,且由於製造能力不足、煉油能力低下,其甚至有40%的汽油缺口需要依靠進口。且眾多跨國企業由於伊朗外國投資政策的限定而表現得十分謹慎,並未如設想一般迫不及待地蜂擁而至。

其次,伊朗眾多國有企業因擁有革命衛隊的背景而被西方多國所排斥,其與西方企業間達成的商業合作與協定屢次被各國政府以國家安全及國際制裁的名義直接否決。可見伊朗在國際社會上的經濟活動與合作仍受到極大限制。

3.政治危機

魯哈尼政府的執政基礎便是其保證核協議能夠帶來民生改善、經濟振興、就業增加等一系列紅利。然而如今美伊關係重趨緊張、經濟改善速度較慢,加之銀行業危機、官員腐敗問題的層出不窮與持續發酵,伊朗民眾對魯哈尼政府的表現開始失望。

(據最新民調顯示,魯哈尼的支持率從2015年的61%大幅下降至2016年的28%

其次,堅定支持魯哈尼執政的伊朗二號人物拉夫桑賈尼突然離世,這讓他失去了最大的政治靠山。沒有拉夫桑賈尼作為潤滑劑,魯哈尼與憲監會、革命衛隊、司法部門等實權機構之間緊張的關係再無緩衝餘地,這點從魯哈尼推動經濟改革時因政府內部掣肘而步履維艱便可看出。

(在政治危機此起彼伏的情況下,魯哈尼順利完成任期並謀求下一個連任的可能性顯得越發渺小)

最後,失業率比居高不下、核協議紅利不夠的情況讓中下層民眾(特別是失業的青年)對魯哈尼政府越發不滿。為維持社會穩定,民眾基礎不斷擴大的保守派勢力或將取代溫和派魯哈尼的位置,重新實行強硬保守的國家政策。

綜上所述,此時的魯哈尼政府就如同與時間賽跑的馬車:要麼經濟增速快於民眾訴求而一飛衝天實現崛起,要麼民眾再難忍耐一把火將魯哈尼燒個精光!

因此小編認為沙特等國對伊朗的公然圍堵其實不足為慮,伊朗戰略環境的改善是大勢所趨的。但其國內長期存在的問題才是決定伊朗未來能否崛起的關鍵。

嗯這篇寫得有些長了,小編之前一直糾結於如何將我眼中即將到來的中東變局闡述給各位讀者大佬們,但其中國家、宗教、民族等各種因素讓我頭皮發麻。寫起來也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搞砸了.....

細想過後,小編決定分數章來講述中東的格局變化,因此下一篇咱來聊聊美國在中東政策上的變與不變,或許從中我們可以對中東未來的走向窺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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