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真正牛逼的編劇,聽張黎導演怎麼說合作過的編劇。

聽張黎聊中國頂級編劇,像劉和平老師、盛和煜老師、江奇濤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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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文:對,然後就是您合作過的,尤其這些歷史劇的編劇呢,是全是頂級的中國編劇,像劉和平老師、盛和煜老師、江奇濤老師,在這兒呢好像似乎原先也沒太看見過您去評價幾位編劇怎麼樣,在這也想請您談一談他們各自的特點。

張黎:特點。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什麼呢?就是內心陰暗。

李星文:加引號的我知道。

張黎:就是說跟常人不太一樣,相對來說他們活在自己內心的時候多,反正越陰暗的編劇, 反正編劇心理不能健康,甚至身體也不能健康,身體過於健康的一般就干攝影吧。

李星文:能扛得動機器。

張黎:他們的偏好不一樣,你看奇濤主要是,他整個對軍事史和軍事規制,對黨史和近代史他是比較熟悉。

李星文:對。

張黎:還有他本人也是當兵出身,對部隊整個的規制、建制、戰爭,甚至是局部的戰鬥,這是他的長項,和平他是對明清兩朝尤其熟悉,很少聽和平說寫唐朝的。

李星文:這回要寫個魏孝文帝了。

張黎:魏孝文帝這個,因為那次我們也聊了,就從歷史學角度,我今天仍然認為就是,和平他可能是中國編劇第一人,他獨特的視角是什麼呢?就是他對這個歷史人物的內心隱秘的揣摩和構建。

李星文:他能重建古人的精神世界,而且不是重建一位,不只是嘉靖和海瑞,而是一批人。

張黎:這個東西就是他的獨門絕技,我們當時做劇本,很多他把握劇本的方式、一些名言,今天仍然指導我。

李星文:您跟他最初合作《雍正王朝》的時候,您是藝術總監。

張黎:《雍正王朝》的時候,實際上是我在學編劇,跟他學編劇。

李星文:就是做藝術總監的同時,還在學編劇,那實際上跟他的交集就應該更多了?

張黎:在這個劇裡頭非常多。

李星文:然後到了《大明王朝1566》的時候,就是一個編劇,一個導演,現在就是說業界至今都認為,《大明王朝1566》是編劇、導演、演員,各部門珠聯璧合,按木桶理論的說法就是,每一塊板子都很長的這麼一個作品,我甚至這次重看的時候,從錄音上來說,還聽到了一些深夜的狗叫、一些微妙的敲鐘的聲音,好像每一次重讀的時候都會有一些新的發現, 那麼也想請您講一講,《大明王朝1566》當年創作的時候,是一個什麼樣的氛圍?劉和平老師好像跟組了,他還是總製片人?

張黎:對,總製片人,他當時帶著演員進組之後,有很多問題,然後劉和平老師他基本就是住著,隨時24小時釋疑解惑,因為演員具體了,角色具體了以後,那相對這個時候,比如馮保這個人物,嘉靖這個人物,海瑞這個人物,胡宗憲這個人物,他一對一的進行討論,這個工作看來是非常必要的,每個演員覺得雖然戲份不管多少,它的長度大概我們也拍了四個多月,就是他能夠一以貫之地保持一個角色的狀態,這跟他在組裡面,每天跟演員大量地聊,哪怕是一些細節、瑣事、狀態,他不可能聊的全是戲嘛,包括一些歷史掌故常識,行止坐卧的方式,包括嚴嵩的狀態控制,從進度開始基本就是,還不是進片場就開始沉默寡言,其實大紅老師很能聊的

李星文:都不說話呀,公開場合一句也不說。

張黎:特別能聊而且是,但是他自己開始進狀態以後,包括每天到現場,到拍完戲卸妝,他一直保持一個特別那種···

李星文:還是保持著那種老態龍鐘的狀態。

張黎:龍鍾、木訥的那個勁兒,包括拍戲有的時候,很多人都認為他是忘詞了,其實還真不是,他也深知這個鏡頭的很多部分是會被剪掉的,但是他嘗試著完成整個過程。

李星文:就是要這個慢半拍的過程。

張黎:他使這個人物的節奏老在一個準確的節奏上。

李星文:那我想這次創作在您的···

張黎:我說一個簡單的例子,比方說鏡頭是從這個門進來,機器架在這開始拍,他一定走到50步開外從那走起。

李星文:呦天哪,跳遠助跑。

張黎:不助跑,一點一點走,他微微有點氣息。

李星文:有點喘。

張黎:他有點喘,然後形體上、動態上,渾身有點發熱,進來演戲、說話、坐、站。

李星文:這些功課確實都沒白做。

張黎:沒白做。

李星文:就是那個感覺呀。

張黎:因為演員也是人嘛,說你上來進門就給你在狀態里,神仙也做不到,他也能用笨功夫,就是50米開外,一點點挪過來,我們機子都開了就等著。

李星文:對,趙立新老師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一開始讓他演沈一石的時候,好像劉和平老師有點不大放心,就在幕後偷聽,然後一場好像還比較重頭的戲聽下來以後,他就完全放心了,特意把趙立新叫過來,用他的湖南口音的話,然後說了一番肯定的話,然後趙立新後來覺著自己完全打開了,那這樣的話,編劇又是總製片人,始終在現場,因為通常來說,現場導演是總司令,那還有這麼一個另外的總製片人加編劇,那是不是得找到一個非常好的分工,你們兩位,然後才能保證形成一個真正的合力?

張黎:其實就在現場,我覺得一個導演,他特別盼望著這麼個人替他來分擔,比方說他能夠給儘可能多的演員或工作人員,談這個戲它背後的意義、它的主題。

李星文:說戲的工作交給他了。

張黎:這是非常好的,當然這個事現在也很難了,編劇交稿,還不去現場,甚至他有時候就是幫助演員臨時調整台詞,這個都是行之有效的。

李星文:對,我也當面問過劉和平老師,說您怎麼評價張黎導演,他說張黎導演是一個懂戲的導演,所以我也想請您在這用一句話評價一下劉和平老師。

張黎:他是個懂戲的編劇,我覺得懂戲兩個字都不足以評價他,我覺得和平他是個能懂心的編劇。

李星文:這說得好,那還有盛和煜老師呢,這是您最早的《走向共和》出來以後,可以說是如日中天,還記得當年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

張黎:盛老師怎麼說呢?他是另外一個氣質,雖然都是湖南人,他是另外一個氣質,雖然湖南是一個省。

李星文:對。

張黎:劉和平老師是湖南中部人,他是衡陽人,盛和煜是湘北常德人。

李星文:常德,常德保衛戰。

張黎:常德在湖南它叫小上海。

李星文:洋氣一點?

張黎:洋氣,它水多,而這衡陽它是在山,湖南中部的丘陵和山裡邊。

李星文:對。

張黎:兩個氣質完全不一樣,相對性格來說,這盛和煜老師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比如打麻將胡了個大牌,盛和煜年齡比劉和平大點,他能離開這個桌子開始跳舞,可以手舞足蹈。

李星文:性情中人。

張黎:興奮,特別興奮。而且我記得當時也是關在大興寫劇本的時候,每天苦著個臉,我說你怎麼了,我說盛老師,有什麼不高興的,我說寫戲累嗎,他用湖南話跟我說,我好想打一場小麻將,每三五天安排他打場麻將,他們就想打一場麻將。

李星文:你得專門給他配備人,然後陪他打,然後輸給他錢。

張黎:其實我們都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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