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簽發「穆斯林禁令」,震動全美,也震醒了幻夢中的華人
在對《創世紀》的常見解讀中,人們普遍認為:上帝花了六天,創造了光、空氣、蔬菜、星體、天上的鳥雀和水中的魚、野獸牲畜和人類,然後在第七天安息。
在成為美國總統後的第七天,唐納德·川普沒有給被他攪得天翻地覆的美國一個彌合傷口、休養生息的機會,而是簽署了就職以來引發最嚴重爭議的一項總統令:
在未來 90 天內禁止伊拉克、敘利亞、伊朗、利比亞、索馬利亞、蘇丹和葉門等七個國家的公民進入美國,立刻執行;另外,正常運轉著的難民接受計劃也被叫停,持續時間 120 天。
在一天之間,美國從一個對移民和難民友好,曾經因移民和難民獲得巨大發展、而感到驕傲的國家,變成了世界上對移民和難民歧視最嚴重的國家。
而這讓人難以相信的一切,都發生在 24 小時之內。
一紙禁令,激起全美大反抗
當川普在總統令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時,伊拉克人哈米德·卡利德·達維什,正在飛往紐約的飛機上。
今年 53 歲的達維什曾經為駐伊美軍工作,2003 年,美軍 101 空降師聘用了達維什擔任翻譯官;從 2005 年到 2011 年,達維什曾經為美國在伊多個項目擔任過職位,也因此成為了伊拉克反政府武裝分子的目標。他決定居家前往美國定居,為了合法進入美國,簽證流程足足走了兩年之久。
當達維什落地、準備通過海關時,沒有得到任何解釋,被關進了小黑屋後——他才了解到,國土安全部 (DHS) 和海關和邊境保護局 (CBP) 等已經開始執行新的總統令,也就是上文提到的,「在未來 90 天內禁止伊拉克、敘利亞、伊朗、利比亞、索馬利亞、蘇丹和葉門等七個國家的公民進入美國。」
伊拉克人海德爾·阿爾沙維也有著同樣的遭遇。他的妻子杜妮亞受過良好教育,2006-2007 年在伊拉克,的一家美國私人軍事公司當會計。2010 年,伊拉克反政府武裝分子用自製炸彈炸死了阿爾沙維的親戚,他的一家就此開始了尋求避難的工作。阿爾沙維的妻子和兒子已經在休斯頓定居,而他剛剛完成了冗長的難民申請和審核流程,準備在紐約入境後飛往休斯頓,和妻兒團聚。但這紙禁令,讓他一下飛機,就被關了起來。
達維什和阿爾沙維曾為美國做出貢獻,並因此經受著最可怕的生命威脅。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今天會被劃為美國不歡迎的那一類人。
「這只是對那些充斥著恐怖分子國家的臨時禁令,並非宗教審查!事實很重要!」CNN 評論員,川普的顧問凱麗·麥克納尼在 Twitter 上說到。
她說的沒錯:一紙所謂的「穆斯林禁令」,其實有著更大的鉗制力。
因為,首先它在事實上限制了這七個國家所有的公民入境——沒錯,不分宗教信仰,比如美國從 2011 年開始接收的敘利亞難民中有 2.7% 是基督徒,現在基督徒同樣不得入境;其次,來自這七個國家,具有雙重國籍或持有多本護照者,以及已經持有美國綠卡的人,也將被禁止入境。
禁令引起了軒然大波。感到憤怒的人們紛紛走上了街頭,在全美各地發起了示威,主戰場是舊金山、洛杉磯、達拉斯、休斯頓、紐約等主要城市的國際機場,以及這些機場所在地的聯邦法院門口。舉著寫有「我是移民」、「#NoBan」等字樣的公告牌,示威者向海關和邊境保護局等政府官員施壓,要求他們拒絕執行總統令。
人權組織「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 (ACLU) 的律師們,則在機場的餐館、咖啡廳或者旁邊有插座的地面上設立了臨時工作台,現場撰寫律師函、起訴書。他們還加入了示威者的隊伍,要求和被拒絕入境者對話並提供幫助。ACLU 將法律文書最快速度提交到當地法院,為後來很多移民和難民的放行提供了重要的幫助。幸運的是,在事態惡化後沒多久,美國聯邦法院和各級法院就開始用行動來抵消這項可能已經「違憲」的總統令帶來的惡果。
紐約布魯克林區聯邦法官安·唐納利接受了 ACLU 以達維什和阿爾沙維的名義起草的起訴書,並且在美東時間當晚 9 時——總統令簽署 4 個小時後——就下達了判決。這個判決從事實上只能讓總統令「部分無效」,具體來說它要求海關和邊境保護局不得遣返那些被羈押的入境者,卻沒能進一步要求他們 「放人」,沒有對川普的總統令做出「違憲」的判斷,更無法推翻總統令。
海關和邊境保護局也想出了一些奇怪的招數:誘騙那些缺乏經驗和對英文不熟悉的被拒絕入境者,簽署 I-407 文件,達到「自動放棄永久居留權」(也即綠卡)的效果。官員威脅他們,如果不簽署這份文件,將會在未來 5 年內不得入境美國。前述法官的判決無法保護那些被誘騙簽了 I-407 文件的人,綜合媒體報道,有兩位數入境者中招並被遣返。
