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開之時，張齊英的情懷和憧憬油然而生

04-13

我喜歡清乾嘉時期詩人、散文家，慈溪人袁枚的七律《題桃樹》：「二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殘紅尚有三千樹，不及初開一朵鮮。」桃花乃是園林和庭院中常見的樹種，源於姿態優美，扶疏枝葉，豐腴花朵，艷麗色彩，所以成為人們歡喜的花木之一。乍暖還寒的早春時節，興趣高雅的人鍾愛油桃、蟠桃、壽星桃、碧桃等，盡情賞鑒深紅、緋紅、純白及紅白混色的復瓣和重瓣之桃花。只見含芳吐妍、嬌美鮮艷、李櫻點綴、暗香涌動、蜂追蝶舞、落英繽紛，是極其輕鬆、爛漫、簡單、廉價的享受。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每年都會吸引無數終成眷屬的情侶來拍照，在花紅葉綠的映襯下，美人出落得風情萬種、楚楚動人、柔情似水、鮮艷妖嬈。耳邊悠悠響起唐代廣南節度使崔護的七律詩《題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北京下春雪那天，我家門前桃樹開始發出紅紅的花蕾。誰知隔了幾天，早起跑步，彷彿就在一夜之間，花開燦爛，花趣盎然，花枝招展，花魂飄揚。去年桃花盛開時，我寫過一篇詠桃散文，轉眼一年飛逝，又到了賞桃花戀佳人的季節。細細想來，除了幫人排憂解難，迎來送往，東奔西跑，有意義能顯擺的正事兒，總是難以啟齒。回首往事，便會懂得一個真實可信的道理，時間才是檢測一個人能力大小的標準儀，功過是非一清二楚，任何偽裝作假均已枉然。眼中又見詩聖杜甫含蓄的《絕句漫興》：腸斷春江欲盡頭，杖立徐步立芳洲。癲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

夫人金華同鄉和我出生地五府山老鄉結伴來京，在亞運村國家會議中心參加裝修培訓與裝飾建材展覽。京城差旅一周，直到從南苑機場乘坐飛機回上饒之際，我們才在西紅門鴻坤廣場眉州東坡酒店，為他們餞行。80後年輕人第一次來北京，橫豎被這座無與倫比的文明古都深深吸引，願意留京創業。聲稱若是接到一份訂單，便能在京城生根發芽，就像當年從金華老家跑到上饒創業一樣。一個人要有堅強的意志，才敢下決心到陌生的地方干番事業，我欣賞年輕人的勇氣和志向，甘願成人之美。其實，我乃是蠢貨自顧忙解嘲，一葉障目瞎操心。以為抱元守一熬得住，只要抓住一個機會，或許就能改變人生。

從林語墅北門進小區，去售樓處看濱水豪宅。現在的樓房報價跟開盤時相差挺多，據此推測，過幾年首都第二機場通航之後，房價還會波動。對於旨在挑戰自我，勇於改造現狀，執念改變人生的優秀年輕人，我打心裡敬佩和樂於幫扶。所以我現身說法以身示範，38歲北漂走上一條不知凶吉的嶄新道路，結果運氣不錯，跟著國家發展一起水漲船高。現在的年輕人智勇雙全，敢作敢當，即使暫時沒有人脈關係，創造條件也要奮勇向前。臧克家的《老黃牛》中有句話：老牛亦解韶光貴，不待揚鞭自奮蹄。年輕人只要有決心，就要付諸行動，莫要雷聲大雨點小，千萬不可優柔寡斷貽誤戰機，若干年後抱憾終生。

老家有位70後干裝修的聰明人，來京苦幹巧幹十餘年，開始打工，後來另起爐灶，從幾萬元的小單，到現在中標海油、石油、電網的工程，動輒8位數或9位數的訂單，收入囊中。從老家帶來百十人，一年稅收達8位數，在三環內和郊區購買了平層大戶型和精裝別墅，賓士寶馬全擁有。還有個做園林的年輕保定人，三年前給我家做南院景觀，包括假山、花壇、亭台等也就是十幾萬的活兒，如今在幾個小區內工程承接不斷。一年做成幾十家的庭院設計綠化工程，價錢也比原來翻幾番，效果美感與品質檔次也越來越高大上。起先只有幾個人，現今發展幾十人，以前租房子，爾今買了大戶型，麵包車已換成奧迪A6，過去自己動手，現在夾個包指揮別人。偶爾相遇，衣著、口氣、神態等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不過，我家從室內搬移盆景和水池清洗及換水龍頭等，一個電話仍然管用，他會馬上派人來處理，比小區物業反映快多了。

