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志千里(六)
當冬青最終坐在盛隆銀號的花廳里時,已是周府夜談五天之後的事了。
在大多數人看來,盛隆銀號的所謂「花廳」之所以得名,只是因為它的確是個「廳」罷了。狹小的天井,逼仄的格局,裝飾用料雖還算說得過去,可要是論花,那的確是太過勉強——如果你非要把廳角那幾株歪歪斜斜只剩葉子的茉莉算上的話。
說起來,盛隆銀號佔地並不算小,它立在通惠河邊上,好大一處院落,地腳雖偏僻一些,但勝在地價便宜,又不大惹人注目。
其實,宋掌柜和盛隆銀號的低調,就像他與粵宋間隱隱約約的關係一樣,早就為人所熟知,只是還沒有過到明路。京城天子腳下,畢竟與外地鄉下不同,諸班行事都有自己的規矩,既然宋掌柜依然沒有露出自己的海底兒,大家也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願多招惹。達官貴人道上遇見了,都熱絡地打聲招呼,街上的破落戶們也不多來啰嗦,老北京人在意這個,管它叫——「講究!」
可即便再講究,達官老爺們總還是要吃飯,要聽戲,要置辦宅院,要有一大幫子家人奴僕養活,因此當牛達壯緊握宋基晨雙手,說出「宋基晨同志,面對這麼複雜的局勢,面對如狼似虎的敵人,你真是辛苦了」時,的確是實心實意的。
而宋基晨按規矩擺出一副地下工作者熟習的忠厚表情,深情地回應:「我不辛苦,海南的同志們辛苦了,兩廣的同志們辛苦了,正是你們在南方卓有成效的工作成果,才為我們爭取到了相對寬鬆的鬥爭環境」時,也的確是像模像樣的。
看得出來,兩人顯然還是不太適應這種喬模喬樣的把戲,於是各自心頭惡寒一陣,也就把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烤串上了。
與現代人對老北京烤肉的誤解不同,北京的鐵炙子烤肉並不是滿清入關後所創,中原大地被蒙元統治的百餘年間,中國民俗所受影響遠較人們以為的多。朱元璋立國後雖極力恢復華夏衣冠,但一些東西早已深入百姓骨髓,再難改變,烤肉就是其中之一。
宋基晨來京城不少年了,北國的風霜除給他添上了花白的鬢角,也讓他得上了老寒腿。見官就下跪,對他而言早已不算什麼,但每當夕陽西下拖著一身疲憊和酸痛的膝蓋回到這逼仄的花廳,唯一能夠慰藉他的,也就只有這他早在穿越前就已熟識的烤肉,這或許是他在北京城唯一的老友了。
旺旺的炭火在紫銅打造的烤肉槽里精神地跳躍著,驅散了春夜裡無孔不入的陰冷。穿在熟鐵炙子上的牛羊肉都是精挑細選來的,被切成整齊的小塊,用濃稠鮮香的醬汁細細浸過,裹上一層紅艷艷的辣椒末,在炭火上被仔細翻滾著,發出誘人的滋啦聲。油星被火力逼出來,在肉塊上調皮地吐著微小的油泡,倘是不小心滴落下去,便會濺起一波桔紅色的火焰,三人映在牆上的身影被照得愈加明亮,鼻子里勾出人口水的香氣也越發濃厚。
宋基晨熟練地翻動著炙子,不無懊悔地說到:「早知道海南那邊這麼快就派你們來,我就想辦法聯絡一下復社那幫人了,緩一緩,好歹也可以聽一下中央的意思。」
牛達壯的眼珠子死死盯住吱吱叫著的烤肉,滿不在乎:「沒事兒。反正復社那些人跟咱們也不是一條心,就算通知了他們,也會多嘴多舌打探個不停,還不如這樣各干各的,兩家子清凈。」
「你們過來的也是挺快,我前兩天剛得著的消息,說海南開了大會,你們就到了,走得陸路還是海路?」宋基晨邊把烤好的肉串遞給牛達壯和冬青,邊問到。
牛達壯老實不客氣地拿去大半,往嘴裡塞著:「嗨,資政局催得緊啊。會議記錄長篇大論的發過來不方便,榪樹城趕我們過來當人肉快遞員!」他嘴裡塞滿了肉塊,吐字也變得嗚嚕嗚嚕地:「走的海路。如今高迎祥的民軍已經佔了河南和安徽西北,搞不好什麼時候就會截斷北上的路,特勤局覺得不安全,安排我們坐往朝鮮運貨的船到了渤海灣,再搭運輸艇過來的。」
「是這樣。」宋基晨添上新鮮肉串,若有所思。
牛達壯用力拍著胸口,費力咽下嘴裡滿滿的烤肉,暢快地打了個嗝兒,這才顧得上介面:「對嘍。資政局讓我們提醒下你,咱們在大明折騰了這麼老些年,史書上的很多事兒都變了樣兒了,就說那民軍,按道理今年正月就該打進鳳陽燒崇禎那小子家祖墳了,可現在都快四月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只在河南周邊轉悠,跟官軍打得賊他媽熱鬧。研究院號召各地外派機關多多搜集類似情報,好做研究。」