但剛生效的總統令 4 個小時就被聯邦法院喝止的事實,對其他地區法院和地方行政長官提供了可借鑒的經驗。紐約州長安德魯·科莫宣布動用自己的權力,聯合多個部門在法律框架下幫助被羈押的入境者。弗吉尼亞州聯邦法院法官萊尼·布林克馬則效仿了紐約同行,下達了一項臨時禁令,要求在未來一周里轄區內國土安全部等執法人員不得遣返持有效美國綠卡的入境者。弗吉尼亞周的杜勒斯國際機場服務首都華盛頓特區,也是本次禁令執行的焦點機場之一。
而且,至少這些判決救出了達維什、阿爾沙維和更多人,讓他們得以和家人團聚。截至發稿,已經有兩位數的被羈押者首次,或者再次踏上美國這片心心念念的土地。
在下面的照片中,阿爾沙維在紐約成功轉機並落地休斯頓,抱著兒子,眼裡飽含淚水。
但仍有更多人,甚至包括耶魯、麻省理工和斯坦福等頂級學府的中東裔教職員工和學生,被困在美國機場無法入境,或者在出發地國家無法登機。一名耶魯大學的教師在 Facebook 上哭訴,他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女兒因為前往伊朗探親,現在無法回到美國,回到他的身邊。
如無意外,憑藉《推銷員》一片入圍今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伊朗導演阿斯哈·法哈蒂一行,也將因禁令而無緣頒獎典禮。
科技業在行動
舊金山機場的示威抗議隊伍里出現了一位令人感到振奮的示威者:謝爾蓋·布林。布林 1973 年出生於原蘇聯,1979 年因猶太人政治迫害而舉家移民美國馬里蘭州。1993 年,布林進入了斯坦福大學計算機專業,結交了拉里·佩奇。1996 年,二人共同創立了 Google。
布林在舊金山機場表示自己以個人名義參與示威,拒絕接受採訪,但他對記者表示,「我也是移民。」
同樣出現在舊金山機場的還有科技孵化器 Y Combinator 主席薩姆·奧特曼。他在博客上撰寫文章,呼籲美國科技公司旗幟鮮明地反對這一禁令。
在美國全國引發示威抗議的同時,這一禁令遭到了多家科技公司的抗議。
Google CEO 桑達爾·皮柴發出了一封內部信,表示禁令影響到了近 200 名 Google 員工,自己感到非常的失望和痛苦。Google 在總統令簽署後已經在全球召回了超過 100 名員工。Google 沒有透露是否有員工正在海關被拘留、遣返或經歷任何形式的禁止入境,但皮柴在內部信里透露,一名 Google 員工在得知情況有變後,火速購買了機票,趕在總統令簽署生效之前從紐西蘭回到了美國。
蘋果 CEO 蒂姆·庫克表示「無法支持」這項總統令;特斯拉 CEO 伊隆·馬斯克則認為移民「守法敬業,沒有過錯,不應該被拒絕入境」;亞馬遜人力資源副總裁貝司·格拉迪在接受採訪時宣傳了亞馬遜過去在全球招募了多少人才,藉此給公司在多樣性上的努力打廣告,卻絕口不提禁令本身;Facebook 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在帖文里表達了對此事「感到擔憂」——他寫到自己的猶太家庭來自德國、奧地利和波蘭,妻子普里西拉的雙親為來自越南和中國的難民,「美國是移民的國家,我們應該為此感到驕傲。」
創業公司的態度則無比的鮮明。
Box 創始人亞倫·列維表示,「在倫理、人道、經濟、邏輯的層面上,這項禁令都是和美國的原則背道相馳的。」
他們解決問題的態度也很明確。Lyft CEO 洛根·格林宣布公司將在未來 4 年內向 ACLU 捐款 100 萬美元。Airbnb 創始人布萊恩·切斯基則在 Twitter 上宣布給難民以及「所有被美國拒絕入境者」提供免費的住處,推文已經被轉推了 8.7 萬次,點贊 14 萬次。
原蘋果和 Google 高管托尼·法德爾,以及風險投資人克里斯·薩卡和弗雷德·威爾森等人,在 Twitter 上發起了配捐 (donation matching) 的活動:只要其他人發來給 ACLU 的捐款收據,其他人捐多少,他們就捐多少。配捐是美國社會的一個慈善傳統,很多美國公司也有相關的配捐政策,當員工向符合條件的機構捐錢時,公司的配捐比例有時高達 200%,並且和員工捐款一樣可以抵稅。值得注意的是,Uber 選擇用「不停運」的方式支援示威活動,卻同時引發了好評和抵制。創始人特拉維斯·卡拉尼克宣布鼓勵司機前往紐約肯尼迪機場附近接單,同時又取消了峰值定價,以便人們能平安地到達和離開機場。由於卡拉尼克此前已經被川普收編到了經濟和科技顧問團隊中,Uber 此舉被部分示威者看做是不尊重紐約市計程車罷工以及整個示威活動,他們甚至在 Twitter 上發起了刪除 Uber 賬戶和應用的活動。
雖然強度各有不同,總的來說科技公司對待這項總統令的態度還是比較堅決和統一的。為什麼?
