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無？

很久之前你對我說，我是溫吞吞的水，世界永遠歡迎醒目的玩伴，太好下口的人總是會被遺忘。我奪過你手上印著「最世文化」的書，拍拍你的頭：「給我趕緊去學習啊，別看這些有的沒的東西。」你轉身就跑進書房，回頭給我做一個鬼臉。

文藝風象四月份的一刊，封面是藍色，兩個瘦瘦的姑娘穿著紅色的小鞋子，打開之後是滿滿的哆啦a夢。門裡面的的聲音傳過來：「這是禮物哦」

那好像是文藝風象的創刊號，所有的字句都還想要讓人看下去，有愛心弓箭，有記憶麵包，有時光機，有竹蜻蜓，有所有所有我喜歡的東西，我趴在沙發上看這本書，靠背後面的小音箱放著林海和久石讓的歌，春天剛走，夏天把太陽染得金黃，金黃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我身上，你在我背後，小惡魔一樣的眼睛彎彎的:「吶，我的禮物呢？」

我把手心的東西和手給你，你的眼睛彎的像一隻小狐狸。

我已經不止一次的用這樣的句子形容陽光下的你的樣子了，家裡的沙發上的灰塵會隨著你的跳躍一起飛舞，你的頭髮越來越長，眉眼越來越好看，上揚的嘴角挑著陽光的細碎，我說你是小天使呀，你恬不知恥的的回答：「那當然了！」

我的小天使，也是我的小惡魔，喜歡買回一大堆的榴槤，吃不光就放在冰箱裡面，我和爸爸洗冰箱的時候你和媽總是哈哈大笑，那時候你偷偷塞進一點榴槤，我都要跑到廁所去吐，你喜歡吃某個街邊的蛋糕店的芝士蛋糕，我總覺熱量大，入口即化的又沒有什麼嚼勁，還不如去吃qq糖。

最後你還是沒有拗過我，我們一起吃掉了那個掛著果醬的蛋糕，其實也許只下肚了三分之一，剩下都在我們的臉上。

那天你抱著我說：「還有六十四年，我們就八十歲了。」

我想，那也不是很長嘛。

我那時還小，還以為有和世界做約定的權利，以為我跟他說好的事情最後都會實現，後來的後來，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永遠不對我說謊，永遠不對我失約的只有一個你。也只有你。

我也變了，也改了，也丟了。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說喜歡吃芝士蛋糕時你的白眼，也記得第一次說榴槤分我一點時你的不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和最初的樣子背道而馳，只有你還是最開始的樣子。

我的小惡魔，

也是我的小天使。

所以今天再和你擁抱的時候彷彿回到了昨日，我終於也在杭州找到一個可以讓你肆意蹦躂的床，本以為這麼久之後你我會安安靜靜的坐在窗邊看看書，我這幾天買了很多書，沒想到你還是那個小孩子的樣子。

杭州下了半個月的雨，你來的這一天，天晴了，紗窗還沒安裝，陽光透過窗口直直的照進來，新換的床墊還沒有灰塵和細碎，你的頭髮在飛舞，凌亂又乾淨，牙齒還是跟那時候一樣不整齊，露出尖尖的角，你說真好，我說，真好。

我們四年前就說要在這城市租一個我們的房子，買一台攝像機，每個周末我來做飯，你來拍，我來剪輯，做一套類似天天飲食一樣的節目。你說你這麼好看，我做的飯菜這麼好吃，肯定會火的。

可是現在房子租好了，我們卻不再需要相機，我們可以開個直播，你來吃，我來做，然後你洗碗。我坐在飄窗上看著你的頭髮說這些話，你停下來跳，盤腿坐下：「吃這麼多會胖！我也不想讓別人看見你！拒絕！」

我站起來，抱著你，貼過來，抱著我。

我獻寶一樣的給你介紹我的賬號，有多少關注，有多少人在看，有多少人喜歡我，今天有人對我表白，你抱著我的脖子，慢慢的說：「希望這一切你都高興，那樣多好」

我給你看我的字，詞，句子，段落，和文字，有多少淚和多少小，你抱著我的脖子，慢慢的說：「如果這一切你都坦然，那多好。」

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攤開在你面前，你卻說不用，你說這世界上的事情，我沒有一件想要瞞著你，想瞞著也瞞不住，你說你知道我怕，我歡喜，我感激，我恐懼。

你說：「你是溫吞吞的水，軟綿綿的糖。」

我只能告訴你：「我只盼一夢醒來後的十年，很多年，有很多年，這世界和我還沒變得更糟，你還在，我也還在，世界還不夠窒息，容我寫信給你，榮你對我心智肚名又離我而去」

你抱著我，細語呢喃的我聽不清。

你說：「我永遠都不離開你。」

我說：「我信你」

你拆開了我柜子里的酒，所有的味道烈的都入了我們的喉，你說這個不好喝，那個也不好喝，我擺擺手，想揍你一頓。

都他媽的好貴。

不過萬幸你醉了，有好多話我才能說出口。

這些年我一直在帶著假面往前走，越走，面具帶的越厚，這些日子總感覺自己在表演，表演一個不存在的角色。那個角色不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的寶貝，不是你眼裡眉間心裡看的清清楚楚的人，那個角色不是我。

我知道那個角色不是我，卻沒辦法改變。

這些年我們都在和最初的道路背道而馳，一直沒改變的人只有你，我知道自己有多噁心，我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噁心，所以我也想停一停。

我也想，就此停下了。

可是時間永遠不守約定，他是那麼殘酷有不假思索的事情，我們當年說好的未來，畫好的未來的樣貌，他都偷偷在我們不經意的時候改了字句，我於是討厭他，憎惡他，就像憎惡我自己。

唯獨我，不恨你。你永遠不知道我昨晚看天天向上雙胞胎特輯時的熱淚盈眶，恨不得立刻叫你過來抱著你再也不鬆開，我知道你一直在，可是你那時候卻不在。

我終於在淘寶上找到了那本舊年的文藝風象，你睡醒之前就會到我手裡面，我會在你面前輕輕的讀給你聽，就像那時候我看不見，你抱著我的頭，輕輕給我讀詩。

雖然你不在，可是你一直在。

所以我沒辦法全身心的憎惡時間。就像我愛你一樣，我沒辦法憎恨他。

很久之前我發給你的簡訊上這麼說道：

大多數時候花卉草木，甚至陽光和時光。都是好相處的。

我一直抱怨時間給我的太少，又總是搶走我的東西。

她總是不言不語。

於是我哭的時候，她出現抱緊我。

用耳際的鼻息逗我發笑————這群混蛋都知道我很怕癢。

然後告訴我：你丟失的每一件物事和每一個人都將有歸宿。他們和你，都會有更好的相得益彰。

於是我總是苦著臉面對她。卻任由她捏我的腮幫而不反抗。

知道的，縱然一切的一切失去讓我哭著鬧著。

到最後我也會沉默。

你知道的，到最後我終究會沉默。

不過你這麼久不回我簡訊，我真的好想打你呀。。。。

吶，看在你今晚這麼乖，這麼早睡的份上，不揍你了。

敲完這幾個字，我也要睡著了，我想抱著你，一起做個好多年以前，一起做過的夢。

那個時候夏天還不那麼赤裸裸，風箏還飛的快活，你說我們一起去划船吧，我們一起去渡河。

親愛的，

又一個讓我們無所適從的夏天馬上就要來了，我們也在一點一點的走近那條河。

在此之前，祝你，也祝我，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