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航天的中國式冒險

創業者們闖入航天領域,中國的Space X與馬斯克,會從他們中誕生嗎?

採訪|《中國企業家》記者 王雷生 陳貝蕾 文|王雷生 編輯|馬吉英

謝濤的小衛星馬上就快發射了。

按照計劃,這顆重約5公斤、鞋盒大小的「少年星」將在8月初完成所有測試,根據發射場的計劃不久將發射升空。而現在,正是最後衝刺的關鍵時刻。

謝濤在2015年創立民營商業衛星公司「九天微星」並擔任CEO後,他一直等待著這一天。配合攝影師拍照時,即便手握著的只是這顆衛星的模型,他興奮的神情依然溢於言表。

「最近商業航天比較熱。」謝濤笑道。

就在去年11月,另一家民營衛星公司天儀研究院發射了自己第一顆衛星——瀟湘一號,跟它同箭的乘客還包括浙江利騅電子科技公司研製的「麗水一號」,以及創業公司科創航天的KS試驗載荷。

在這場發射前不久,火箭創業公司零壹空間宣布獲得上億元的A輪融資;2017年4月21日,天儀研究院也宣布完成了接近1億元人民幣的A輪融資,兩輪融資後,賽富動勢、經緯中國、北極光創投、聯想之星等知名基金均現身其中。

科技巨頭們也動作頻頻。2013年至今,騰訊在美國投資了開採月球礦藏資源的Moon Express、致力於在外太空與小行星上開礦的Planetary Resources,在阿根廷投資了一家計劃發射300顆衛星獲取實時地球影像數據的Satellogic等公司。阿里巴巴也在2016年11月宣布計劃在2017年發射首顆電子商務衛星「聚划算號」。

而在商業航天熱潮興起之源的美國,這股勢頭更為兇猛,迄今為止,超過12家衛星公司向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提出低軌道衛星上網服務申請。2016年12月,軟銀宣布向衛星製造商OneWeb投資10億美元,該公司計劃發射720顆近地軌道衛星,到2027年徹底解決全球的寬頻上網問題。另一家衛星公司Planet Labs已經開始大規模衛星組網,2017年2月和7月,分別一次性發射了88顆和48顆立方星,在軌衛星數量超過200顆。

創立15年的Space X也迎來收穫期,2017年6月底,它實現了在48小時之內連續兩次發射的記錄,估值上升至120億美元。一家名不見經傳的火箭創業公司Rocket Lab也在最近收穫了7500萬美元D輪融資,估值達到10億美元。

這的確刺激到了中國創業者的神經,更讓創業者們興奮的是,國內政策已經開始鬆動。2015年前後,國務院等先後發布《關於創新重點領域投融資機制鼓勵社會投資的指導意見》等文件,鼓勵民營企業進入商業航天領域。九天微星、天儀研究院、藍箭、零壹空間等創業公司先後成立。

然而這條創業之路並不輕鬆。在大眾意識里,航天一直是尖端科技、巨額投入的代名詞,質疑和輕視從不曾遠離創業者們的耳朵。中國的Space X與馬斯克,會從他們中誕生嗎?

「瘋了」

真正讓謝濤和九天微星名聲大噪的,是今年5月與共享單車公司ofo共同發布的衛星發射計劃。

創業造衛星,九天微星創始人兼CEO謝濤的「瘋狂」想法馬上將變成現實

按照這一計劃,ofo將支持九天微星發射一顆民用娛樂衛星,包括四大娛樂功能,如VR高清全景相機,拍攝後合成VR視頻,用戶可以隨時觀看;自拍相機,用戶上傳照片,以地球或太空為背景拍攝太空自拍;LED燈陣,讓地球上的人用肉眼看到衛星,利用燈光的閃爍頻率進行互動,此外還有拍攝地面動態視頻的凝視相機等功能。

最重要的,這顆衛星將搭載物聯網多波束天線,初步開展ofo單車衛星定位監控與信息回傳試驗,實現小黃車直接定位與監控數據的收集回傳。「未來ofo走向全球各個地方,可以通過衛星對車輛進行監控和數據回傳。」謝濤說。

