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

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我還只是一個20多歲的毛頭小夥子。還沒有參加工作，就有不少人給我上了一堂堂的「啟蒙課」，無非是社會上人心叵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之類的古訓。其中，給我印象最深的莫過於我的一位老師的話：「剛出校門的時候，你們就像一塊塊剛剛出窯的磚，每個人都是有稜有角，而到了最後，社會就會把你們磨得像鵝卵石一樣圓滑。」老師的這句話，讓缺乏社會閱歷的我不由得產生出些許擔憂和惶恐，使我覺得，社會彷彿到處都有陷阱，如果一不小心跌落其中，我就會再也找不到自己。

帶著對社會的幾分怯意和對未來生活的憧憬，我終於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闖蕩起了「江湖」。幾年下來，我發現，社會雖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好，但也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壞。

當然，我同樣也體會到了一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而尤其在做一個什麼樣的人的方面，我就曾經著實地費過腦筋。

我發現，在當今的社會上，想做一個君子是很困難的。君子講究仁義禮智信，講究言行一致，講究誠實。別的暫且不說，僅就誠實這一點而論，就極少有人能夠做到。如果一個人真地按照這個準則去要求自己，那麼他很快就會成為一些人的靶子，身敗名裂雖不至於，但體無完膚倒極有可能。當年，我就曾經天真地想以真實的自己去面對所有的人。在經歷了幾次被別人賣來賣去的尷尬之後，我很快發現，我的誠實，在別人的眼裡，只不過是個「傻冒兒」的代名詞。真話並不像交通規則那樣適用於所有的人，人們談話，與其說是想聽到真話，倒不如說是想從對方獲得對自己預期的印證和滿足。於是乎，我便學會了對什麼樣的人講真話，對什麼樣的人一言不發。

但我卻又實在是做不了小人，雖然現在是個小人得志的年代。我從小所受的教育，使我不能夠今天與你稱兄道弟，明天就因為自己的一點蠅頭小利就翻臉不認人；更不能夠做到「有奶便是娘」，說假話造假賬流假淚談假愛，得了便宜又賣乖。所以，時至今日，許多不情願的事情我仍不去做，許多不情願的話我仍不去說。儘管，這在別人的眼中，未免仍有一種書生氣。

既然做不了君子，也做不了小人，那麼還是做個普通人吧！所幸的是，本人生性恬淡，於名於利都看得都不很重，所以至今生活得也算可以。工作的閑暇之餘，看幾本書，寫幾篇稿子，又兼有幾位文友時不時地小聚一番，喝喝酒，聊聊天，倒也不覺得寂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話，現在想來，固然反映了在社會上做人的難處，但我以為，它更多的時候，成了人們隨波逐流的借口，成了某些人掩蓋自己乾的壞事的遮羞布。

人在江湖，並不見得事事都身不由己。我想，一個人，只要不昧著自己的良心做事，對生活沒有太多的奢望，那麼，他原本會生活得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