其實在歷史上,很多來到美國的移民和難民都是技術和知識型人才,數據顯示 51% 估值超過 10 億美元的科技初創公司由移民或移民後代創立。除了 Google 之外,亞馬遜、甲骨文、IBM、特斯拉等公司的早期創始團隊中,都有一代或二代移民的身影。特別是蘋果公司的創始人史蒂夫·喬布斯,父親正是上世紀 50 年代來到美國讀書和任教的敘利亞移民。
不光是科技行業,移民真的可以說撐起了美國經濟的半邊天。財富 500 公司中四成左右是由移民和他們的後代創立的。這也是為什麼所有人,包括前述的科技公司大佬們,都對「美國是移民國家,美國人為移民而感到驕傲」表示認同。
華人從幻夢中驚醒
之前,我們曾經寫過,為了挺川普,矽谷的華人站到了整個矽谷的對立面。而現在,當穆斯林被禁止入境時,華人選擇了沉默——只是,當華人被禁止入境時,還有誰將為華人說話?
無論今天在美華人的切身感受如何,這是他們已經面臨的境遇。
也許是事情發生得太久,久到現在的華人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是種族歧視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歷史上,美國加州在 19 世紀上半葉發現了金礦,華工開始大批湧入美國。後來,很多留/活下來的華工入籍美國,但仍處於社會的底層,加州法院曾判決華人不得在法庭上對有白人涉及的案件進行作證,失去了法律自衛權。後來隨著華工的成本優勢逐漸凸顯,擠壓了其他人種的就業機會,美國排華勢力開始興起,限制華人入境的法案數次提起,又數次被壓制下去。與此同時,華人在全美的生活遭受到了更多的、史無前例般的暴力打壓。
最終在 1882 年,由兩院表決正式通過了《排華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 。該法案要求 10 年內禁止華工進入美國;非勞工中國人入境需要一大堆複雜的手續,而海關有權進行搜查並拒絕其入境;不準中國人入籍;將非法入境的中國人驅逐出境。這恰恰也是美國建國歷史上,第一次專門為了禁止一個種族入境、排斥一個種族入籍而通過的法律,持續了五十多年才在 1943 年底宣告撤銷。華人直到 20 世紀後半葉才逐漸在權利平等方面追上其他人種的美國人。
川普在加州安納海姆集會上邀請華人支持者上台今天,華裔在美國政商界的表現也還算不錯,美國中產階級中越來越容易看到華人和其他亞裔人種。在矽谷科技界,來自中國大陸、台灣和香港的華人成為了工程師群體的主要組成部分,特別是近兩年,華人大有成為人工智慧時代計算機科學家中堅力量的趨勢。
然而,華人既是種族歧視受害者,同時又是一個十分擅長種族歧視,幾乎不會感到不適的群體。遵紀守法的華人是非洲裔和西裔毒品、暴力和騷亂的受害者,他們對維護非洲裔、西裔和中東裔利益的政治正確感到厭煩,熟悉並且期待著能有一個和自己一樣對政治正確缺乏興趣的強人來攪亂一切——你甚至可以說,他們所期待的幸福,就是別的種族的不幸福。
由此,很多厭倦了民主黨/希拉里「強行政治正確」、反對華人不公政策者,選擇了旗幟鮮明地選擇支持共和黨和川普。即便沒有選票、不能捐款,他們也會用微信等方式彙集捐款交給有選票和捐款資格的人,去代替他們參與政治募捐。
但今天,但川普的一紙總統令,足以讓華人回想起一百多年前他們的老祖宗們在美國遭受的待遇。更別提現任美國總統的高級顧問,白人至上主義者史蒂夫·班農,曾經對於矽谷亞裔人種太多的情況做過如下評論:
在穆斯林禁令簽署的同一天川普還簽了另一項總統令,讓班農擠掉了美國最高級的軍方情報官員,進入了「國家情報委員會」。今天過後,華人終於可以戳破自己是白人之後最尊貴種族的幻想泡沫了。暴政之下,今天打擊的對象是穆斯林,明天就有可能是華人。
位於美國波士頓的新英格蘭猶太人大屠殺紀念碑上,有一首很經典的詩,講述了忽視與自己無關的團體權益,當最後自己權益受侵害時無人可出聲相救的結果,沒有名字,但每一句都以「起初他們……」開頭。
其實對於在美華人而言,今天美國有色人種的境遇將這首詩改編一下,毫無違和:
起初他們槍殺了黑人,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黑人。接著他們不讓墨西哥人工作,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墨西哥人。然後他們禁止穆斯林入境,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穆斯林。
最後他們找上了我,到那時候,已經沒有剩下能出聲講話的人了。
圖片來自:路透社、彭博社、CNN、《紐約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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