與ofo的合作始於去年秋,在中關村管委會組織的一場調研會上,謝濤遇到了ofo聯合創始人張巳丁,兩個人就開始討論如何運用衛星物聯網提升ofo單車的管理和體驗。今年2月,謝濤見到了ofo創始人兼CEO戴威,一直對太空探索很感興趣的戴威用一個半月就敲定了這個合作。

計劃發布後,很多合作夥伴開始找過來,這讓謝濤很高興。實際上這一次衛星創業本身就充滿了驚喜。

2014年,謝濤離開了工作十年的航天系統單位,加入一家從事宇航文化教育等業務的公司。不久,他想要做一顆眾籌衛星,讓創客和學生一起參與。他跟朋友聊這個想法,結果「做著做著體系越來越完整,思路越來越清晰」。

但有件事他沒把握,「小衛星做出來能不能發射上去」?他給負責發射工作的前同事打了個電話,同事的第一反應是,「你這是瘋了」。

「你不要管我是不是瘋了,如果我要做一顆小衛星,能不能幫我發射上去?」謝濤問道。「這個事之前民營企業幾乎沒有干過,有難度,但是不一定不行。我去問問。」同事回復說。

一個多月後,同事打來電話,「問題搞定了,如果你們真的搞的話,從政策等方面應該也沒有什麼不可以。」2015年,謝濤正式創業成立九天微星。

不過早期融資並不順利,他向幾百家知名投資人投了商業計劃書,上百家有意向,談了幾十家,做了無數場路演,卻少有人投。一次,有一個深圳的投資人專門約謝濤見了一面。投資人很真誠地告訴他,「我很看好這個項目,但是內部討論時,大家覺得這個項目很可笑,覺得創始人是一個瘋子,所以我特意來看看你是不是一個瘋子,聊完覺得你很理性也很有邏輯。」但最終這個投資人依然沒有投。「很多人看不懂。」謝濤說。

也是在2014年,在金融行業工作的張昌武看到了Space X的爆發與航天政策放開的趨勢,他與國家「千人計劃」專家、曾在歐洲航天局任職的吳樹范教授等人,探討是否有可能讓中國的航天器走出去。但當時政策受限,這一想法並不可行,他們轉念一想,為什麼不自己組建團隊做一家火箭公司,為國外的小衛星客戶提供發射服務呢?

2014年下半年,張昌武和朋友開始了長達半年的調研,包括國內航天技術人才儲備,供應鏈體系的開放程度,配套保障能力,以及國際市場對來自於中國的運載火箭企業的看法。

「還是蠻難的,還是蠻難的。」張昌武重複著這一結論。他發現,國內運載火箭的人才、核心配套等等都在航天系統的國企手中,能否開放打著一個大大的問號。但他也看到,在民間也有不少上過太空、能通過嚴格考核的民營企業,有實力提供一些關鍵系統配套,同時國際市場的客戶對於高成功率的中國航天印象很不錯,即便是一家沒太多經驗的中國創業公司,他們的心態也非常開放。

「在航天領域,發射這個痛點實在太痛,嚴重地制約著衛星行業的發展。」張昌武說。

2015年,民營商業火箭公司藍箭註冊成立,張昌武擔任CEO,創始團隊成員還包括吳樹范以及兩位在航天系統內從事發射和對外合作的朋友。

他們遇到的第一個困難就是找人。中國的航天人才,幾乎全部都在體制內的航天院所,工作穩定、福利待遇和收入也還不錯,有的單位甚至還會分房子,誰願意出來加入高風險的創業公司呢?

但不乏願意嘗試者。體制內的從業者也看到了政策開放的信號,更重要的是,他們有更多的機會嘗試自己想做的事。一旦某個「關鍵人」加入進來,就會帶動幾個朋友同事加入。

「有幾個技術大腦加入進來以後,大家就會慢慢地形成自己的信心。另一方面加入到創業企業,會有公司股份的激勵,所以他們是作為一個主人來加入的。」張昌武說。

兩年多的努力,藍箭組建起來了50多人的運載火箭技術團隊,這也被張昌武認為是最珍貴的資產。在他看來,未來三年商業航天行業競爭的核心壁壘就是人才。在這個行業里人才屬於稀缺資源,可以預見的未來,也不太可能有太多的人能組建成一個完整的團隊。