宋基晨點點頭:「明白。就拿周延儒吧,按史書,他本該是崇禎六年辭的官,十四年才重新入閣。可據我了解,這次不但他辭官早了很多,而且今年年初就被複社重新推了出來,變化非常大,朝廷大員的貶遷都能這樣,那其他方面變化肯定也不會小。咱們已經改變了歷史的走向,今後的事情,想像以前那樣靠讀歷史課本作弊可不行嘍。」他想了想,又感嘆:「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也不一定。歷史不是等它自己變出來的,而是咱們動手創造出來的。海南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弱小,就算不靠這未卜先知也能過得很好。」一直默不出聲的冬青忽然開口說。
宋基晨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文弱的小夥子,微笑點點頭:「冬小兄弟說的有道理,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人就該有你這股子勁兒!」
牛達壯撇了撇嘴:「切,這小兔崽子,整天就是這麼懟天懟地的。鬥志昂揚,跟著我真是耽誤了,該跟著王玲那女瘋子才能大有廣闊天地呢。」說著伸手搶過宋基晨手裡的炙子:「別老你烤,我來,你也吃兩口現成的。」
冬青聽到這評價,可不大高興:「牛哥,你說啥呢,Sei(誰)叫小兔崽子呢。」著惱間一股子東北口音都漏了出來。
「『叔』!牛哥是你叫的啊?」牛達壯拎起炙子就要揍:「你老子當年管我叫牛大兄弟,你可不就該管我叫叔!」
冬青沒接茬,只是笑嘻嘻道:「哎,乖侄兒,叔兒在這呢。」
牛達壯一愣,立馬反應了過來,暴跳起來,當即就一腳沖冬青屁股上踹去。冬青動作靈活,躲過這一腳,兩人圍著烤肉槽就追趕起來,嚇得宋基晨趕緊蹦起來拉架。
牛達壯說的沒錯,冬青的確小他一輩兒。冬青原本不姓冬,穿越時才十歲冒頭,跟著他剛離婚的父親過來的,這種孩子,在瓊山有個專門名詞——穿二代。冬青的父親雖然勤勞肯干,個性卻溫和得有些懦弱,穿越之初一直沒謀上什麼差事,等轉過年終於當上個倉儲部幹事,卻因為忙於工作,被深冬時一場大流感引發的肺炎擊倒,沒幾天就撒手離世,從那天起,冬青就改了自己的姓,為得是紀念自己的父親。
為了穩定軍心,也為了鼓舞士氣,當時的領導團隊迅速做出了善後措施,父親的議政席位由冬青繼承自不必說,還發動了所有資源,為他提供最好的生活和教育條件。可以說,冬青是穿越者們養大的,是議政院的兒子。
如今冬青已經十九歲的大小夥子了,穿越者遠遠優越於世人的營養條件讓他長得高高大大,雖然還略嫌瘦了一點,俊朗的臉蛋也有點蒼白,但已經能讓穿二代里青梅竹馬的小姑娘們心潮澎湃,更能讓瓊山縣城街道上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指指點點,面如紅花了。
穿越者們熱情與同情、最好的教育資源和一點點天賦,造就了冬青在穿二代里也首屈一指的才學和見識,議政院里公認他將是穿二代里未來的領頭人,只是還缺乏必要的鍛煉和磨練。因此,這次北上收集情報和籌備議和,就讓他跟著牛達壯來了。
說起牛達壯,議政院里褒貶不一,誇他的人往往認可他的豪爽和義氣,貶他的人卻總是指出他火爆的脾氣和滿身的匪氣。但雖說毀譽參半,卻從沒有人質疑過他辦事的效率和妥帖。他在穿越前本是個外貿公司的業務員,按道理說是沒什麼專業技能的,想在議政院里混出個角色來,得等到麵餅做大了才有機會。可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雷州半島出身的他,因為通曉瓊山縣的方言,穿越伊始便被選為與當地官府及百姓交流的代言人。
一來二去,幾年下來,牛達壯居然成了議政院里的明務專家,專門負責接洽明朝土著——穿越者們將這個世界裡的明朝人一概稱為土著。只有依附過來的土著才會編戶落籍,被改稱「市民」及「社員」——對明朝官場里的道道兒也熟識的很,算得上穿越者里數一數二的明朝通了。
如今海南已定,議政院的重心逐漸轉向大陸,同時隨著「新話」即普通話的推行,需要專門翻譯的時候也越來越少,牛達壯愈來愈覺得有勁兒使不出來,一天倒有半天在辦公室里發獃。這次,聽說議政院要往北京派議和籌備代表,他便報了名,不出意料,順利當選——只是有個條件,要帶上冬青。
