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是少年- "北漂"故事
「雖然畢業已經三年了,但我覺得自己並沒有成熟。我依然愛哭,衝動,脆弱,敏感,容易受傷。我覺得自己現在比剛畢業更迷茫,」小寶告訴我,「我現在沒有什麼準備,想做很多的事情,比如說留學,但沒有太多精力。」她剛剛不知道在北京搬了第幾次家,在改簡歷的間隙,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通過語音和我分享了她的故事。在電話這邊,我能感受到北京清冷的夜。
21世紀初,美國心理學家阿奈特提出(2000;2004),受到工業革命的影響,成人初顯群體(Emerging Adults)逐漸形成。他們既不是青少年,也還不是成年人。(在當今社會,越來越多的青少年選擇留在學校接受更高層次的教育,因此,他們進入「成年人」隊伍的時刻點也隨之延遲。)
自我探索 & 自我價值的體現
「理想是個很乾凈,很奢侈的東西,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談的。它只適用於那些堅持,執著,方向很明確的人。我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去追求,」小寶說, 「你要是問我身邊的人,99%應該都會這樣說」。她和我一樣,都出生長大在北方的一座小城,一直都充滿了對大城市的渴望。大學畢業後,在大學所在的東北重工業城市呆了一年,她就滿心期待地來到了北京,並進入到了自己喜歡的傳媒領域。一開始總是順利的,她工作舒心,工資可以維持生活,但她對行業沒有清晰的認識。更幸運的是,在第一個公司工作了一年多,她就跳槽到了行業的領頭羊企業,彼時的她,對未來有無限憧憬,好像滿天的繁星都在她前行的路上為她指明。
阿奈特還提出,成人初顯群體會覺得自己既未到成人階段,又不再是青少年了;他們開始越來越關注自我的成長和發展(並不是簡單的自私或是以自我為中心,而更多的是負擔起對其他人或事的責任);與此同時,這個階段尤為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對自我身份的探索(identity exploration)。這是指在學習工作,友情戀愛,院校社會,以及其它環境下,此群體對「我」到底想要,或者有能力「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進行探索。他們經常會問的問題有,「我是否有能力在社會上獨立?」「我是否能『北漂』成功?」這一階段的人有太多的可能(possibility)。對各種可能性的探索,往往要面臨太多的選擇,取捨,以及離合。這種不穩定行(instability)也在此階段表現的尤為突出(Badger, Nelson & Barry, 200)。
那時的小寶以為自己已經達成了理想,但後來卻漸漸覺得這個一直嚮往的公司並不適合她,複雜的關係和情況讓她很受傷。在掙扎痛苦了許久後,她不願意再這樣生活下去,於是選擇了離開。從這家公司辭職後,她還沒有找到下一份工作。一些刁鑽的面試問題,還有心中重重的失落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這中間她回到家鄉呆了一段時間,整理好心情,又回到了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北京。
幾天前我和小寶聊天時,她發來了一張小時候的照片給我看,肉肉的一團,蜷縮在父親懷裡,眉眼還沒有長開。幾年前,初識她時,她想做鮮衣怒馬的翩翩少年,仗劍天涯,江湖一笑泯恩仇。可最後還是藏起了俠女的衣袂飄飄,在現實生活里通關打怪,遠不如武俠小說來的精彩,但卻實際。
「現在,我工作的原因是因為想賺錢,沒有其它想法了。在業餘時間我只想睡覺。」 夜很深了,小寶的聲音有些疲憊。改好簡歷後,她要繼續一份份投出,擠公交車,等待面試,堅定地在她嚮往的生活生存下去。第二天,陽光會燦爛吧。
家庭責任 & 義務
開朗的小姐姐阿臉的「北漂」生涯比較順利。在大學還沒畢業時,她就通過面試錄到了某大型企業的北京分部。入職的那段時間她很快樂,在這個花花世界裡,她對未來沒有什麼規劃,住公司的員工宿舍,認識了更多的人,有了更大的圈子,變得更加開朗了。工作的壓力並不算大,但幾年之後讓她覺得這跟她大學的專業—英語無關,並且不喜歡日復一日的工作的內容。
當然,對於即將步入成年的人們來說,「北漂」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情。我大中華的「Collectivism」(集體主義)和孔子思想孜孜不倦的教導著我們「孝」的重要性。有些責任和義務也因此是深入骨髓的。
2006年,心理學家們(Badger, Nelson & Barry, 2006)對比了中國和美國18-25歲的大學生後發現,59%的中國學生認為,他們已經是「成人」了;而美國同年齡段的學生,僅有28%認為自己已是「成人」。可見,相比美國的同齡人,中國的學生認為自己成年的更早。但這並不是說美國人比中國人成熟的晚。心理學家們認為,這種不同源於文化的差異:中國人和美國人對「成人」有著不同的定義。 中國學生認為「成人」的標準是:1.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並承擔其後果;2. 對情緒的管理和控制;3. 經濟獨立,不依靠父母;4. 不以自我為中心,為他人考慮;5. 能獨立處理問題並能做出決定。 其中,1,3,5與美國學生大體相似,但中國人在經濟獨立,不依靠父母的基礎上,在未來也將承擔贍養父母這一社會道德所附加的責任和義務。