與找人同樣重要的,還有確定創業的方向——到底要做什麼樣的衛星?火箭要為什麼樣的客戶服務?在這一問題上,無論是衛星公司天儀研究院、九天微星,還是火箭公司藍箭,選擇非常一致,「避開國家隊」。

在衛星領域,傳統的通訊、導航、遙感三類衛星佔比最大,也是國家隊最聚集的領域。「如果要發一顆比國家隊的解析度更高的遙感衛星,這實際上就是跟國家隊競爭。」天儀研究院CEO楊峰說,「但我們很清楚,我們不可能比得上中國航天這個精英群體五六十年的積累。」

天儀從科研衛星切了進去,滿足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和企業的太空實驗需求,在以前這需要排很長時間的隊;九天微星的第一顆衛星與中國科協、宋慶齡基金會等合作,從少年教育、娛樂等入手,未來將向物聯網通信發展;而藍箭也另闢蹊徑,主要為國外的衛星公司提供發射服務,不與國家隊競爭。

「中國商業航天的機會,在於要做那些傳統航天不做、不屑於做或者不夠精準的東西。」航天行業諮詢公司——千域空天創始人藍天翼說。

打上去,活下來

自主研製並發射了第一顆衛星之後,楊峰已經摸清了所有的流程。

天儀研究院創始人兼CEO楊峰的電腦上,貼著天儀已經發射的兩顆衛星的LOGO

第一個主線是當收到客戶研製衛星需求時,分析客戶需求與可行性,進行衛星設計,採購所需部件,總裝,然後「過五關斬六將」般地完成多項測試,合格後送往發射場。

第二條主線是申請衛星頻率,用於測控和數據傳輸。這需要佔用大量的時間,並且常常會演變成國家與國家、公司與公司之間殘酷的「戰鬥」。保險起見,官方建議的時間是提前18個月就要開始走流程。

第三條主線是申請發射,看一看預期的時間附近有哪枚火箭的發射計劃,給衛星提前買好座位,這個過程同樣需要「過五關斬六將」。其他需要考慮的問題還包括測控站租建等等問題。

衛星發射升空後,天儀的工作還有對衛星進行運營維護。「我們造衛星,但不賣衛星,我們賣的是包括需求、研製、發射與運維的一站式服務。」楊峰強調。

儘管現在覺得造衛星跟造手機一樣簡單,天儀第一顆衛星製造的過程卻充滿了挑戰。

一開始,從航天系統出來的經驗豐富的同事覺得造顆小衛星根本不是事兒,但開始幹起來發現情況不對,「以前在一個大體系里,那麼多人、那麼多錢、那麼多時間、那麼多設備來干,當然很容易。現在所有的條件都剝奪了,沒人、沒錢、沒有資源,就很艱難。」楊峰迴憶道。

但衛星的機票已經買好了,沒有推遲的餘地。到最後衝刺階段,在一樓做測試的工程師們已經爬不上去5樓的宿舍,只能在一樓的行軍床或地鋪上湊合一會兒。

好在2016年11月,天儀第一顆衛星順利升空,天儀也達成了「第一年正式運營就拿到融資,第一年就造出衛星,並且在第一年發射升空」的目標。

一顆10公斤左右量級的小衛星,從需求分析、研製、測試、發射、運維,一整套費用下來,天儀對外報價只有600萬。如果衛星在空中出現問題,楊峰保證「免費做第二次」。而之所以可以將成本降到如此低,除了像其他商業衛星、火箭公司一樣,使用貨架類產品(軍用或工業級器件,非宇航級航天專用產品),進行標準化採購和生產等模式之外,天儀研究院還有很多他們不願意透露的新方法。

天儀瞄準的是科學實驗市場,依靠「特別快、特別便宜」的優勢幫助客戶完成「特別小」的實驗。在這一細分領域,天儀也實現了「正向現金流」。

九天微星的模式略有不同。謝濤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衛星的應用上,在衛星產業鏈上,九天微星主要做的是客戶需求的獲取、衛星設計、供應鏈採購,而之後的集成、總裝、測試等環節,全部與傳統的航天科研院所合作。

「我們的價值體現在運營和研製的核心環節。主要三個層面:第一,地面的應用終端和應用系統;第二,做衛星的晶元和智能化部分,提升整個衛星的智能化、AI化;第三,衛星總體的設計,以及基於批量生產的設計。未來如果要跟OneWeb競爭,人家是一次批產800、900顆,所以要批量化設計生產。」謝濤說。