對於帶上冬青,牛達壯並沒有什麼意見,他甚至很喜歡這個孩子,八年的時間,當年穿越時大多尚屬青蔥年華只有二十齣頭的穿越者們,如今都已過而立之年,鬢角已有隱約的白髮。牛達壯並沒有孩子,每當他看到自己看著長大的冬青,心裡總有種莫名的暖意,這個孩子心性不錯,就是有些太跳脫,的確需要鍛煉鍛煉。
當然,他心裡的鍛煉,可能和別人心裡的不太一樣,所以當你看到他舉著冒著白煙和熱氣兒滿是肉塊的鐵炙子咬牙切齒追打冬青時,心裡的感受估計是與宋基晨相差無幾的。
宋基晨終於攔住了撞得跟頭牛似的牛達壯,在不住口的「有事好好說好好說」勸說下,終於讓牛達壯將紅彤彤的目光重新放回到烤肉槽上。冬青揉著屁股上大腿上的鞋印子,咧著嘴坐得遠遠的。
「這小子,欠揍!」牛達壯嘴裡仍是沒停:「還笑!再笑老子非把你屁股踹成八瓣!」
「噯——烤肉,烤肉。」宋基晨打著圓場,挑開了話頭:「其實冬小兄弟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歷史還是要由我們自己創造的嘛。只靠帶過來的那些家什兒,躲在功勞簿後面,早晚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可惜啊,可惜……」宋基晨本想說可惜議政院里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太少了,卻及時閉上了嘴。他久駐外地,雖然一直得到重用,說的話在議政院決策時也很有分量,但畢竟這些年跟海南各地的穿越者們交流太少,說起群眾基礎,恐怕還趕不上在瓊海縣混日子的朋友們,最是忌諱背後評論他人。
好在另外兩人都似乎沒注意到宋基晨的失態,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著嘴,宋基晨笑笑,也就不再說話,只是專心地幫牛達壯挑旺炭火。
牛達壯烤串的風格,與宋基晨遠遠不同,他張開兩隻蒲扇大的手掌,滿滿地攥足了炙子,放在烤肉槽上架勢十足地拍打,飛濺的油花如雨般落入炭火,激起一波波海浪般的火焰貪婪地舔舐著炙子上的肉塊。他口味重,嫌辣味不夠,就手抓起孜然和辣椒粉,豪邁地灑在肉串上,揚起一陣陣白煙,熏得一旁的宋基晨捂著嘴咳嗽,眼角擠出了淚花。
「屁!別誇這小王八蛋。」牛達壯似乎對這辛辣的白煙免疫,烤串之餘還有餘力說話:「不過老宋你這個說法有道理,這個歷史事件不同了,對人的影響也很大。就像那周延儒吧,以前在家待業七八年呢,現在在冷板凳上只坐了三四年就復出了,那個心氣兒和個性肯定不一樣。咱們可得小心。」
「還有那個溫什麼,啊,溫體仁!那老小子把周延儒一腳踢出去,本來想著大權在手,吃穿不愁。這才過幾年呢,周延儒又回來了,雖然還不是首輔,可準定恨死他了。」牛達壯撇撇嘴,對自己的推斷很是得意:「好嘍,聞聞——噴香!老宋,你來兩串。小兔崽子,你吃不吃?!」
冬青嫌棄地看著肉串上的黑點:「不吃!你這麼烤,有毒的。一點都不懂養生。」
「個屁!!」牛達壯十分惱火:「你懂個毛,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再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兩串牛肉還能讓人嗝屁啊?!」
宋基晨看著又要打起來,忙引開話題:「冬青,你要是吃飽了就算了。你閑著也是閑著,給大家念念這次大會的記錄,我都還沒看呢,也給你宋大哥精神精神。」
……
……
……
「同志們,鄭主席讓我講講自己的看法,我榪樹城就給大家講兩句。」
「今天大家爭論的焦點,主要還是集中在『要不要議和』以及『要不要北上』。其實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要不要趁著兩廣戰役的勝利繼續北伐,奪取更大勝利成果的問題。再換言之,就是速攻論和深耕論孰優孰劣的問題。」
「很多同志都認為,我們現在優勢很大,明軍紀律渙散不堪一擊,我們應當繼續北上,打到長沙去,打到武漢去,打到北京去,一鼓作氣推翻明朝反動統治,建立我們自己的天地。」