小區內成了桃花燦爛的世界，雖不及遍地桃紅那樣迷人，卻也足以對春天的勃發和嚮往美好的前途而遐想連篇。白居易《大林寺桃花》的意境在此能產生共鳴：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小區內大路循環尚待時日，局部小路業已貫通。然而，在狹窄的小路上散步依舊覺得不爽，我就到北區園林中去繞圈。

顧名思義，開發商的初衷是要將此墅建成林中鳥語花香的經典墅區。我極目眺望的樹木有幾十種，可惜才疏學淺不懂林木故而叫不出樹名，但是掛著牌子的有雪松、元寶楓、銀杏、海棠、桃、柳等樹種。假山瀑布冬眠醒來了，各色觀賞魚也在灌滿水的池子里快樂地游弋。此處園景雖不及江南名園拙政園和網獅園及留園等的精緻氣派，卻也有袖珍可愛之處，走在林中小路上，能夠聞到一點大自然的野味。儘管一條小水溪不能泛舟飲酒吟詩，但是流水淙淙，仍可激起心中詩和遠方的波瀾滔滔，這已屬分外有趣。腦海中突然浮現陸遊在紹興創作的《泛舟觀桃花》：桃源只在鏡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紅。自別西川海棠後，初將爛醉答春風。

回到家中，18號樓的鄰居來觀賞奧斯卡影院的影音效果。曾是小區頂級的專業影院，如今早已名落孫山。據說有幾家影院投資令人瞠目結舌，一山更比一山高。原來那是影視明星和神秘人物「自把珠玉誇富豪」，這就難怪小巫見大巫，原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傍晚，我和夫人散步時，看見一群人中有位熟悉的女明星。擦肩而過，夫人戲說女星素顏，簡直沒法看，跟銀幕上美麗嬌艷的形象，似有天壤之別。鏡頭裡，俏麗佳人足以把人迷到失魂落魄。現實中，卻讓人大跌眼鏡和頓足傷感。人面桃花不相映，東施焉能嬉潘安。細嚼唐代傑出的文學家、思想家、哲學家、政治家韓愈《題百葉桃花》這首詩的韻味，用辯證思維來琢磨，我竟然悟出另一層意思：百葉雙桃晚更紅，窺窗映竹見珍瓏。應知吏侍歸天上，故伴仙郎宿禁中。

院里桃花盛開兩天，就被冷酷的西北風吹得滿地落英。我竟不忍心腳踩花魂，卻又無奈。沒有雪芹之才，自當甘拜下風，俯首稱臣。寫不出好文章不丟人，懂得欣賞美文也是一件快樂之事。猶記儒子當年，挑燈夜讀《紅樓夢》，看到黛玉葬花，淚如雨下。竟將葬花詞熟記於心，加上後來反覆聆聽越劇大師王文娟的唱腔，讓我愈發把歌詞背誦的滾瓜爛熟。在上饒的難忘歲月，自古少年多寂寥，懷舊猶憐心高潔。也顧不得別人怎麼評價？但凡有所感悟，自然如實表達，無論好壞，得罪人否，隨緣而致。

《紅樓夢》葬花詞：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細飄春榭，絮輕粘撲綉窗。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著處。手把花鋤出綉窗，忍踏落花來複去。柳絲榆莢自芳菲，哪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三月香巢初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傾。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昨宵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其骨，一坯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不可否認，引用名家名言，皆因自己達不到那種境界，抄襲無非是強化文章的深度和高度，借古喻今乃是提高文學品位，把讀者引入一種特定的藝術意境中。沒有那個文人不曾意淫先人的思想，拿來為我所用。明代著名畫家、書法家、詩人唐寅是個高手，他縱橫古今，發現前輩已將桃花寫的精妙絕倫，若按常理出牌撿不到任何便宜。於是寫成了接地氣，獨闢蹊徑乃至巧奪天工的《桃花庵歌》。這可是男女老少皆宜，雅士俗子共賞的絕美詩文。如今讀來，依然朗朗上口，妙趣無窮。朋友毫不留情批評我，引用先輩的名言連引號也不打，存有不敬之心。其實不然，現在的讀者比作者聰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慧眼識得金鑲玉，響鼓不必重鎚。還是安心靜氣欣賞唐伯虎的妙詩：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