九天微星的業務也更加多元,如前所述以科普教育為主的「少年星」、與ofo合作的娛樂星,還有雄心勃勃的「全球物聯網星座」和「全球互聯網星座」計劃,前者由60顆50公斤級的衛星組網而成,後者組網衛星數量將達到800顆,單個衛星重量也達到150~250公斤。

不久前,謝濤正式對外發布了「一帶一路共享衛星星座計劃」(也就是全球物聯網星座),根據這一計劃,今年將有兩顆試驗衛星升空展開技術驗證,2018年6月通過1箭7星驗證衛星組網運營能力,在3年內快速部署完成60顆低軌物聯網衛星星座。屆時整個星座單日數據採集次數高達5億次,為一帶一路上國家或企業的重型機械、固定資產、物流運輸、無人設備等提供位置及狀態信息監控。

「衛星星座簡單說只有兩件事兒,一個是打上去,一個是活下來。打上去就是要解決設計、研製、發射與資金的問題,第二個是怎麼活下來,要運營掙錢。」藍天翼說,「打上去,對於衛星製造商來說,大頭兒的錢就拿到了,但是對於衛星運營商來說只是剛剛開始,需要用剩下的時間把付出的成本掙回來。」

在已經發射的商業衛星中,不乏上了天之後依然找不到客戶的例子,每一天的折舊都是不小的成本。美國銥星公司便是最著名的失敗案例之一,20世紀末,這家公司發射了66顆通信衛星,為人煙稀少、沒有手機信號的客戶提供通話服務,但到了空中才發現,這類消費者群體規模很小,難以實現盈利。耗費50億美元之後,銥星公司宣布破產。

「在每一顆星發上去之前,我要通過市場的方式把衛星的成本掙回來,還要有盈利,在發上去之前就知道用戶是誰,怎麼跟用戶的需求結合。」謝濤表示,「把它弄上去再找客戶,這個事情就會很慘。」

難度排名前三的創業

4月,一場突如其來的變動打亂了藍箭CEO張昌武的計劃。

除了繼續想辦法採購發動機,藍箭創始人兼CEO張昌武希望儘快把固體火箭打上去

在藍箭的火箭研製的關鍵階段,火箭發動機製造商突然宣布,不再允許對外提供發動機。這讓他的火箭一下失去了最核心的「心臟」。

創業兩年多,組建完整的火箭系統配套供應鏈就花了一年多的時間。2017年1月,在經過三個多月的評估之後,丹麥小衛星公司Gomspace與藍箭簽訂了發射服務協議,按照合同,藍箭將於2018年使用自己的火箭完成此次發射。

但現在這一計劃勢必因發動機問題受到很大影響,發動機停供事件,也讓藍箭意識到掌握自有動力系統的緊迫性,動力研發團隊也進入了快速擴充過程。「選擇進入這個行業的時候,需要克服的各種問題都在預期之內,我們不會放棄。」張昌武說。擴張動力系統團隊的同時,藍箭仍然在努力爭取採購發動機,並嘗試儘快先打一枚固體火箭上去。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整個火箭研製和發射的流程「是一個非常非常長的鏈條」。如何進入發射場、獲取許可證、與測控站對接、火箭與衛星介面協調等等,涉及的環節非常多,如果這枚固體火箭成功發射,一方面能驗證自己研製火箭的技術和能力,也能驗證自己把全流程走通的能力,「將是非常大的一個里程碑」。

實際上,發動機停供的風險早就在業內人士的預料之中。作為與導彈非常接近的產品,一直以來,火箭發動機等咽喉環節一直牢牢掌握在少數幾個國企手裡。並且由於技術敏感性和政治等多方面因素,中國企業也很難從國外獲取火箭發動機,這使得火箭的供應鏈看起來十分脆弱。

觀察人士也常常從埃隆·馬斯克的Space X公司發展中總結火箭公司的風險,第一條就是,火箭公司有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到發射成功的那一天。眾所周知,一枚火箭成本動輒就要幾千萬甚至上億元,而Space X是在創業6年、經過3次發射失敗後才成功發射第一枚運載火箭。事後馬斯克坦承,Space X當時的預算只夠發射3次,如果第4次再失敗公司就將破產。

