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爾斯托克

前言:

科壕或者kiriri老師大概知道,這應該是我開的第五個坑了。但這次我將用專欄作者的操守保證,一定會填坑(不定期)。

本想用一種老水手的波瀾不驚的語調講一個離譜的故事,結果寫成之後才發現,性冷淡的文風和波瀾不驚怎麼也差得太遠了。果然寫作是一件又看天賦又磨人的事情,得嚴肅地和文字搏鬥才行。實在沒空精細打磨了,認識我的人們,感興趣就將就著看吧。

對了,以後QQ空間不發小作文了,反正科壕和kiriri老師加起來大概已經佔了認真看的讀者的50%。以後小作文就全po這裡了。

封面圖為宇航工程機器人BB-8。圖文無關。

-1-

跟隨「熙德」號出海的前十五次,從沒有出過差池。船長在船頭釘了一枚錢幣,很不起眼的裝飾。船長說那是破浪神,船員真正意義上的生命保障。「在海上,個人能力、社會地位、金錢、名譽都不能保全一個人的性命,只有神可以。你要聽我的話,總歸要信一點什麼。」船長這麼告訴我。

第十六次出海,遇到了罕見的風暴。最好的水手都無從應對。在海浪的撕扯下,船身支離破碎,最終船被一條鯨魚的尾巴劈成碎片。我在海浪的顛簸之間徒勞地揮動雙手,跌跌撞撞地爬上了鯨魚的背。我仰躺在鯨背上,一籌莫展,麻木地思索著這種處境下自己究竟該信什麼,漸漸失去了意識。

我睜開了眼睛,陽光晃得眼睛疼,趕緊又把眼睛用力閉上。僵硬的身體逐漸蘇醒,飢餓感像一張網一樣越收越緊。我翻過身,自己還在鯨魚的背上。眼睛適應之後,遠方依稀可以看見陸地了。鯨魚保持著原來的速度,不緊不慢地朝陸地沖了過去。我想起了些什麼,匆忙離開鯨背。鯨魚遊動帶起的湍流把我甩來甩去,像是被扔進罐子里用力搖晃。待海面重回平靜,我慢慢游到海岸上。小山一般的鯨魚擱淺在沙灘上,靜靜地躺著。

打量了一圈周圍,我意識到自己在一座島上。如果是荒島的話,這頭鯨魚大概夠我吃一陣子了,只是得儘快找到儲存肉類的方法。我茫然望向遠方,有一些樹林,有一座山,山上隱約可以看見煙,這使我確信島上有人類。

然而找到同類的興奮很快被不安和恐懼取代,這群人的文明達到了什麼程度,說什麼語言,會不會傷害我,仍舊是個迷。我四下尋找可以做武器的東西,卻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樹林那邊走來一個年輕人,提著桶,桶里伸出了某種工具的柄。我已沒有足夠的時間躲藏起來。

-2-

那人看到了我,滿臉驚訝的表情。我慌忙舉起雙手,示意我沒有任何威脅。年輕人換了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上上下下地盯著我:「我從沒見過你,你是怎麼來這裡的?」他竟說和我一樣的語言。我小心地挑選用詞:「我是一名船員,船遇到了海難。我是被鯨魚馱到這裡的。」

「馱」這個詞似乎不妥,但我已無心琢磨字眼,腦海里充滿各種謎團。

年輕人走向鯨魚,把桶放在地上:「真新鮮,竟然還有這種方法可以進來。」他一邊用刀割鯨魚的皮,一邊解釋道:「我是WH018。不過也許你可以叫我吉姆。」

「WH018?這是名字嗎?」

「島上的人全是這樣命名的。用兩到三個字母代表你的家族或職業,用數字編號。」他解釋道,手中的活沒有停下。「可我不喜歡那種名字,聽起來根本不像人。可其他人不這麼覺得。」

「我是獵鯨人,」他用一把刮刀收集鯨魚的油脂:「但我不需要捕獵。每周都會有鬚鯨在這個淺灘自殺。屍體由獵鯨人負責處理。我們家族的男性都是獵鯨人,女性則把原料加工成產品,分給鎮里的人們。」