「有這種想法,我是很理解的——我們穿越以來,付出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也付出了汗水和淚水,甚至付出了鮮血和生命,才換取了現在以瓊山為核心輻射出的廣大根據地。大家想儘快擁有更大的成果,是很正常的。」
「但是在做出這個決策之前,我們先要搞明白,我們一直以來所仰仗的武器是什麼,我們遠超這個時代的最大優勢是什麼——不是我們手中的槍,不是我們手中的炮,不是我們的軍隊,也不是我們的輪船。是我們更先進的思維,是我們的更科學的組織形態,是我們與現代社會相匹配的一切!」
「我們並不比明朝人更聰明,也並不比他們更懂得欣賞藝術,在他們眼裡,我們只是一群不懂享受不通詩書的土巴佬而已,但我們比他們更明白這個世界不斷前進的關鍵是什麼,那就是重視科學、重視實際、重視格物致知,務真求實的精神。」
「我們在瓊州山區蟄伏了五年才佔據了全海南,我們在海南忍耐了三年,才攻佔了兩廣。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就是因為我們需要時間來深耕這片土地,我們需要切斷這片土地上與封建社會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一切,需要將一切無助於社會進步的沉渣和腐朽全部掃除乾淨,需要培養出一批批的現代農民、現代工人,培養出一批批具有科學思維的學生和具有堅定信念的幹部!他們,才是我們這個政權的基礎,才是將我們與這個世界上無處不在的封建腐臭隔離開的屏障,才是我們得以不斷發展的關鍵!」
「我們可以北上,現在就北上,現在就去攻佔更多的土地,奪取更多的城市,但那真的有用么?我們只有幾百穿越者,我們只有幾萬工人,我們只有幾千幹部。一躍而入擁有上億人口的明朝中,我們就像是一抹撒入水裡的砂糖,轉瞬就會被吞噬,轉瞬就會被同化,我們最後建立起的,無非是另一個新瓶裝舊酒的中古朝代而已。」
「有同志說——那有什麼不好么?我們變成那樣一個朝代,才適應這個時代嘛,大家依然有皇帝當,有官做,有數不盡的金錢、美女,又有什麼不好呢?我得說,同志們啊,醒醒吧,這個世界不是像你想的那個桃花源。今年已經是1635年,北美大地上,五月花已經到港了十五個年頭,歐洲文藝復興已經結束了近百年;劍橋大學已經建校一百多年,英國資產階級革命馬上就要開始。」
「這個世界已經在加速發展,工業革命的曙光快要顯現,在舊世界的歷史課本上,中國與西方的差距已經開始拉開,更不要提我們的穿越所帶來的不可避免的技術擴散給西方帶來的啟發和刺激。」
「有同志又要說了,我們可以打過去啊,去把西方世界扼殺在搖籃里啊。聽起來很簡單是不是,可我們靠什麼去扼殺他們?用瓊山屈指可數的工廠機器,還是靠臨高船廠那每年不到十艘的產能?看清楚吧,我們只是知道在遙遠的西方有一群在跟我賽跑的人,而我們甚至無法碰觸到他們,即使能,那成本也是我們不可接受的。」
「我們現在的人口,我們現在的軍備、通訊設備、產能和後勤無法支持那樣的遠征。而我們現階段的技術水平甚至決定了隨著一批暫不可仿製設備的逐漸損壞,我們的技術水平甚至會在不久的將來有所退步——我就問,在場的哪位敢說我們在五十年內就能生產出足以媲美舊世界2010年水平的筆記本電腦?」
「要跑贏這場競賽,要避免舊世界的那場災難和那份屈辱,要給我們的子孫後代們一個更好的未來,我們就必須從現在開始,深挖基礎,從頭開始,打下一個地方,就深耕一個地方,吃透一個地方,真正建立起一整套現代化的社會形態,徹底驅逐封建社會對人們身體和頭腦的深刻影響。」
「同志們,我再次懇請大家記住,我們只有幾百人,即使我們再聰明,活得再長,也無法僅靠我們的力量包辦整個政權的發展和成長。我們需要開墾出一片土地,在這片沃土上,睿智的科學家、能幹的工程師、堅強的戰士和傳播先進文化的教師將不斷出現,這才是我們賴以與敵人抗爭的武器,這才是保證我們跑贏這場沒有第二名比賽的關鍵。」
「同志們,理清我們的頭腦,放廣我們的眼光。穩下心來,發展我們現有的來之不易的根據地,這不是某些人口中的投降主義和小富即安,而卻恰恰體現出我們最可貴的進取精神!」
「我的講話就到這裡,謝謝大家。」
————《榪樹城在議政院全體大會上的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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