2002年,馬斯克通過賣掉上一家創業公司的股份,獲得1.65億美元稅後收入,其中1億多美元都被注入到了(按照當時匯率約為8億元人民幣)Space X。美國另外幾家火箭相關公司也都財力雄厚,如Blue Origin(藍色起源)是擁有852億美元凈資產的亞馬遜CEO傑夫·貝佐斯一手創辦的,Virgin Galactic(維珍銀河)背後則是個人財富超過30億英鎊的理查德·布蘭森。

當然也有白手起家的典範,成立於2006年的Rocket Lab USA(美國火箭實驗室)經過不久前的D輪融資後,累計融資已達到1.48億美元,估值達到10億美元。

但國內的民營商業火箭公司里,公布的融資最多也只有1億多元,如果出現Space X那樣的挫折,要想撐下去絕對是個不小的挑戰。

第二個風險就是無法掌控的政策風險。儘管從大的方向而言,國家已經明確表示鼓勵,但在具體政策細節流程上尚需完善。比如商業火箭如何進入發射場,這直接關係到火箭能否走完「最後一公里」。

競爭也在變得越來越激烈。在國內,2016年2月,航天科工四院所屬的「航天科工火箭技術有限公司」註冊成立,4月簽訂首單發射服務合同,8個多月後就發射快舟火箭履約完畢。有媒體報道,國際市場上火箭搭載1公斤載荷要價為2.5萬~3萬美元,快舟火箭的標價僅為1萬美元。而在國外,已經成功實驗火箭回收技術的Space X、採用3D列印發動機的Rocket Lab也在不斷拉低火箭發射的成本。

「目前在各個領域創業裡面,我們的創業難度排名前三。」張昌武話鋒一轉,「但這也讓我們對自己事業更有信心,這個行業全中國沒有幾個團隊能夠做得起來,一定會有民營企業從中崛起,它也一定不會是一個百花齊放的行業。」

賭一把

儘管風險巨大,但依然有投資人願意挑戰。

原聯想之星合伙人、現百度風投CEO劉維就參與了天儀研究院與火箭公司零壹空間的天使輪融資。他的邏輯很簡單,既然衛星行業確定了會有一個大的發展,那發射衛星的火箭公司肯定有機會。「火箭風險很高,但不是簡單的冒險,而是一個個子系統的試驗,一點點把技術積累起來,形成的門檻也很高。如果成功了,這家公司就會明顯走在前面。」劉維說。

在藍天翼看來,火箭公司雖然風險和投入很大,但它的商業邏輯相對簡單,後期的回報也非常誘人。以Space X為例,截至2016年其手中的訂單已經累計達到100億美元。《華爾街日報》的報道顯示,2016年Space X的收入可能會達到18億美元,運營利潤將達到5500萬美元。

受到矽谷對Space X追捧的影響,賽富動勢合伙人金鳳春之前一直在看國內的火箭公司,但觀察了很長時間也沒有出手,「火箭公司有兩點困難,一是火箭的研製需要消耗大量的資金,同時還不一定有收入,前期很煎熬,國內的公司除了搞火箭之外,需要有別的業務產生現金流,把團隊養活;第二個就是政策層面還需要觀察具體的走向。」金鳳春說,「不過我們還在看,我特別想投一家火箭公司。」

藍箭、天儀和九天微星都意識到了金鳳春提及的第一點,三家公司也都通過各自的方式獲得了收入。

如果還以Space X為參考對象,對於火箭公司而言可以想像的空間也不僅僅是發射業務的收入。2016年11月,Space X被爆出正在申請一個大型衛星網路,包括4425顆小衛星,為全球用戶提供寬頻服務。按照馬斯克的計劃,衛星互聯網業務的收入將在2020年超過火箭發射業務,到2025年為公司帶來300億美元的收入,達到發射收入的6倍。「在這個一年只能帶來45億收入的火箭發射市場上,利用衛星提供互聯網服務顯然能證明Space X更高的估值。」一位專家在接受《華爾街日報》的採訪時說。