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似乎鎮里沒人關心如果哪天鯨魚沒了,我們該從哪弄到鯨脂來點燈。不過據說我已經是第八代獵鯨人了,兩百多年來總有鯨魚在這裡自殺,從沒缺席過。」他把刀刺進鯨皮約五英寸:「但是沒人想知道鯨魚是從哪兒來的,如果哪天鯨魚不來了該怎麼辦。」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怔怔地回憶著剛才聽到的內容。我都想不到該從哪開始弄清這座島的情況,一時忘記了應該優先尋找離開的方法。

-3-

兩百多年前的某天,王國西北部的伍爾斯托克鎮在一夜之間消失了。所有的房子、牲口、田地以及一切有人類活動參與到其中的東西都不見了。沒人可以解釋這件事。我不知道這件事在當時是否引起了恐慌和混亂,總之教會封鎖了先前的伍爾斯托克鎮所在的土地,周圍的幾個鎮生活依然正常。我八歲那年從封鎖帶旁經過,聽父親講了關於伍爾斯托克的事情。

父親遞給我一枚錢幣:「手指和手腕一起發力,就能打出去很遠。」接著父親隨手扔了一枚錢幣,打中了一隻松鼠。松鼠凄厲地叫了一聲,倉皇逃走了。

我照父親的樣子扔了一遍,卻扔進了封鎖帶的另一邊。

那枚錢幣以怎樣的角度飛出去、在轉到某一角度時把陽光怎樣反射到我的眼睛裡、落地發出了怎樣的聲音,我至今都清晰地記得。所以大概無論如何,吉姆都不能體會到當他說出「這裡是伍爾斯托克」時我有多麼驚訝。

「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吉姆把一部分鯨肉割成小塊,當作中午的口糧:「據說伍爾斯托克被搬過來的那一晚,沒有一個人醒著。人們醒來以後發現,照著小鎮的太陽不一樣了,遠方不再是平原和田野,而是海面。」

鎮民們被突如其來的境遇打懵了,都來不及覺得驚恐。小鎮的一切都被完整地搬了過來,甚至是井也仍涌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淡水。沒有人知道這個島究竟在哪,離王國有多遠。鎮民們陸續派出過幾艘小艇探路,只有一艘船回來了。回來的人說,離島三四海里的地方被一群體型很大的魚包圍,魚群摧毀了試圖穿越包圍圈的一切船隻。沒人曾見過那種魚,大概有十英尺長,頭部特化為硬甲,能輕易把船撞沉。

似乎盲目派出更多的人突圍只是徒勞,鎮民們轉而試著探索這個島。島上有較完善的生態,一種沒人曾見過的中型貓科動物是島上的食物鏈頂端,這種動物身手矯健;能游泳;彈跳力驚人,甚至能捕食一些鳥類;晚上偶爾會襲擊人類和牲口。島上特產有一種漿果,樣子像覆盆子,但是呈紫色,體態比覆盆子大得多,足有李子那麼大。沒人曾見過那麼大的漿果。島上很少下雨,田地的作物長得不如過去好;缺乏木材燃料,不過鯨脂彌補了這一空缺。

曾經的鎮長召集了鎮上的長老和教會分部,組成了議會。議會討論出一種能儘快在島上站住腳並發展下去的方法。議會確認並控制了島上的人口數目;為了管理上的方便以及免去一部分交流成本,議會按家族為單位劃分出不同的姓氏,用兩到三個字母的姓氏和數字編號做名字。每一家族都有明確的社會分工和限定的家族人數範圍。為了管理上的方便和社會分工的穩定,家族之間不得通婚,每個家族靠近親繁殖補充人口;教會還能通過一種儀式來控制新生兒的性別,從此每一個人口的產生都是計劃之中的了。

這些事情被記錄在《新伍爾斯托克編年史》靠前的篇章,由編年史家LHP002記錄。此後伍爾斯托克鎮一直穩定而與世隔絕地發展到了今天,鎮民們一邊生存一邊積極尋找著重返王國的辦法。吉姆說的最後一個字被海浪捲去了很久,我才意識到自己的下巴仍保持著張開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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