因此,作為中國即將步入成年的人,我們不僅僅需要對世界的(exploration),對自己未來發展的可能性的預期,和對自我身份的探索,與其他在西方文化背景下成長的孩子們相比,我們更需要社會,尤其是家人對我們自我價值的承認和肯定。而達到父母對你的期待,經濟獨立,有能力贍養父母等責任正能幫助你得到承認和肯定。
阿臉沒有選擇適應在北京的這份工作,一點點磨平自己的稜角。應著父母的要求,「北漂」的她最終回到了家鄉——北方的一座小城。雖然這裡的工作機會很少,但有她的親人。她剛開始被母親安排在保險公司,與她的專業也無關,每天還要處理複雜瑣碎的事情,看不到未來發展的方向,這讓她十分痛苦。「我一直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我喜歡我的專業,想把它用在工作中。」她說。現在的她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喜歡的工作。在和我聊天的那晚,她剛剛和爸媽一起慶祝完小姨的生日。我能想像,她被家人包圍的畫面,很溫馨。也許她對北京還是有一點點不舍,但是現在這一份閑適純真的快樂,守著自己的理想和小幸福,也彌足珍貴。
同樣要變成「北漂」的我,認真地問了媽媽,如果到最後,自己還是要回到出生長大的小城,會怎樣?媽媽想都沒想就告訴我,回來就回來,家鄉不也是有老鼻子人了(家鄉話:很多人)。我突然覺得心裡特踏實。
關於「生「:成長總是痛並快樂的,我們經歷著一次次的不穩定(instability)—— 我們一次又一次的搬入新的房子,卻沒有一個能稱得上是「家」;我們結識了批又一批的人,卻沒有幾個能叫做」好朋友「;我們參加了許多社團和活動,或是嘗試了許多不同的工作,卻怎麼也找不到自己喜歡的,擅長的,又能讓自己經濟獨立,養家糊口的」事業「。
18,9歲時的我們曾懷揣夢想,以為能在大城市裡有一番作為。那時,我們看到的未來充滿了無數的可能性,我們以為能改變世界。也許,沒能改變世界,只能被世界改變,漸漸學著妥協,隱藏自己當初的赤子之心。也許,我們沒能改變世界,但也沒被世界摧殘的面目全非,而是勇敢地追尋到了自己認為幸福的生活。或許就像心理學家們所寫道的那樣,是這個時代,當下的社會塑造出了我們這樣的「成人初顯群體」。 我們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探索和發現任何可能性,可以用盡一切去看這個世界,去改變自己,去做不可能的事。無論如今的你身在何處,成功著,失敗了,或是還在努力探索著,都希望這篇文章可以或多或少的讓你的家人朋友對你有更多了解;也希望你能夠更多的了解自己。現在的痛苦,掙扎,失落,惶恐,不安,幸福,平靜,都是人生中的必經階段。我們是化蝶前的蛹,在長出色彩斑斕的翅膀之前,我們一切的磨礪與欣喜都是值得的。
選擇了「北漂,」也許就選擇了焦慮,不安,失望,困惑,迷茫,但也有可能是幸福與平靜。也許每個人會像以前一樣,無數次跌倒,又無數次站起。心上的傷口開了又癒合,最終變成堅硬的繭子。可是,這又算得了什麼呢?也許,在外的遊子最後依然回到了自己那個無數次都想逃離的家鄉,這也許也是一種勇敢與美好的生活。生活艱辛,生活又快樂,以青春之名,一路高歌的走下去吧。沒有哪個選擇是對或是錯,許多歲月過後,請記得,你曾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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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s
Arnett, J. J. (2000). Emerging adulthood. American Psychologist, 55, 469–480.
Arnett, J. J. (2004). Emerging adulthood: The winding road from the late teens through the twentie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Badger, S., Nelson, L. J., & Barry, C. M. (2006). Perceptions of the transition to adulthood among Chinese and American emerging adult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ehavioral Development, 30, 8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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