也有業內人士對火箭創業非常不看好,航天加工程技術研究院常務副院長劉雨菲在回復的書面採訪中說:「明確地說,已經宣布要搞火箭的國內『商業火箭公司』,沒有一個能成為Space X。原因是,在現階段,這些企業一沒有得到過任何政策扶植;二,未掌握任何一項火箭的關鍵技術;三,未擁有足夠的技術人才、特別是總設計師級的領軍人物。」

北極光創投合伙人黃河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也表示,「對於火箭類的創業公司我個人並不看好。站在國家安全形度,火箭的製造技術應該是嚴格限制的,因為火箭和導彈的研製技術類似,一旦體制內外溢火箭製造技術的人才,也就是說導彈技術向社會大規模擴散,這甚至會引起航天的政策逆動。另外,火箭所用的發射基地中,目前文昌、酒泉、西昌、太原都是優先保障國家任務的,發射基地的准入許可有一定限制。」

相比較之下,衛星行業風險看起來反而沒那麼大了。金鳳春的團隊看到天儀研究院瀟湘一號發射後,就主動找了過去,一兩個月就走完了流程,3~4個月完成了打款。除了天儀從科研切入、每顆衛星都能回收資金的商業模式,打動他的還有衛星行業潛在的想像空間,「衛星更接近於市場,接近於民間的需求,未來不管是To B的通信遙感測繪,還是To C端都有可能會起來。」他也看好微小衛星星座未來在通信行業的應用,「物聯網大發展以後,窄帶通信、海上通信、飛機互聯網通訊等等應用場景會很多。」

劉維將微小衛星視為一個「很重要的平台」,在他看來,衛星將與地面攝像頭、低空無人機、高空無人機一樣成為一個重要的數據獲取平台,他希望微小衛星能夠成為「太空里的大疆」。為此百度風投也在衛星和高空無人機、衛星地面測控站以及星上載荷等三個層面加緊布局。

但在未來的圖景達成前,商業航天公司們最現實的問題,是要融到足夠多的錢支撐自己的發展。

對於投資人們而言,擁有很強的技術實力,以及擁有很強的融資、運營執行能力的團隊才是他們最看好的,無論什麼樣的公司,都要有「很強的節奏感」,知道什麼時候該引進什麼樣的人才,以及對研製進程和融資時間的把控。

劉維將融資能力視為火箭公司的核心能力之一。他建議,除了股權融資之外,火箭公司還可以通過債權、金融機構貸款融資,各地政府、戰略投資者也都可以成為重要的戰略合作夥伴。還有一種方式就是訂單融資,Space X在第一枚火箭發射前,就搞定了十幾單發射合同,預付的定金成為重要的研製資金來源。

另外,火箭公司也無需自己背負所有的成本,通過資本、商務合作等手段,請產業鏈上的合作夥伴一起分擔風險,也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

而在商業之外,火箭和衛星的創業也開始逐漸有了戰略意義。目前,高軌衛星資源已經被瓜分殆盡,美國、歐洲等國家地區的衛星公司已經開始大面積地向低軌軌道「撒土豆」,Space X、OneWeb、Planet等公司公布的發射計劃已達上萬顆。

「現在正是低軌衛星佔據軌道資源的1.0時代。按照國際外太空條例,軌道資源誰先佔有利用就是誰的。從某種意義上,我們也算是為國家佔據低軌衛星軌道資源。」謝濤表示。

謝濤不久前剛剛去歐洲招了5個博士,他準備在歐洲、美國、新加坡成立3個研發中心,把NASA、Space X、OneWeb等頂尖機構和公司的人挖過來,儘快追上世界前沿水平。第一顆星發射後,他也準備適時開啟A輪融資。「現在,我們應該更有爆發性,更快地增長。」謝濤說。

天儀也早早為今明兩年的發射買好了票。在長沙的總部里,5顆衛星正擺在實驗室里一起加緊研製。楊峰透露,天儀明年的計劃是發射15顆衛星,「在航天市場里,真要進入太空了才是硬道理。我們要做中國商業航天領域內最快的。」

他也調整了自己對未來的預期,今年4月末的A輪融資發布會上,楊峰說,「中國未來三到五年也會出現商業航天的熱潮。」而當這個問題再拋給他,他沒有絲毫猶豫:「兩年左右,就會有一個中國的商業航天熱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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